秦纓忙道:“吃食可能給公主些許?”
元福笑著應是,“有糕點——”
他轉打開一只箱籠,又從中取出食盒,盒蓋一開,取了一盤桂花糕來,秦纓目一掃,便見那箱籠之中放著藥罐藥包,竟是要為貞元帝煎藥,而目一轉,還看到旁里放著一套萬壽龍紋錦袴,自是貞元帝之。
秦纓眉頭微擰,備藥備食水是應當,怎還備著錦袴?今日儀程繁復,要備裳,也該備袞服才是。
永寧得了桂花糕,顯是高興了些,秦纓看吃的香甜,眼底亦浮起兩分憐惜,可就在此時,卻聽正殿中忽然響起一片驚呼之聲。
秦纓眼瞳輕,元福幾人也立刻張起來,秦纓牽著永寧回偏殿,一眼瞧見德妃幾人已聚在通往正殿的儀門——
李芳蕤回頭看到,快步上來,低聲道:“不好了,昊天大帝的神位不知怎麼裂了!”
秦纓擰著眉頭上前,卻并無李芳蕤想象中的震驚,狐疑一瞬,跟著秦纓一起走向儀門。
大殿中,文武百正駭然難當,昊天大帝的神位高立案上,貞元帝正在給神位敬香,可就這般毫無預兆的,神位竟從中生出一道裂紋!
眾目睽睽之下,貞元帝亦是驚慌,一旁的道長們更是面大變!
那領頭的道長駭然跪地,“顯靈了!昊天大帝顯靈了!”
他一跪,所有道士皆悉數跪倒,場面更顯悚然,貞元帝捧著高香的手一抖,不解道:“老道長,此是何意?”
道長畏怕道:“陛下,此乃天帝降旨人間,實乃兇兆,老道、老道不敢明言……”
神位開裂,自不可能是什麼吉兆,貞元帝看了眼手中高香,又看了看神位裂紋,似乎只是制神牌的檀香木開裂,但好好的,木牌怎會無端有損?
貞元帝心跳的越來越快,見文武百注視著自己,赫然道:“老道長直說便是——”
道長起指訣,滿臉敬畏地看向屋頂,“此、此乃昊天大帝告誡,道,道此諸罪輩,縱無明,造十惡業。六塵遍染,三業縈纏。肆意任心,曾無覺悟。罪過,日積月深。背道違真,順邪棄正③……”
貞元帝臉越來越難看,老道長又悲切道:“唯有陛下剪滅惡心,信向是經,消除罪業,凈盡無余,方可重得天眷,國運昌盛!”
貞元帝只覺眼前一黑,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惡心?罪業?朕有何惡?有何罪?你是替李氏列祖列宗守陵的道長,怎敢如此信口開河?!”
老道長伏扣頭,悲聲道:“陛下饒命,此乃天意,非老道胡言,若非如此,老道怎敢冒犯天威?今歲世道不平,本就是天生異象,國運不昌,而這一切,自只與至尊龍脈有關,陛下想想,可曾造過哪般業障,否則,只怕要國難臨頭啊!”
文武百滿是驚詫地看著這一幕,貞元帝子晃了晃,呼吸驟然急促起來,眨眼間面上便生出一片紅,他嚨里“嗬嗬”有聲,抬手指著老道長,斷斷續續道:“你、你這妖道,休要在此妖言眾,來人——”
話音一落,守在殿外的楚賢欽走了進來。
看到他出現,貞元帝厲聲道:“將此妖道拖出去——”
楚賢欽還未,太后先上前兩步,“皇帝息怒,老道長傳達天命,怎能算妖言眾?去歲年末雪災橫行,月前西北又生時疫,接下來怕還有荒,此般種種皇帝瞞著朝野上下,怎非惡心?而這般象,亦是國運不昌之兆,難道皇帝未自省過?”
此言一出,滿殿臣眷立時嘩然,開春后西北大雪漸停,人人都以為天災已過,朝中也并無西北時疫的消息,卻竟是被貞元帝瞞了下來?
眾臣驚疑難當,崔曜眉頭幾皺,上前道:“請太后娘娘自重,后宮不得干政,太后娘娘何必在此等場合發難?今日是陛下帶領百祭天祈福,正是為了天下蒼生,而這老道胡言語,污蔑陛下,太后娘娘竟視若無睹?”
他看向楚賢欽,“楚統領,還不把人拉下去!”
楚賢欽一甲胄站在門口,面上卻閃過兩分遲疑。
崔曜眉頭擰起,這時太后卻幽幽地嘆了一聲,“長清侯說得對,今日是祭天祈福,此刻,昊天大帝與十方諸圣,說不定正在天上看著我們,哀家做為長輩,不該如此指責皇帝,既如此,皇帝,還是將祭禮完,免得怒神圣。”
貞元帝和崔曜皆是一愣,未想到太后火上澆油后,又站出來主持大局。
當著百多人的面,貞元帝也不愿鬧得無法收拾,而要收拾一個老道,何時不能收拾?
他牙關一咬,將高香進香爐中,一旁的李玥在驚愣之中回神,連忙道:“終獻得,請陛下與太后、皇后娘娘,前往后殿行燔燎敬神之禮。”
后殿設有十二座神龕,祭奠的是十二神,而燔燎之禮,正是將今日用過的祭焚進鼎爐,以獻神,乃祭典最后一道祭神禮。
李玥引贊而出,貞元帝沉著臉,立刻往后殿去,黃萬福和幾個守在一邊的侍從也連忙跟上,太后與皇后被侍從攙扶著,亦很快消失在了通往后殿的儀門。
中殿與后殿之間并無中庭,而是兩丈見方的闊達廊廳,此刻廊廳被明黃道幡團團圍住,東西兩面皆掛著十二神與十方神佛畫像,而后殿正門有左右兩道,中間的擋墻與廊廳相連,李玥引著眾人從畫像前經過,由東側門了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