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涂了胭脂,也能看出李芳蕤面上褪得干干凈凈,咬牙關,似乎也在追溯與方君然的相細節,漸漸地,眼底蒙起一層水。
這時,院子里響起一串沉重腳步聲,宣平郡王府李敖率先進了門,在他后,李云旗扶著柳氏,也隨其后跟了進來。
李敖喝問:“縣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時辰不早,李敖三人也華服加,但誰也沒想到,眼看著距離迎親不到兩個時辰了,卻出現了這樣的變故。
秦纓定聲將前復述一遍,又道:“如今金吾衛謝指揮使正在方府緝拿剩余細,也派了人往城外追,但方君然已經離開了大半日,此刻已不知去向,我此來是為告知你們,盡快取消婚典,免得無可挽回——”
秦纓語速極快,一席話說完,柳氏眼皮一翻,當先站不穩,李云旗喚了聲“母親”,忙將扶去一旁的長榻上落座,又喂了一口茶水,柳氏方才著氣緩過來。
紅著眼看向李敖,“郡王,如今怎麼辦?這方君然,他……他合該千刀萬剮才對,他怎敢、怎敢利用咱們兒的親事啊,他來我們府上那些話,都是惺惺作態,都是演給我們看的,他怎敢如此糟蹋芳蕤的癡心……”
柳氏說著便嗚咽起來,又哭道:“這個時辰了,我們請了數百賓客,這會兒好些人已經起準備往咱們府上來了……”
秦纓與沁霜扶著李芳蕤,便見李芳蕤抿著角,人似石像一般,淚珠在眼眶打轉,卻是生生不讓其落下來,李敖眼底憤然怒涌,咬牙切齒吩咐,“來人,吩咐府里,所有人摘了喜字去了紅綢,立刻去各家府上知會——”
李敖深深著李芳蕤,“就說,就說府上有人生了急病,今日不嫁兒了。”
沁霜抱著李芳蕤泣,李敖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喜娘、嬤嬤們,眾人如夢初醒,立刻摘了上紅絹,又紛紛朝門外退去。
這時,李敖才上前來,“好孩子,這沒什麼打的,此子城府萬鈞,不擇手段,又是異族,咱們婚典未行,便不算嫁人,這世上好男兒千千萬萬,以后父王不嫁你出去,父王為你招贅,讓你永遠留在父親母親和哥哥邊,你看好不好?”
李芳蕤忍了半晌,此刻雙眸猛地一閉,頓時流下兩行清淚來。
李敖滿眸不忍,但如今,還有比取消婚之禮更迫之事,他有些激地看向秦纓,“多謝縣主趁夜趕來,若等滿京城的賓客都來了,那郡王府便是天大的笑話,敢問謝指揮使何時宮稟告陛下?”
秦纓定了定神,“方君然份尊貴,只怕天亮之后,他便要宮面圣。”
李敖點了點頭,李云旗此時上前半步,“父親可是擔心方君然的份牽連我們?”
李敖未答話,但方君然貴為南詔皇子,而郡王府差點將兒嫁給此人,任是誰,都要疑上幾分。
秦纓道:“郡王若要宮,我可隨您同去,我知曉許多細節,足可證明芳蕤不知。”
話音剛落,李芳蕤眉峰了,緩緩推開沁霜,又了一把臉頰。
眾人一驚,便又見李芳蕤拔下步搖珠釵,又扯開高挽的半邊發髻,再徒手將滿頭烏發利落一簪,深吸口氣,又轉便朝西廂走去,沒多時,李芳蕤大步出來,手中正握著一把三尺長劍,道:“父親,我闖的禍,我自己去追!”
秦纓擔心道:“芳蕤——”
柳氏也搖搖晃晃站起來,走到李芳蕤跟前抱住他,哀聲勸道:“好孩子,母親知道你不好,但那賊子已跑遠,你哪里好追得上?”
李芳蕤恍若未聞,眼瞳黑的,再無往日彩,又一錯不錯地看著李敖。
李敖何其了解自己的兒,他點了點頭,“也好,不管追不追上,總要一試!”
他話音剛落,李芳蕤面凜然抬步而出,但剛走到門口,看到了自己上鮮紅奪目的華嫁,眉峰橫擰,抬手狠狠一撕!
華麗的戲牡丹在手中應聲而裂,又沿著肩背落,如一灘鮮般堆委在腳邊,一腳踢開,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秦纓見狀連忙跟上,李云旗也追了上來。
李敖吩咐:“云旗,帶上府衛,跟著你妹妹一同去追!”
李云旗愣了愣,似乎明白了李敖的用意,連忙應是。
秦纓追著李芳蕤,一路到了郡王府前院,來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再出來時,郡王府的喜慶熱鬧已然無存,下人們忙著拆除喜綢,低眉斂眸,噤若寒蟬,而更多的侍從,已紛紛出門去通知賓客,免得都到郡王府后將事鬧得更大。
“芳蕤——”
眼看著李芳蕤要奔出門,秦纓又急聲一喚。
李芳蕤褪了嫁,如今上只穿著一襲紋樣簡利的銀紅廣袖長衫,聽到秦纓的聲音,終于停下了腳步。
微微側,看著秦纓快步而來。
本以為秦纓要來勸,可這時,卻見秦纓解起自己的月白蘭紋斗篷,秦纓解下斗篷,披在肩頭,又將使勁一抱,“我等你回來。”
李芳蕤眼眶又是一紅,點了點頭,出得府門翻上馬,眨眼間,便消失在了黎明前最為黑暗的夜之中。
……
天明時分,本該門庭若市的郡王府前,一個多余的人影都沒有,秦纓說到做到,陪著李敖一起往宣武門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