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星闌說完，又道：“已經問過魏茗二人，這幾個他們都不認識，還有那個與江原見過的小廝，這幾日走訪下來，竟未探得行蹤，我懷疑，此人很可能已經離開京城，先等代州的消息來，我再派人去查這名單上幾人的家底，看看有無與南詔人勾結的可能。”

京城百姓數十萬，要找一個善于藏份之人，自是大海撈針一般，但聽聞他打探家底，秦纓便笑道：“別人不知，但方君然的父親已經京了，如今正在準備婚典，昨日我去了芳蕤府上，為添妝，還得知方君然已在城外施喜粥數日。”

如今李芳蕤二人即將婚，秦纓自然對方君然也多了兩分信賴，但案卷在此，謹慎道：“不過還是人去查一查，免得落人話柄。”

謝星闌應好，看了一眼外頭天，倏地道：“程老回京了，你可想同我去看他？”

秦纓眼底微亮，“自是再好不過！”

謝星闌莞爾，“前次去看他時，他正病重，我不好提船難令他擔憂，如今他病好了些，且前日早朝之后，京城中人皆知舊事，也瞞不了他幾日了，最好早些登門，正好也可問問他當年之事。”

秦纓見天將昏，忙道：“那便立刻吧，不過，要先回侯府一趟，我有一早已備好要送給程老，卻被有些人耽誤了，未得機會。”

謝星闌賠罪，“都是我的不是。”

既做此決斷，二人便很快出了衙門，秦纓乘著馬車回長樂坊，謝星闌則馬在側，等到了臨川侯府之前，秦纓未進府，只吩咐白鴛回府取一。

謝星闌有些好奇，在車窗旁問：“是什麼？”

秦纓便道：“還記得我們在你三叔府上遇見的案子嗎？我得了啟發，定制了一，可能幫著程老看書品畫，他不是眼睛不好嗎？”

謝星闌眸生容，萬未想到有此心。

沒多時白鴛出來，沈珞馬鞭一揚，跟著謝星闌直往興安坊而去。

等到了程宅之外，已是夜幕初臨，謝堅上前門，不多時便有小廝將門打了開，一見是謝星闌，立時喜道：“公子來了，老太爺適才還在念叨您。”

謝星闌道：“不止我一人。”

小廝探頭朝外看，見還有秦纓，只覺面的，又見秦纓笑盈盈著自己，小廝一時不好意思起來，轉便往上房去，“老太爺，公子來看你了……”

謝星闌牽了牽，又回神牽住秦纓，秦纓眨了眨眼，跟著他往上房而去。

待一路進了暖閣，便見程硯秋依靠在窗邊矮榻上，他比前次見時白發更多了些，看到二人，虛瞇著眸子看他們。

謝星闌上前道：“程老，我與秦纓來看您。”

程硯秋費力看了半晌，才了然，“這位姑娘去歲來過，是云縣主，老朽不便，就不能給縣主行禮了……”

秦纓忙道：“您不必多禮，今日我們是來探病的。”

秦纓招手，讓白鴛遞上錦盒，待錦盒打開，便見里頭放著兩面明的琉璃圓鏡，又以銅條連接，還帶個手柄。

上前道：“您試試，將此放在眼前，許能讓您視方便些。”

程硯秋面好奇，拿起圓鏡放在眼前，眉頭頓時微揚，“果真——”

他一時對著秦纓，一時對著謝星闌，很快笑道：“真是奇巧，竟真是明晰許多，這是琉璃吧，阿文，拿本書冊來——”

阿文的小廝剛端上兩杯熱茶，無奈道：“小姐代了，不許您再看了。”

程硯秋眼睛一瞪，阿文只好聽命而去，程硯秋這才招呼二人落座，又將圓鏡握在手中，笑意也淡了下來，“星闌，你今日來，只怕不是來探病的，年前你過來，我便覺你心事重重，昨日剛回城，我便聽聞了早朝上的事，這到底怎麼回事？”

謝星闌面微肅，“您猜得不錯，今日來，便是想問您舊事。”

謝星闌將如何起疑，又如何查到侯波道來，見程硯秋表越來越沉重，便道：“我當年年歲小，不懂朝堂之事，也不知父親會與誰結仇，想來您是最清楚的，您若記得什麼古怪之，便盡數告知于我，其他事您莫要心。”

程硯秋巍巍地將那圓鏡放下，語氣滄桑道：“其實當年我便懷疑過，好端端的，怎麼一船人就你一個活下來，可你族中來信，說調查過了，沒得法子，那我也只好認了，卻沒想到竟是有人故意謀害……”

他深吸口氣平復片刻，“結仇，你父親是不會與人結仇的，也就與你養父爭鋒相對過兩次，他也是怕你養父那般行事，終得報應。”

謝星闌眸微暗，謝正則最終也的確未落得好下場。

說著話，阿文拿來了書冊，程硯秋接過放在一旁，令他守去門外。

他又道：“當年你父親要辭，我便很是不解，可他痛心疾首，道這朝堂不是他所求的朝堂，我雖不知，但看他那樣子，也不愿他，而他也未等我多勸，自己就上了折子，我方知，他是下定決心，再無回頭路的。”

程硯秋苦笑起來，“后來許多年，我都未想明白，陛下回京之后，依舊是看重他的，先讓他在翰林院修撰書畫，后來又禮部，任是誰，都看得出他前途大好，但從貞元七年春天，他便不對勁了……”

秦纓聽到此心底微，“陛下從州回來之后，可還讓謝大人做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