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纓直起子,“兩種可能,要麼是當時他已經因為窒息暈倒,要麼便是起火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前者是燒死,確有可能是他自己造意外,但后者是焚尸,此案便是謀殺。”
秦纓說完這話,又走到板床一頭,去仔細看死者頭面,死者雖被燒的黢黑,但能看出是個量英、骨骼周正的年輕男子,只是他面上被燎出了不水皰,再加上停尸多日,水皰周圍多有暗紫枝狀腐敗脈網,不僅瞧不出面容,還顯得頗為可怖。
但秦纓顯然不怕,不僅不怕,還用手中帕去查驗死者的眼皮,幾番確認之后,秦纓直起子來,“我可以肯定,他絕非是被燒死。”
謝星闌還未說話,馮蕭先忍不住,“縣主何此言?”
秦纓指著死者眼角,“你們來看,死者眼皮微分,并未完全合上,尤其是眼角,褶皺平,這表明死者死之前,沒有被濃煙熏到閉著眸子,若他閉著眼睛——”
秦纓為了說的清楚,自己將眼睛閉了上,又指著自己道:“若是這樣,那眼角應出頗多褶皺,這些褶皺在人死后會因為尸理松弛而慢慢松開,但這些地方絕不會出現被熏黑之狀,尤其是眼睫部分——”
秦纓說的專注,一字一句清越悅耳,謝星闌目不轉睛地看著,手指哪兒,他便去看哪兒,但很快,目又落在整個面頰上,腦海之中雖然在想秦纓描摹的場景,可莫名反應慢了些,意識到這一點,謝星闌連忙定了定神。
這時,秦纓倏地睜眸,“眼角或許會沾上灰燼,但因眼睛閉,眼睫部絕不會燒盡,眼角和眼瞼之,也沒有那樣多煙灰,這是判斷是否燒死最有力的證據,你們來看——”
馮蕭走到一側,謝星闌和謝堅也走到邊,便是王赟都離得近了些,秦纓指著死者眼角,“他的眼睫都被燒完了,不僅如此,眼瞼和眼角也黢黑且有灰燼,這可不是搬尸不小心弄這樣的,因此我斷定,在起火之時,他人已經死了。”
秦纓將沾了尸的帕放在一邊,又道:“若是還不確信,可以把京畿衙門的仵作過來,令他剖驗——”
謝星闌蹙眉,“剖驗?”
秦纓指著死者脖頸,“剖開死者的氣管,看看氣管有無煙灰,若他真的是被濃煙熏的窒息而死,那除了口鼻,氣管之中一定也有打量煙灰。”
將死人尸剖開,這可是聞所未聞,何況大周朝崇尚儒家,講究發之父母,便是府,也不好隨便損毀死者,馮蕭忍不住道:“只怕竇家人不愿剖驗的,縣主剛才說的眼睫眼角,屬下覺得很是有道理,應當不必剖驗了。”
謝星闌這時問道:“這竇家家主是太府寺那個竇卿?”
馮蕭點頭,“不錯,這竇氏從前是錦州巨富,三十多年前了皇商,專門替皇家采買茶葉與綢,大人明白的,這兩項,便能讓竇氏富得流油,但竇氏不滿足做商賈,當年州之后,朝廷籌措軍餉平定叛軍,他們一口氣捐了百萬兩銀子,為家里掙了一個世襲的太府寺卿之位,如今卿之位在竇老爺手上,不過他今歲重病在,竇家正為了下一任家主之位明爭暗斗。”
太府寺掌管國庫收支和貨幣,包含布帛、糧食倉儲、倉廩管理、京朝祿米供應等,設有太府寺卿一人,卿兩人,竇氏得了世襲卿之位,便從商賈變作了戶,子孫能考功名仕,還能靠著卿之職為自己和皇室做生意,自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聽完馮蕭最后一言,謝星闌和秦纓都看向彼此,謝星闌又問:“爭奪家主之位?”
馮蕭頷首,“卿之位是世襲的,而竇氏家大業大,如今在京城的這一嫡支便有五房人,每一房都想做家主,不做家主,也想拿走皇家綢茶葉的生意,有要分家的,也有不要分家的,反正鬧得不太好看,這竇煜是二公子,父親早逝,只有一個寡母在世,聽說他很得竇卿看重,可這個節骨眼上卻出事了——”
馮蕭沒說下去,可他眼驚,顯然也意識到了這案子不簡單。
此時天已晚,謝星闌朝外看了看道:“竇氏可是以為明日便要定案了?”
馮蕭面微暗,“不錯,屬下查案不力……”
謝星闌擺了擺手,“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明日一早我們往竇氏去一趟,這案子需得重查,你眼下去一趟京畿衙門將告知,再令那仵作明日來重新驗尸。”
馮蕭連忙應是,告辭之后率先離開了義莊,秦纓這時走到了一旁放著的兩尸,又掀起草席看了看,王赟見狀忙跟過去,“這二人都是在城外做活的散工,一個死在租的雜院之中,岳仵作驗尸說是心梗病發而亡,一個是做活之時從木架上跌下來摔死,工頭賠了些銀錢放著,但到現在他們家里人也沒來認領尸。”
這兩尸已經開始腐敗,秦纓分別查看了一番,未發現異常便又將草席蓋了回去,可一轉,卻對上謝星闌幽深的眸子。
本以為謝星闌又要問怎會的這樣多,卻不想他只是道:“已經過二更了,你該歸家了。”
秦纓繃的心弦微松,立刻彎,“,也該回去了,這一整日都在外頭,爹爹該擔心了。”
出門凈了手,便見白鴛慘白著一張臉站在門外,沈珞站在跟前,二人都可憐的,秦纓嘆氣上前,“我說你會后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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