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的烈日蒸騰。

宣武門前的赤宮墻上，大風吹得旌旗張揚，獵獵聲響。

城下士兵甲胄，礪戈秣馬，整裝待發，刀鐸影在下明耀刺目。

“狄狼小兒，妄圖我大南皇，雖遠必誅！”

陣前那道水墨人影，長肅立，泱泱大風。

他眉眼之間的鷙冷厲掃過大軍陣列，裹挾著空氣中的躁熱。

“雖遠必誅！”

隨之躁的馬鳴聲，和將士的呼喊，如深海底洶涌澎湃的火山，沸騰翻滾，地山搖！

悠悠耳朵被震得生疼。

瞄了一眼顧霆霄的側臉，忍不住開口問道，“侯爺出征，真的不帶著朕去？”

顧霆霄側垂目看著旁，華冠龍袍的皇陛下。

臉上掠過一不在乎，“臣是去打仗，陛下以為是玩兒啊，戰場條件艱苦，帶著陛下多有不便。”

悠悠鼓了鼓勇氣，“朕不信！侯爺舍得與朕分開嗎？侯爺留朕一人待在皇宮，莫不是有什麼謀？”

顧霆霄手閑閑地撥弄了一下額前垂著的玳瑁珠簾。

呵呵，這人是越來越有自知之明，膽子也是越來越。

直接問他是不是有什麼謀。

明擺著的事，出征并不是不可以帶著傀儡皇，但是，他偏不帶。

讓陳理南來代他理政是因為陳理南是最合適的人選，可是要陳理南來照顧，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

顧霆霄狹長眼尾逶著暗笑容，隔著玳瑁珠簾，看著那雙皂白分明的杏眼，和那一臉疑的表，甚是有意思。

著家貓一樣，了腦后的頭發，訕笑著，“獵被圈久了以后，就習慣了籠子，現在臣突然要留下陛下一人，陛下就覺得臣有什麼謀。”

悠悠當然不明白，都差點殺了顧霆霄，可是睚眥必報的顧霆霄既沒有報復，也沒把像歷史上那樣幽起來。

這完全不是顧霆霄的作風啊！

顧霆霄心暗笑，他就是要故意打開籠子，還在門口放上可口的，讓心中蠢蠢。然后他就在旁邊看著疑、害怕、試探……

可要是敢踏出籠子一步，要是敢對陳理南一歪心思，他一個暴栗敲暈！

顧霆霄攬過的肩，“陛下，不是臣有謀，而是陛下心里有鬼。”

悠悠咬了咬試探著懟回去，“侯爺，是你心里有鬼吧，侯爺不會是為了箭心才不帶朕去的吧？”

對于說的箭心，顧霆霄故意不置可否，淺淺凝眉，笑語，“嘖？陛下這麼不放心臣？臣怎麼覺得，臣此去死在魏國，才是正合了陛下心意呢？”

傾間，幽冷的聲線靠近耳邊，“陛下大可放心，本座一定會活著回來的。”

悠悠心里一陣發狠，恨恨在心里懟道：那你可一定要好好活著，不然，你的天下和陛下都是別人的了！

聽著的心聲，顧霆霄用力了的臉頰。

“陛下放心，小小魏國，本座必定在兩個月之將它拿下。陛下只需好好記著臣說過的話，乖乖地呆在皇宮，等著臣踏平魏國，大勝凱旋。”

雖然他整個人總是冷冷的氣息，可是他的掌心很熱。

抬頭時，顧霆霄已經轉走了。

他走了幾步，回頭看著一臉茫然的悠悠，那張致如蓮的臉，漾起幾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陛下不要太牽掛，臣一到前線，立馬單獨送信給陛下。”

悠悠看著他接過李齊遞過來的佩劍，上戰馬，玄鶴氅在后甩出利落的弧度。

拉上韁繩義無反顧地策馬而去。

飛揚的白長發和孤傲烏黑的影，轉眼消失在大軍鐵蹄揚起的漫天黃沙里……

空的九華殿。

悠悠坐在窗戶邊，著院子里青蔥茂盛的芍藥發呆。

天氣本來就悶熱，昏昏沉沉的腦子里還總是響起大軍離去時，馬蹄嘈雜叮冬，吵得腦仁疼。

就想不明白，顧霆霄竟然把丟在皇宮，自己領兵出征魏國。

居然還讓陳理南看著！

他就不怕跑了？他就不怕和陳理南勾搭到一起，謀了他的天下？

顧霆霄，他不會又在玩什麼圈套吧？

小梨收拾著書桌，看了看發呆的皇陛下，湊過去。

手里拿著悠悠畫的那兩張畫像，“陛下，這兩張侯爺的畫像，要不要送到書畫院去收藏？這可是陛下為數不多的墨寶呢。”

故意把侯爺兩個字說得很重，其實，知道這畫得跟潘安似的，是陳理南，畫得跟老妖怪的那張才是侯爺。

悠悠自然知道小梨在笑話，手把兩張都搶過來，使勁了團，“扔了，看見就礙眼。”

小梨捂輕笑道，“侯爺在的時候，陛下各種作妖。現在侯爺不在，您反倒蔫了。這麼多天，連寢宮都不出，是為什麼？”

悠悠心里煩躁地撇過臉。

一想到顧霆霄那天走的時候留下的那幾句話，背脊就有些發涼。

懨懨地拿起一本書，眼眸一垂，了無生趣，“這無聊的皇宮，還不如讓我看幾本破戲本子。”

小梨腦袋，主子這是怎麼了？

主子從小過得抑，可自從嫁了侯爺，是比以前張揚了不，這段日子，見這麼消沉。

從前侯爺管得，盼星星盼月亮，想要自由，現在侯爺不在，不應該高興嗎？怎麼心很不好的樣子？

小梨不有些擔心主子，搶過手里的書，左右了悠悠怏怏的表，“陛下是怎麼了？莫不是陛下真想侯爺了？”

悠悠表微微一僵，嗤了個笑，“他不在，我終于不用在人前跟他扮恩，我想他做什麼？我只是想不明白，他到底在搞什麼鬼明堂？”

托腮向窗外，天已經快黑了，宮墻上空緋紅的晚霞，映染上了兩個的眉間。

小梨眼睛忽然一亮，“陛下，你說這世上真的有鬼嗎？”

悠悠心頭一陣異樣的覺，鬼？

當然不信鬼，不過，在古代人眼里，這樣的穿越者，一定是鬼。

可是，邊，除了自己，沒有一個人知道，連小梨都不知道。

自嘲地笑了笑，“你問這個做什麼？”

小梨歪著腦袋想了想，“我也不信鬼。不過從前漣漪公主信得狠，往年，每次河神節，都要跑出宮，去放河燈。說，河燈能指引迷路的鬼魂回到他應該去的地方，也能把活人的愿帶給想見的人。”

“河神節？放河燈？有點好玩的樣子。”悠悠眨眨眼，黑亮的眸子瞬間閃過興趣。

小梨點點頭，“嗯，今天是六月六河神節呀，京城會很熱鬧很熱鬧。往年，只有漣漪才有膽子在河神節的時候跑出宮玩，怎麼，陛下想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