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晏淩並沒有看到裕和帝眼裏那一閃而逝的失。

隻是想到自己的計劃就這麽功虧一簣，心中頗為不甘。

“父皇，老七他……”

裕和帝睨他一眼，說道：“師邀請了一位友人京，你與他一道出城去迎接。”

讓太子與師一起去接舒仲孺，是蕭晏安的建議。

蕭晏安當時是這麽說的——

“師畢竟是太子皇兄的老師，這次的事，他們師生之間需要緩和一下關係，一並出城去迎接那二位，是個敞開心扉的好時機，也能向鬼醫穀展示我們南涼皇室的誠意。”

聽聽，老七這心這格局。

再一瞅杵在那盯著師不放，滿臉鬱氣的太子，裕和帝心中說不出的煩悶。

蕭晏淩一聽卻是不樂意了，聲音都拔高了幾個度。

“父皇，兒臣沒聽錯吧，您讓我去接師的友人？”

他堂堂太子，豈能如此紆尊降貴？

裕和帝皺起眉，“你連問都沒問是誰，就這態度？”

蕭晏淩頓覺失言，忙收斂下來，“父皇教訓的是，那不知師的這位友人，姓甚名誰？”

裕和帝道：“姓舒，名仲孺。”

蕭晏淩腦子裏淩了片刻，瞳孔逐漸放大。

“舒仲孺，他不是北齊人嗎？不對，聽說他已經死了，就算沒死，骨子裏流的，也還是北齊的。”

“當年正是因為舒仲孺，我南涼才會痛失五座城池，父皇怎能把他當座上賓對待？”

還要他一個太子出城親迎。

就算南涼為了百姓，不得已之下送了質子前往北齊求和，那也沒必要低三下四到這種程度吧？

裕和帝目幽深，“那依你之見，朕當如何對他？”

蕭晏淩仔細觀察著裕和帝的表，不敢胡說話。

斟酌了好一會兒突然反問，“兒臣想知道，舒仲孺以什麽名義來的南涼？”

裕和帝坦然道：“師準備把他舉薦給朕。”

“舉薦？”

蕭晏淩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舒仲孺當年在北齊的名聲，可謂是家喻戶曉，他的名字就代表著北齊，師把他舉薦給父皇，豈不是要他叛國？”

蕭晏淩越說越來勁，“他今日若敢叛出北齊，明日就敢出賣南涼，這個道理，想來父皇比兒臣更明白吧？何況，誰知道他出現在南涼，是真的叛出北齊，還是別有圖謀？”

裕和帝了下，“那照你這麽說來，舒仲孺是非死不可了？”

蕭晏淩忙道：“兒臣隻是給父皇分析利弊，至於如何置，全憑父皇自己定奪。”

齊皇嗯了聲，沒說接納他的意見，也沒說不接納。

“既如此，那你更應與師一道出城接人，替朕去試他一試了。”

雖然結果都是要他一個太子去接北齊的叛臣，但後麵這次，父皇的態度明顯有了鬆和轉變。

蕭晏淩還沒蠢到非要跟裕和帝爭個是非高下，點頭應下之後，退出了南書房。

裕和帝著蕭晏淩遠去的背影，老眼緒晦暗。

為帝王，他當然忌諱叛國逆臣。

可舒仲孺的況有些複雜。

他有個背景十分強大的夫人，正是鬼醫穀鬱家家主鬱霓裳。

鬼醫穀是不任何一國控製的。

裕和帝在很多年前就曾試探著想要拉攏。

結果可想而知，吃了一次又一次的閉門羹。

同時他也發現，鬼醫穀拒絕的不單單是南涼，其他幾國，全都給拒了。

後來蕭晏安把自己的孿生兄弟江喻白送去了鬼醫穀。

這件事裕和帝知道。

他之所以沒對江喻白下手，一則因為不好明著與鬼醫穀惡。

二則，他想看看能否通過江喻白，拉近鬼醫穀與南涼皇室的關係。

如今看來，倒是頗有效。

鬱霓裳是舒仲孺的夫人，倘若鬱霓裳歸順了南涼，舒仲孺在南涼紮，效忠於他便是順理章的事。

——

蕭晏淩先為主，還沒見麵就給舒仲孺定了“叛國佞臣”的質。

因此在與師出城接人的一路上，他全程板著臉，儲君架子端得高高的。

師花熹年給蕭晏淩當老師是本職，私下而論，他對太子的品行不太敢恭維。

東宮裏太子的老師不止他一位，至於是誰教歪的，不得而知。

但盡管如此，花熹年始終與他還是保留著一師生誼。

當時被清紀郎彈劾，被暫時關押，花熹年還幻想著，太子能看在師生一場的分上，出麵為他作證。

一直到七皇子去接他出獄，他才得知這一切都是太子的預謀。

自那一刻起，本就不多的師生誼被碾灰，散得一星不剩。

花熹年已經決定好，等把舒先生接京，他便去前請辭，卸職歸家。

蕭晏淩明顯覺到了花熹年的疏離。

他不屑與一個臣子低頭認錯，更不會承認彈劾的事與自己有關，隻是警告花熹年。

“師以後還是要多多注意，有些心裏話，自己想想就是了，何必寫出來讓人了錯？”

花熹年笑得溫和，眼裏卻沒有半點暖意，“微臣謹記太子殿下教誨。”

為老師，被學生反過來上了一課。

他是要銘記於心。

——

鬱霓裳和宋弘這一路來得不急不躁，夫妻二人權當是帶著兒子遊山玩水。

事實上，遊山玩水的是他們夫妻，小青雲多數時候隻是陪跑，然後爹娘在玩，他在學習。

也因為在路途遊玩，宋弘夫婦救下了一個九歲小男孩。

小男孩原本是要去京都念書的，可京路上到了山匪，他的書險些被截殺。

被鬱霓裳救下後，主仆二人坐在火堆邊瑟瑟發抖。

亭子外正在下雨，雨勢很大，濺起道上滿地泥。

這地方又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一時半會兒走不了。

鬱霓裳看了眼小男孩，問他，“你什麽名字？”

小男孩顯然還沒從先前的驚嚇中緩過來，小臉上慘白一片，哆嗦著道：“齊崢，我齊崢。”

——

蕭晏淩和花熹年在城門外接到了宋弘夫婦。

當先從馬車上下來的是宋弘，他手上牽著兒子。

花熹年一眼認出來，忙笑著上前打招呼，“先生一路辛苦了。”

京都的事，宋青苒已經傳信跟爹娘說清楚，也知道今日來接自己的，是大姐的其中一個孫子，花熹年。

他輕輕頷首。

蕭晏淩上下打量了宋弘兩眼，剛要開口，就見馬車上又下來一人。

蕭晏淩的表頓時凝固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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