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安臉一變,擰眉看向明宣帝。
這個時候他的暗衛匆匆趕了進來,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殿下不好了,陸仲齊和顧寧霜帶軍殺進來了!眼下咱們的人已經死了大半,南天門那邊也要失守了!”
沈從安蹙然抬起頭,目與一直到現在都從容不迫的明宣帝對視。
他果然在對方眼中看到類似於你還是太年輕的嘲諷。
沈從安突然大笑起來,“父皇果然運籌帷幄,兒臣輸了。”
而輸了的後果,隨意一翻,史書上便寫得明明白白。
王敗寇,沒什麽好說的。
明宣帝慢慢挽弓搭箭,姿態十分平靜,仿佛站在他麵前的這個兒子,未曾這樣膽大包天做出謀反的事來,“從安,你自己選一個結局罷。”
他倒是不想親自手一箭死沈從安。
但沈從安若是不願意麵的話,那便隻能他幫沈從安麵了。
沈從安冷笑著。
士可殺不可辱。
何況他也明白,如今大勢已去,他再無什麽可以回旋的餘地了。
外頭的廝殺聲震天響。
刀劍錯的聲音,一下一下敲擊在沈從安心頭,仿佛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沈從安拿起劍,慢慢笑起來,他對上明宣帝的目,仿佛自己在與對方寒暄,姿態一如往常,“兒臣願父皇萬壽無疆福澤綿長,願我大寧國泰民安。”
話音一落,永安宮那盞最漂亮的花瓶上,便驟然添了一層。
那瓷的本就鮮豔,再被鮮一點綴,便更有一種詭異的華。
從一開始沈從安就應該想到,他的大軍這皇宮,如無人之境,豈非顯得林軍都是吃幹飯的。
但他也從下定了決心要謀反的那一刻起,便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這場鬧劇,近乎荒誕地開場,又近乎荒唐地結束。
自此以後再提起周王沈從安,眾人所聯想到的此舉無非是臣賊子,狼子野心。
是妄圖殺父弒君的無恥小人。
好在這無恥小人終究未曾得償所願。
沈從安謀反不,反而自刎於永安宮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邵京城,也傳到了莊家。
傳到了莊玉瑤耳中。
莊玉瑤哭得聲嘶力竭,裏一聲聲地喊著從安哥哥。
盯著屋子裏擺著的從前沈從安送給的件發著呆。
莊玉瑤的眼淚打了子,睹思人,越看這些,心裏就越難,到最後竟然全然遏製不住自己的緒,哭得整個人暈過去。
又哭得醒過來。
先前不明白沈從安為什麽要那麽殘忍的把地丟出去。
眼下卻是明白了。
原來的從安哥哥是不想連累,是想保護,才會用這樣看似與一刀兩斷的法子來保周全。
莊玉瑤十分傷心。
覺得自己難的快要死掉了。
莊謹之本來就於一種很沉鬱的狀態,再看到莊玉瑤為著一個臣賊子哭這樣,他隻覺更加厭煩。
莊謹之眉目發冷,沉沉的盯著莊玉瑤,“你哭夠了沒有?要不要我把你丟出去,讓你當著滿邵京城的麵為沈從安哭喪?”
“莊玉瑤,爹和娘已經不在了,家裏現在又是這個樣子,你還在這個時候為一個反賊哭嚎,你是要害死全家人嗎?”
“你若實在舍不得他,實在想死就立時下去陪他,不要連累我們!”
他實在是厭惡極了這個妹妹。
愚蠢天真,除了哭泣爭寵什麽也不會。
他真不明白自己當初怎麽會對這樣一個廢好。
也不明白,當時莊府為什麽要把籌碼全在莊玉瑤這麽一個廢上。
莊玉瑤實在是泥扶不上牆的蠢貨!
莊婧溪當時是個病秧子,瞧著都是命不久矣朝不保夕,誰也不知道會有今日的前程。
這倒也有可原。
沒選莊婧溪那就罷了,莊素素卻是健健康康的。
但凡當初莊府選擇把寶押在莊素素上,也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局麵,更不會有現在這樣的下場。
偏偏都這個時候了,莊玉瑤還不知道審時度勢,還在那為了沈從安這麽個臣賊子哭!
莊謹之簡直想提劍砍了莊玉瑤。
莊玉瑤哭得嚨嘶啞。
恨恨地盯著莊謹之,尖聲道:“你有什麽資格管我!要不是你們這些人見利忘義,要不是你們不肯幫從安哥哥,他又怎麽會滿盤皆輸!”
“從安哥哥會死都是你們害的!你們這些人會下地獄的!莊謹之我恨你!你不得好死!”
歇斯底裏的喊著,仿佛麵前的人不是的親哥哥,而是的仇人。
可憐一個被寵著長大的高門嫡,被一個男人迷了心智,哪怕將自己折騰了如今這幅模樣,仍舊要為著對方不認爹娘,不認兄長。
甚至全然不顧整個家族的死活,寧願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在這個時候替臣賊子哭墳。
真正是為了一個男人,什麽都不要了。
撇下了自尊和驕傲,滿腦子就隻想著和一個男人長相廝守。
這就是趙惠蘭莊崇山養出來的好兒。
這就是莊府四兄弟,一直捧在手心裏疼著的好妹妹。
莊謹之一掌打在莊玉瑤臉上,眼神森冷如冰,泛著幾分令人膽寒的肅殺,“你隻會嚷嚷算什麽本事?”
他冷笑著,抬手將一把剪刀紮進莊玉瑤前的桌上,“你若真非沈從安不可,下去陪他就是了。”
“何苦在我麵前嚎喪,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條狗?不,連狗都沒你這麽惡心。”
他說完,再懶得看莊玉瑤一眼,轉便出去了。
才抬腳走至門口,就有下人急通傳,“二公子,宮裏來信了,皇上宣您進宮。”
莊謹之並未有什麽意外,他已經領去了麵上的猙獰,隻剩下平日裏的淡然,“知道了,我換裳便會進宮麵聖。”
這些話傳莊玉瑤耳朵裏。
莊玉瑤突然大喊大,眼淚不斷的從眼眶中滾出,“莊謹之!是你做的對不對!”
“皇上怎麽會在這個時候要宣你進宮?從安哥哥的死你是不是也有份!”
大哭大起來,像是要喊的全天下的人都聽見沈從安的冤屈。
莊玉瑤哭得撕心裂肺的,哭到整個嗓子都發不出任何聲音,莊謹之也沒理。
就連平日裏最關心的三哥莊雲衍,此刻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莊玉瑤仰天大笑,眼裏流出淚,笑自己蠢,更笑的從安哥哥癡心錯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