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想。
意識有些散,沒來由地想到很久以前,一個炎熱的下午,去一家位于高樓頂層的旋轉咖啡廳跟人相親。
早已忘了相親對象姓什麼,但記得那人用輕蔑的口吻說:“有時候真羨慕你們人,讀完大學找份安穩的工作,接下來便等著嫁人就好。”
林晚同樣記得的回答,說:“我們這行其實也有風險。去年我跟老師到草海保護區考察黑頸鶴,差點陷進沼澤出不來。”
回憶起這段對話的時刻,“這次可能會死”的認知,終于從中蘇醒過來。
林晚鼻尖一酸,嚨深的哽咽被強忍著咽了回去。
哭是一件很費力的事,不能把力氣用在這種地方。
小心翼翼地抹了把臉,視線余看見手肘邊有一個薄薄的冊子,應該是招待所擺放在房間里的記事本。
一線朦朧的天從隙里投進來,林晚盯著那個記本事愣了幾秒,一邊注意到現在已經是白天,一邊難過地想,或許可以開始寫書了。
艱難地拿到紙筆后,林晚腦海中浮現出許多人的影。認識的人太多,想告別的人也太多,然而到了最后,那些影一個接一個地淡去,最后只剩下兩個人。
趙莉和周衍川。
四周都是猙獰恐怖的障礙,扭一個奇怪的姿勢書寫,的確是非常痛苦的一種驗。但林晚還是借著昏暗的【公/眾/號:xnttaa】線,一筆一劃地給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留言。
如果不是這次地震,恐怕想不到自己有那麼多話想對趙莉說。
謝與道歉地填滿了整張紙,最后一句卻用了有些俏皮的口吻:【還好你和鄭老師結婚了,祝你們百年好合。】
翻開下一頁時,林晚苦悶地“嘶”了一聲。
盯著滿是灰塵的紙張,想到“周衍川”三個字,一陣強烈的不舍就涌上了心頭。可以想像,當周衍川知道出事后,一定會想起他曾經經歷過的生離死別。
這偏偏又是最不愿意他再遇見的一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而林晚遲遲不敢落筆。
·
星創一行人抵達災區現場指揮部,已經是當天下午三點。
十幾小時的舟車勞頓令人疲憊不堪,但沒誰在這種時候出聲抱怨。
周圍到都是人,可除了必要的談以外,人人都保持著肅靜。
曾經的鄉鎮早已看不出原貌,遠遠去滿目蒼夷。
周衍川整個人淡漠到可怕,他臉上始終沒什麼表,和現場指揮的人頭之后,依舊能夠冷靜地詢問他們能提供什麼幫助。
“你們的人能分兩組嗎?”
對方嗓子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似的,扯著嚨問,“運送資還有勘測地形。”
“能。”
“運送資的跟我走,”那人抬手指了下不遠,“勘測地形的跟他。”
周衍川轉過頭,看見一個穿深紅外套的年輕男人,偏黑,高大拔,看起來像是民間救援隊的人。
年輕男人注意到這邊的靜,走過來問:“星創的到了?”
“他姓周,是星創主管技的人。這位是暖峰救援隊的隊長,遲姓,你管他遲隊就行。”
周衍川莫名覺得這人有點眼,但一時想不起來:“你好。”
“你好。”遲隊沖他點了下頭,很快便直主題,“剛休息完,這會兒正準備過去,你把人和設備帶上,一邊走一邊跟你說下況。”
周衍川利落地把星創帶來的人分兩隊,自己帶了包括郝帥在的幾個人,跟暖峰救援隊匯合后往震中地區趕去。
到達一片看不出原貌的區域后,周衍川挽起袖子,把無人機和其他設備都搬下車,然后找了一稍微平坦點的地方,就開始配合勘測地形,幫他們制定救援線路。
“C4點很可能發生山崩塌。”周衍川指著筆記上里剛剛建的模型,“建議你們繞路從A6過去。”
遲隊看向屏幕:“行。”他停頓半拍,忽然問,“有認識的人在臨辛?”
周衍川看他一眼,沒說話,也沒問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自從到達臨辛之后,他一直強迫自己不要去想林晚,而是更為投地做他該做的事。
只要救援能快一點,生存下來的幾率也就更大。
口始終有種拉扯的痛,好像是心臟跳一次就提醒他一聲,時間又過去了一秒。
“是你什麼人?”遲隊問。
周衍川的下頜線繃出凌厲的線條,片刻后低聲開口:“朋友,很重要的人。”
“什麼名字?”
“林晚。”
“好,我盡量幫你把找回來。”
對方站起,拍了拍子上的泥土,“年初救援隊想找公司捐助幾架無人機,求爺爺告都沒人搭理,最后是星創聽說了消息,直接送了十架過來。不管怎樣,你們幫過我們,這次該我們回報了。”
周衍川一怔,想起確有其事。
可他沒有料到過,當初捐贈的無人機,會有一天用來尋找林晚的蹤跡。
不知從何方吹來一陣大風,夾雜著腐朽與腥的氣味。
雨點麻麻地落了下來,頃刻間便打了整座大地,地震之后往往會有暴雨加,救援的難度在此刻再次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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