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正意義上的破產。

九十年代初, 周斯禮最早接的是箱包行業。和秦錫結婚后, 他們所做的產業，在當時的林城, 風生水起, 開始出口國外。

有一次, 周斯禮簽了一筆很大的出口訂單, 生產出了一大批箱包, 誰知國外的營銷商說這批箱包材質含有致癌, 質量不合格，拒絕付款，并退回了所有的貨。

這件事在林城鬧得沸沸揚揚, 加上幾個一直看他們不爽的競爭者在背后煽風點火, 這批箱包徹底賣不出去, 原本先給材料再讓他們定期打款的幾個供貨商，找上家門，讓他必須在一個月之還完所有的錢。

他們態度很狠, 為了發泄憤怒，把家中值錢的全部搬走，原本華麗的別墅轉眼間家徒四壁。

周斯禮賣車賣房，變賣所有家產，還欠了一百多萬。九十年代的一百多萬，對于周斯禮來說，是用命都抵不上的。

周斯禮和秦錫到找人借錢，面對的全是冷眼和嘲諷，曾經的合作伙伴、大部分的親戚、鄰居朋友，瞬間翻臉，曾經周斯禮風時期對于他們的幫助，照顧，昔日的那些舊，如同從他們記憶中鏟除，只剩下唾棄和逃避。

當時的周孟言，只有十歲。

一夜之間，他的世界全變了。

在別墅還沒賣出去之前，父母白天出去借錢，讓他一個人待在家里，那些供貨商不上門要錢，瘋狂捶門，在門外大喊大罵，周孟言一都不敢，就在書桌底下，不敢發出任何靜。

那些討債的聲音如同魔咒一般，直至高中，即使周家再次崛起，他晚上做夢還是會夢到有人上門討債，醒來是一冷汗。

有次放學回家，他看到討債的人又在家門口，只好繞到后院，就被鄰居和他們的小孩看見，他們對他各種諷刺，說只有狗和下人才會從后院進家。

他反駁他們，可是看到的只有冰冷厭棄的眼神，匯聚在他上，狠狠把他作為年的自尊心踐踏在地。

辱涌上心頭，他逃得飛快翻墻進別墅，卻狠狠摔了一跤。

當他整個人從泥土中站爬來，渾都是臟的，手上的混著泥，他疼得想哭，但是不敢哭，因為一旦發出聲音，討債的人知道他在家，一定會沖進來，著他打電話給爸媽。

沒有錢，連食都買不起，他能吃的東西，是父母從外面拿回來別人吃剩下的，饅頭或者粥，甚至變質發，但是為了活下來，他只能吃下去。

把別墅賣了后，他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在破舊大樓的角落住過幾天后，叔叔一家終于出了援手，把郊區一個農地里擺放農的房子給他們住。

房子只有三十平，冬冷夏熱，線很差，還會雨，他們就只能在里頭，想見不得的怪。

阮煙聽著他的講述，震驚。

“那……那后來呢？”

“接下來整整半年，我爸都在各借錢。”

周孟言垂下視線，眸沉沉，“他甚至為了借錢……”

男人的聲音忽然停下。

阮煙沒有聽到后半句話，房間忽而陷死一般的沉寂。

覺到面前的人強烈抑的起伏的緒，卻在忽而之間平靜如無風吹過的湖面。

“為了借錢而后呢？”

阮煙怔愣著，聽到男人把酒杯放到桌上，“沒什麼。”

他起，直接走去臺，留下阮煙呆坐在原地。

這是第一次聽他講起自己的事。

沒有辦法去想象那樣的生活，歐拉也瀕臨破產過，但相比于周孟言曾經的境，只不過是小風小浪。

一直以為，周孟言從小就家境優渥，過著致的生活，原來他經歷過這些，甚至還有的經歷是他剛才沒有辦法說下去的。

難怪他說，最難的事是活下去。

阮煙覺到一陣心疼。

外頭的雨淅淅瀝瀝的下著，眼前的園林中白霧繚繞，煙雨朦朧，周孟言看著臺外的風景，指尖星火明滅。

眼底的眸深而遠，漸漸的，他臉上再也看不出任何緒。

忽而，旁響起一道的聲。

“孟言……”

轉頭一看，阮煙不知何時站起，走到了這里，站在玻璃門之間，側向他的方向。

阮煙聞到濃烈的煙草味。

“什麼事。”

他嗓音恢復了以往般的淡然和沉靜，仿佛剛才和說話的人并不是他。

阮煙垂眸，猶豫了下，輕聲道：“剛才聽你講的那些事，我想說……有一天你一定可以放下的。那些過去如果沒有擊垮你，就會讓你更好地長，現在無論是你，還是梵慕尼，都已經過來了，而且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阮煙輕揪著擺，一時間覺自己笨口拙舌的，“抱歉，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安你，或許你也不需要我的安。如果你以后還需要傾聽者，我很愿意，如果你希我忘記，我也會當做今天你什麼都沒有和我說過。”

知道男人今天愿意開這個口，已經是格外難得了。

遲遲沒有聽到對方的回答，以為他不愿意理，剛想轉，就聽到他很淡地嗯了聲。

阮煙心里松了口氣，提起角，“那我進去了。”

走后半晌，周孟言終于收回目，看向前方。

腦中，阮煙的聲音停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