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蹇惡毒的語言一句句鑽進虞清歡耳裏，兀自垂著眼眸，恍若未聞，良久，才淡淡地問道：“父親，昔年你外放景州做，與娘親一見如故，心意互通，娘親委與你做妾，你們曾經是那麽的相，就算歲月磨了意，但至有分在，為何後來，你對我們母，就如仇人一般？”

“因為你們母，就是老夫一生都磨滅不了的恥辱！”虞蹇滿麵漲紅，說話的時候，仿佛看到什麽唯恐避之不及的汙遭東西。

“我明白了。”虞清歡又替虞蹇換了張帕子，溫地試過他額上的溫，然後再將帕子放上去，“於你而言，娘親隻不過是年輕時的一時，是為你風流玉樹之名錦上添花的品，但當你步步高升的時候，眼底隻有權勢和利益的時候，娘親的存在，就變了你行為作風的一個汙點，讓你氣，讓你惱，讓你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但因為我是子，可以為虞家聯姻的棋子，所以你咬著牙也要聽從祖父的話，把我與娘親接回虞家……以前的疑，現在全都明白了，父親，我要多謝你的坦誠。”

“說得沒錯！”虞蹇想要大聲吼出來，但他的聲音，始終低啞，“你們母，本不該存在這個世上！”

讓虞蹇恨上虞清歡母的緣由，恐怕是他外放回來喜滋滋的等著高升時，他在外麵拈花惹草的行為傳至京城，原氏倒沒說什麽，但卻將此事告到了皇後耳裏。

皇後枕邊風一吹，皇帝便知道了此事，不僅狠狠地訓了他一頓，升遷的事也擱置了，史抓住此事不放，在金鑾殿上將他的臉踩進茅坑裏，政敵冷嘲熱諷，明裏暗裏在這件事上做文章。

彼時他還年輕，熱方剛，他的驕傲讓他憤怒，於是紅袖添香的人兒自然就了宿世仇敵，以至於在後來的日子裏，楚氏的存在，就為一個汙點，時刻提醒他曾經的失意和丟臉。

“噓！”虞清歡微微一笑，的麵龐，藏在了影裏，就像暗夜裏開出來的花般，絢麗得攝人心魄，“父親，你不要白費心機了，雖然我肯問你討厭我們母的緣由，但不代表我在乎你，對於不在乎的人，我從來不會為他牽緒，所以你不必刻意激怒我。自打你貪生怕死，讓林校尉將你帶進涼城的那一刻起，你便失去了一切有力的籌碼，我為刀俎，你為魚，你沒有掙紮的資格。”

“小畜生！”虞蹇大恨，“你倒會裝，在虞家七年，老夫都沒有發現，原來你竟有這般狼子野心！”

“過去都是痛苦的，追憶它做什麽？”虞清歡手捋了捋垂在際的頭發，“眼下你隻有兩條路可選，要麽盡折磨而死，為被瘟疫吞噬生命的千萬人之一，死後一把火燒了，留在這個世上的一切都會隨著大火灰飛煙滅！要麽出三日前放冷箭的弓箭手，念在父一場的份上，興許我還能從鬼門關將你拉出來！你考慮考慮，我有的是時間，想通了就告訴我。”

說完，虞清歡將虞蹇上的銀針拔下。

虞蹇麵大變，整個人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的臉因痛苦而扭曲著，他的子因痛苦而痙攣著，他果真如虞清歡說的那般，盡折磨，垂死掙紮。

而虞清歡就靜靜地坐在床前，目沉靜如水，看著他的眼底，不帶任何緒。

虞蹇大恨，但卻連向門口的小廝示警都做不到。

另一方麵，小茜敲開了林校尉的門。

林校尉剛把門打開，便看到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手裏捧著一個花瓶，瓶中著幾支亭亭玉立清香四溢的荷花，從花後麵出的小臉，麵龐白皙，五秀，人比花豔。

林校尉一怔，瞬間臉就紅到了耳：“姑……姑娘，你來找林某，所為何事？”

小茜笑地道：“問林大人安，奴婢是王妃的婢，眼下天氣燥熱，但平城條件有限，不能用其他方法給大人納涼，王妃念及大人對老爺的恩，生怕大人住不慣，特命奴婢采來新鮮荷花給大人放在屋裏，王妃說了，這花有安神的功效，還請大人好生休息，老爺和外頭的將士，都離不開大人。”

小茜說完，也不管林校尉接不接，把花瓶往林校尉的手中一遞，行了個禮便提著子跑來了。

林校尉著茜的影消失在幾株綠樹之後，臉上的紅暈仍未褪去，訥訥道：“多……多謝姑娘。”

他將荷花取了出來，確認花和瓶子都沒有什麽異樣後，又將花瓶擺到了房中的小幾上。

小茜從一棵大樹後探出頭來，瞧見林校尉那一副傻樣，不由得撇了撇，心道：這人一看就是員外家的二傻子，小姐還說他年紀輕輕就統領五千將士，要麽中有城府，絕不像表麵上那麽耿直，要麽家世不俗，是個有背景有靠山的貴二代，不管占了哪個，拿住他總沒壞，但有沒有壞不知道，這林憨憨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是毫無疑問的。

“自求多福吧，傻小子！”小茜收回腦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靜闌院。

虞清歡仍然靜靜地坐在虞蹇的榻前，不說也不笑，安靜得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

榻上的虞蹇，況非常不好，渾搐，臉青白，汗衫，唯有那一雙眸子，微微掀開一條隙，迸出寒冷的毒芒。

“父親，決定好了麽？”虞清歡慢條斯理地捋了捋鬢發，輕聲問道。

虞蹇閉雙眼，最後曲指在榻上扣了扣，算是同意。

虞清歡畔微揚，漾出水般溫清淺的笑意：“識時務者為俊傑，父親能屈能，舍得下尊嚴和麵子來換命，兒對父親的氣節佩服得五投地。”

說罷，虞清歡替虞蹇紮了幾針，待他況平穩下來後，把守門口的兩個小廝了進來，自己則靜靜地坐在一旁。

“去……去把三日前向城牆上箭的那個弓箭手來。”虞蹇氣若遊地吩咐，他的生死掌握在虞清歡手裏，他不敢不做，他就是如此卑鄙下流卻又窩囊的一個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