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雍容立在江畔,目盯著那艘越去越遠的船,影一不。
劉惠匆匆上來,低聲道:“太后,方才太后也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連都如此,李穆反心,昭然若揭!!臣先前已是勸過太后多次,今日再冒死直言一句。自古,沒有失位之臣,只有失國之君!大虞倘若沒了,我等做大臣的,只要換袍,照樣還能做。但若真的到了那日,陛下將何去何從?太后又將何去何從?”
劉惠神激,連聲音都在微微發抖:“非臣借機以報私仇,而是李穆不除,后患無窮!臣懇請太后,再不可顧念親,為大虞之計,當斷則斷,如此方為大虞之幸,萬民之幸!”
“劉侍中有心了。我知道該如何置。”
高神淡淡地應了一聲。
轉過臉,兩道視線仿佛越過了重重關山,投向那遙遠的西南方向,盯著,看了很久。
“阿彌,你不從我言,我說過,你會后悔的。”
的雙目閃爍,輕,喃喃自語般地從里冒出了如此一句話,隨即撇下一時尚未反應過來的劉惠,轉,一步步地去了。
……
遠在千里之外,仇池國的世子侯離,這日正在自己豢養猛的園中觀看馴師訓,差強人意,在虎豹發出的陣陣吼聲你,他不又想起當年自己曾遇到過的那只小白虎。
如此神,當日未能加以馴服為自己所用,至今想起,仍是一個憾。
他正暗中可惜,忽見一個手下匆匆上前,道大虞派的前使者到來,代替當今皇帝安邊民,命前去迎接,不一愣。
因了李穆的緣故,仇池早歸向了大虞,納表稱臣,但并未派人去過建康。這幾年,建康雖也有賞賜之遞下,但前使者,也還是頭回見到。
他的父王侯定這兩年有些不妥,去年起,國中事務,慢慢給他來置。侯離問使者的份,得知名姚襄,是個文,不敢怠慢,換,帶人匆匆前去相迎,將建康使者一行人接城中,以臣下之禮自。
姚襄對他一番勉勵之后,命侯離屏退左右,這才取出一道圣旨,言李穆日前公然抗命,背叛朝廷,圖謀作,他此行來到仇池,便是代替陛下與太后傳令,命侯氏父子助力朝廷,拿下義,事之后,計功封賞。
侯離吃驚不已,這才明白了這個建康使者此行的目的。
仇池之所以歸順大虞朝廷,當初全是因了李穆的緣故。他對李穆,更是由衷欽佩,怎肯聽從朝廷之命去攻打義?當即拒絕,對方突然發難。
當侯定得知消息,拖著病匆匆趕來之際,看到兒子已被一個面上帶著疤痕的男子所擒,對方自稱東太守榮康,奉朝廷之命,來此攻打義,命仇池協力。
他的大軍,已陳兵于仇池之外,只要他一聲令下,隨時便能對仇池發進攻。
……
臺城柳,秣陵樹,朱雀橋,芳草渡,神生于斯,長于斯。
在的記憶里,建康是如此好的一座城池,和更是有著割舍不斷千萬縷的。
但也是到了今日,方始知道,即便是這座城,當里面沒有了最后一個心牽絆的人,離開之日來臨,竟也是沒有半分的留。
半個月后,船至江陵靠岸,岸邊候著一隊先行趕到的人馬,領隊的正是李協,快步迎來。
他出現在這里,意味著什麼,神心知肚明,向他后那一干隨眾,知應是和他從都衛營里一道出來的,道謝。
李協恭敬地還禮:“夫人言重了,能為大司馬和夫人效犬馬之勞,乃我與弟兄們的福分。往后大司馬在哪里,我們這些人便在哪里,誓死跟從。”
他去年娶了綠娘,當時還是神充當證。如今他出建康,綠娘自然也不可能再留那里了。神便問的安置。
李協忙道:“有勞夫人記掛。子先前已被安排悄悄去了義。有孕了。如今人已到那那邊,一切都好,正盼著夫人早些過去,日后好侍奉夫人。”
綠娘原來已經去了義。神終于放下了心,又得知已有了孕,更是驚喜,忙向他賀喜。
李協眼底滿是掩飾不住的笑意,請神上車,和樊的人兩方匯合,一行總共數百人,踏上了去往義的道路。
建康已被遠遠地拋在了后,從江陵北上的這一日開始,路上便就安全了。
李穆如今應還在潼關一帶,神不知他那里的形勢和戰況進展得如何了,但知道,他必在牽掛著自己的安危。急著想要到達,把自己已經平安的消息傳送給他,好他能夠徹底放下一切的后顧之憂,放手去做他要做的事。
還有阿家、阿停、沈氏們,也都在義,等著的到來。已好幾年,沒有見到們的面了。
那座城池,更是承載了關于和李穆在一起時的無數的回憶。
一別便是數年,不知刺史府后院里那座石亭旁的黃竹,竿竿依舊否?夏日黃昏幫李穆沖過涼的井,水清冽依舊否?窗前種下的那一片花,又盛開依舊否?
歸心似箭,連做夢都想快些趕到義,又何懼行路辛勞,曉行夜宿,一路北上,到了八月底,終于漸漸接近義。
這日晌午,行到一座山梁腳下,頭頂日頭正當火辣,神見眾人辛勞,便大伙稍作歇息。
水路加上陸路,已經走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這里距離義,終于只剩不到數百里的地了。
翻過這道山梁,三四天,應當就能抵達。
一路輾轉到此,神本已很是疲累,但想到很快就能到了,神又倍加振。坐在山腳下的一片樹蔭里,喝了幾口侍遞來的水,眺遠方之際,方才被派去翻山探路的士兵已是縱馬疾馳歸來,喊道:“山那邊有大隊的軍隊,正往義方向而去!”
這幾年,這一帶原本活著的所有勢力都已被李穆清掃干凈。義有一支大約兩萬人的日常駐軍,由郭詹和戴淵留守。這里離義,不算很遠。
神的第一反應,軍隊應當是義守軍。
但很快,就意識到,事仿佛沒那麼簡單。
李協樊向那士兵問了幾句話,李協翻上馬,帶了幾個人,迅速朝著山梁而去,樊則將所有的士兵集結到了神的周圍,神異常凝重。
神問他:“軍隊不是我們的人?”
“看樣子似乎不是。但方才隔得遠,瞧得也不太清楚。夫人先莫擔心。李都衛已去探查,等他回來,便知詳。”
神心口咯噔跳了一下。
倘若山梁那邊此刻正發往義的那支軍隊不是自己人,又會是誰?
就在這一刻,忽然想起那日自己離開白鷺洲時,堂姐高雍容最后說的那一句話。
對自己說,李穆是沒有明日的。倘若走了,必會后悔。
那時對那句話,并未多加留意。
但是就在此刻,的心里,忽然涌出了一種濃重的不祥之。
……
李協回來的時候,抓了一個隊的斥候。
從對方的口中,神聽到了一個可怕的消息。
那支軍隊發自西南的東,由太守榮康親自率領,兵馬五萬,一路急行,目標是襲取義。
這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仇池也已被控制了。
以兩萬對五萬,再加上仇池從側助力,義如何應對?
爬上山梁,目所見的景象,心驚跳。
就在山梁的另一側,那片廣袤無垠的曠野里,滿坑滿谷,被一支龐大的軍隊所充斥。軍隊宛如麻麻的蟻群,正朝著義的方向而去。遠,塵土飛揚,有野的咆哮之聲隨風耳。
那是來自仇池的軍兵團。
義已經不能去了。
幾人很快商議完畢。
李協即刻趕往義傳送消息,同時派人奔赴長安,長安發兵,馳援義。
神則暫時停留在原地。樊尋了一蔽的藏之所,建了個臨時的宿營之地,一行人暫時落腳下來。
三天之后,派去義方向打聽消息的人回來了。
榮康的軍隊已經開到了義之外,展開了猛烈的攻城。
這幾年間,為方便長安和義之間互通,更為保證長安能在最快的時效里收到來自義的任何消息,李穆在連通兩地的那條軍道之上,每隔五十里,便設一個驛點。
信使五十里更換一次馬匹,日夜兼程,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傳送,兩天之,就能抵達長安。
李穆在長安駐有重兵,神相信,高桓和孫放之在得知義被攻擊的消息之后,必定會以最快的速度,組織馳援。
快則七八天,慢則十天。十天之,援軍一定能夠到來。
以義城墻的高大堅固,加上城那兩萬訓練有素的守軍,神相信,即便四面被圍,守軍堅持到援軍到來的那一日,應該不是問題。
在焦慮和期盼中,日夜等待著來自長安的回復。
幾天之后,消息終于送了回來。但事的嚴重程度,已經遠遠地超出了神原本的想象。
就在慕容替向南朝發去囯書求和的同時,北燕也毫沒有停止對潼關的進攻。慕容替親自出征,傾舉國之兵,二十多萬人馬,全力西進。
李穆軍隊如今就在潼關一帶,鏖戰北燕大軍,短期之,必無法。
而自己的長兄高胤,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領著軍隊發往長安,不但已經截斷義和長安之間的軍道,據說他此行,還奉朝廷之命,接替李穆的長安刺史之位,要接管長安。
這個突如其來的新的消息,令神徹底震驚了。
做夢也沒有想到,高家之人,竟會如此地卷了這場原本發生在皇室、李穆和慕容替之間的紛爭里。
至此,也終于明白了高雍容的全部計劃。
將自己扣在建康為質,與此同時,以最快的速度,派榮康襲擊義,派高氏軍隊去占領長安。
義是李穆的發起之地,長安更是保證李穆軍隊獲得糧草供應的后方基地。
倘若高雍容的計劃能夠功,這對正與北燕鏖戰的李穆大軍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原來,之前對自己的發難,不過只是一個開始。
這一連串的閃電用兵,才是在背后向李穆的真正的利箭。
也終于明白了,為何那日離開之時,高雍容對自己說出了那樣一句話。
還是低估了自己堂姐的底線。
再也沒有毫的懷疑——顯然,在自己的堂姐和北燕皇帝慕容替的中間,除了所謂的停戰議和,兩人必已達了某種私下的,不為人知的默契。
長安也即將面臨危機。顯然,已不可能再指那邊能發兵救援義了。
該怎麼辦?
渾冰冷,人幾乎站立不住,慢慢地坐了下去。
周圍的空氣,仿佛也隨之凍住了。
樊帶著幾百士兵,站在的面前,神異常凝重。
一不,仿佛一石像,只到里的,如水般鼓漲,沖刷著的耳鼓,轟轟地響,整個人不住地冒著冷汗,很快,汗水便將衫了,地在的后背之上。
一陣風過,打了個冷。突然之間,眼前浮現出了一樣東西。
想了起來。
那年父親離開的前夜,曾給自己留下的那只小盒子!這幾年,一直妥善保管著,這次離開建康,更是隨攜帶。
猛地站了起來,奔向那座自己臨時過夜的帳篷,沖了進去,打開箱子,迅速地撥開,很快便找到了那只小匣。
拿起一旁的鑰匙,抖著手,將鑰匙那把小鎖的鎖孔之中,一扭。
伴著輕微的“咔嗒”一聲,鎖開了。
神的心臟,劇烈地跳著,手心,汗水更是從額頭滾滾而下,迷住了的眼睛。
抬袖,飛快地去汗水,打開盒子,赫然看到里面置了一枚虎符。
虎符之下,著一張折疊整齊的信箋。
兩樣東西,便如此靜靜地躺在匣子里。仿佛很早之前,就已經在等著的開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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