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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康元年的中秋,如期而至。
辰時二刻,從別院的角門一前一后,駛出三輛馬車。
一輛是朱府的馬車。
車夫跟了朱府大爺多年,是個壯實的中年漢子;
一輛是季府的馬車。
季府抄了家,眼可見的落魄起來,馬車比不上從前的豪華,瞧著簡易了許多。
一輛是別院的馬車,駕車的是別院的車夫。
三輛馬車駛出巷子后,向不同的方向駛去。
跟哪一輛?
盯梢的頭兒打了個手勢,每一輛都跟著一人,不能跟丟。
一盞茶后,別院走出兩個人。
盯梢的一眼就認出這兩人是誰——
一個是小裴爺邊的侍衛黃芪,另一個是韓家堡的新任堡主韓煦。
黃芪和韓煦翻上馬,一同離開了別院。
“跟上去!”
“是!”
……
朱府的馬車停在朱府門口,朱遠墨從車里走出來。
朱遠墨步履匆匆的進了府里,半個時辰后又步履匆匆的拎著個包袱出來,一頭鉆進等在角門口的馬車。
車夫一聲“駕——”,直奔南城門而去。
……
季府的馬車一路往北,出了北城門后,又走了一個時辰,然后在一間普通的房舍前停下。
季海東跳下來后,轉,出手。
一只白皙的手落在季海東掌心,季海東握住,另一只手輕輕一抄,從車里抱下個子。
那子披了件斗篷,帶著面紗,把臉遮得嚴嚴實實,只從段看,應該是個年輕的姑娘。
……
別院的馬車不不慢的駛出西城門,在道上走了半個時辰,拐道往山上去。
到了半山腰,馬車在水月庵門口停下。
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跳下馬車后,雙手從馬車里扶出一個老尼。
小姑娘想跟著老尼進庵門時,被老尼呵斥住,撇撇后,就在庵門外無聊的等著。
老尼進去的時間不長,再出來時手上也多了個包袱。
兩人上了馬車,馬車下山,繼續往西行。
……
黃芪和韓煦騎馬去了京城的韓家驛站。
下馬后,韓煦把韁繩一扔,來掌柜和黃芪對接,自己則背著手進了驛站。
黃芪和掌柜一通攀談,掌柜命小伙計掏出一張紙,黃芪大拇指沾了點紅泥,按上手印。
隨即,掌柜來兩輛馬車,四個伙計,命他們跟著黃芪走。
黃芪翻上馬后,先去了謝府,半天時間,謝總管領著人搬出兩個箱籠。
接著,黃芪又回了自家裴府,又花半天時間,整理出兩個箱籠。
天暗沉的時候,黃芪領著人去百藥堂,從百藥堂里拿出兩個大包袱,最后一行人直奔別院。
別院的東西顯然已經預備好了,整整四個大樟木箱子。
伙計說東西要再開箱清理一遍,黃芪無奈,只得跟著兩輛馬車回了韓家驛站。
到了驛站,伙計先把車上的箱子一一搬下來,然后打開,取出里面的東西。
一個伙計清點,一個伙計造冊,另一個伙計把造完冊的東西有條不紊的放進去。
黃芪坐在太師椅里,翹了個二郎,喝著茶,吃著點心,無聊的跟什麼似的。
而別院自打搬出四個大箱子后,角門吱呀一聲關上,再沒有任何人,從別院里走出來。
夜,漸深。
……
皇陵。
書房。
沈沖垂首立在趙亦時的旁。
“殿下,目前況就是如此,三爺他們還應該在別院里,您看……”
趙亦時冷泠抬眼,眼中森冷的殺伐之氣,讓沈沖立刻閉噤聲。
“立刻去別院看看,他們人興許已經不在了。”
這怎麼可能?
沈沖神大變:“我這就派人去把所有馬車都攔下來。”
書房里徹底安靜下來。
這樣的安靜,是趙亦時最習慣的,也是最害怕的。
他長到三歲,有了自己單獨的庭院。
院子很大,宮人很多,沒有一張臉是悉的,他的娘錢氏沒有跟過來,剛剛被逐出太子府。
他喜歡錢氏,皮白白的,上香香的,說話又輕又。
夜里醒來,他習慣往娘懷里鉆,卻撲了空,哭聲驚天地。
母親沖進來,抄起手就是一掌。
他被打懵了。
“兒子,不要依任何人,尤其是人,們一個個都是狐貍變的,要吸你的,吃你的,你要時時刻刻提防著們。
兒子,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只有娘不用提防,娘的心里眼里只有你一個,娘永遠都是為了你好。”
他噎噎的睡下。
母親的腳步聲遠去,帳簾外安靜極了。
他總覺得那樣的安靜里,潛伏著一個巨大的野,要趁著他睡的時候,一口吞他下肚。
后來他才知道,錢氏不是被逐出太子府,而是悄無聲息的死了。
爬上了父親的床,父親被沖昏了頭,答應封點什麼。
男人被錢氏迷住,兒子喝著錢氏的,母親豈能容得下這樣一個野心的人?
于是母親弄死了。
后來,母親還弄死了很多年輕好看的子。
這些子像蝴蝶一樣圍著父親,用們年輕的,換取通往榮華富貴的腰牌。
父親質問母親的時候,母親臉上半點愧都沒有。
“太子是一國儲君,當以家國天下為重,那些子掏空了您的子,壞了您在陛下心目中的形象,罪該萬死。”
安靜,死一樣的安靜。
他就等在外間,害怕的心都在發抖,生怕下一瞬,父親就把母親給掐死了。
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父親柱著拐杖一步一步離去。
后來,他進宮,到了皇祖父的邊。
他住的院子更大了,也都是些陌生的臉孔。夜里他還是睡不著,帳簾外更安靜了,一聲音也沒有,他想回家。
可母親是不會讓他回家的,他只要敢走出這個院子,母親頭上的簪子就會到他上。
那種痛,他嘗過一次,不想再嘗第二次。
他必須要嘗試著諒母親的苦衷。
母親為了讓皇祖父看到他的優秀,不知道暗下費了多的心思,搭進去了多銀子。
這世上哪來那麼多的偶遇和巧合啊,都是一點點算計來的。
到了皇祖父邊,他才知道皇祖父最喜歡的是安靜,尤其他在批閱奏章的時候,殿里不能發出一點點聲音。
所有人都吸著氣,一不敢。
他也是。
寂靜中,他看到皇祖父拿起朱筆,在奏章上慢慢寫下幾個字。
奏章到司禮大太監的手上,帝王的旨意從深宮里傳到四九城,傳遍天下。
會有人罷,會有人升;
會有一個大族的覆滅,會有一個大族的崛起;
會有人人頭落地,會有人出人頭地。
小時候,他以為這份安靜,給皇祖父以思考的力量,后來才明白,安靜不是力量,權力才是。
趙亦時收回思緒,拿起筆,開始臨帖。
三頁紙剛寫完,汪印推門進來,恭敬道:“殿下,沈侍衛那頭有消息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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