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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逐漸變暖。

這段時日王都格外熱鬧。

城中百姓每天面第一句話不再是“喲，這是要上哪忙去？”、“吃飯了沒？上我那吃點？”，而是“今天有沒有聽到新靜？到哪家遭殃了？”。

這種況已經連續持續兩個多月。

一開始只是城中大戶家接連丟失珍藏的好藥材，很快事就開始走歪。

先是貴族蘭家發現鐵礦而不報私自據為己有的事被了出來，震驚王都。

接呼衍家族在草原北部私養戰馬的證據也被放了出來，惹得可汗震怒。

沒過幾天，突然有須卜家族家奴沖鬧事，里瘋喊饒命，他這些年只給可汗遞過十幾次須卜家族信息。

本來很多事不拎出來，彼此之間也心知肚明，明面上尚能維持平衡。

但是一旦將事擺到臺面上放到天下人眼前，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不想追究也得追究。

一時間不僅百姓嘩然，議事殿上王與臣也相撕咬鬧得不可開，雙方關系急轉直下，彼此之間的猜忌及忌憚直達頂點。

兩方都嘗到了騎虎難下的滋味。

夜。

后宮王殿寢室，赤勒坐于嵌翠玉矮桌旁，手里拿著封展開的信。

明明桌上燈明亮，他整個人卻似沉于暗中，周濃郁戾氣。

黑探子跪在他前，“孿鞮伊逃出后，散落各潛伏的孿鞮氏立刻往他邊匯聚，短短數月就聚集了一萬多人！這些年孿鞮氏死而不僵，潛伏暗不停招兵買馬，屬下今日才查出他們原來一直將兵馬及錢財藏在巫山，只等家族主出來后立刻起兵造反！今勢已，孿鞮伊今日晨在匈奴境發出了‘問王書’！

他公示罪證，告王都貴族暗中持，在夷城開設專門的奴隸場，將曾經的王孫貴族子弟當豬狗待打殺！家有家規國有國法，貴族如此暴罪行，問王要如何置以服人心安民眾！”

赤勒知道。

問王書就在他手上。

他著那張單薄的紙，手背青筋迸現，眼底鶩已極。

桌上燭火火苗忽地飄搖兩下，旋即王殿門外傳來子驚慌又慍怒的喊，“可汗，你定要趕把蘇九霓那些人抓起來！他們竟敢闖進我的住珍貴的烏子珠！這般肆無忌憚無法無天，若是繼續放縱，下次他們就敢對你手了！”

“夠了！”尖銳刺耳的高聲罵讓赤勒心底繃的那弦不堪重負，終于斷裂，他拍桌怒吼，“給孤滾下去！滾！”

君王大怒，四周立刻清凈，偌大殿宇變得靜悄悄，最清晰的只剩君王急促不穩的呼吸聲。

赤勒一屁跌坐回座椅，眼中映出一片赤紅。

蘇九霓在把他往死路上！

他以為自己手段高明，能當一回黃雀，豈知蘇九霓不是螳螂，而是黃雀后的獵手！

事到如今，他與貴族們的關系徹底破裂開始相互試探背刺，巫山有孿鞮氏已經起兵造反，都城還有個坐等看戲撿便宜的蘇九霓。

是他親手將自己推到腹背敵的境地！

他不想怪自己，轉而怪起胡小蝶是個災星，誰沾誰倒霉。

要不是胡小蝶主投誠說幫他拿下胡蠻，他本不會出馬腳，更不會跟蘇九霓等人對上！

可胡小蝶已經被凌遲了。

滿腹怨怒無發泄，赤勒砸了寢殿所有能砸的東西，“蘇九霓！”

……

“阿嚏！”客棧里，甜寶打了個噴嚏，鼻尖后無所謂道，“赤勒在罵我。”

白彧忍俊不，“毒爺爺已經快要到他頭上拔了，憂外患，他自然上火。回頭讓毒爺爺給他送點下火茶，當做我們的賞錢，謝他讓他們看那麼大一臺好戲。”

甜寶彎，“嗯。”

夜里的王都，街上喧囂依舊，茶樓酒樓仍有客興正濃。

吵嚷聲隔著窗戶往房里飄，煩得桌上燈火不耐煩搖曳。

白彧坐于燈下，兩耳未聞喧囂，卻被子一聲淺淡鼻音蠱了。

“孿鞮伊正在收攏民心，待得民心所向，就是他劍指王都之時。毒爺爺這段時間把王都攪得風雨，赤勒跟貴族之間的裂痕已不可修復，一旦起事，貴族們必然倒向孿鞮家族。赤勒敗局已定，我們不用留在這里親自看結局，可以準備返家了。”

他起走到窗邊，自然將窗戶關，“殺殿傳了家書過來，斷刀叔叔已經回徒北村養老。魏離上月喜得麟子，還有大哥那兒，冰兒也已經有了孕。西陵那邊也有喜訊，紅薔表妹年初產下一子，現在又懷上了。家中都是喜事。”

關好窗，他回到桌邊，黑眸深暗，低頭吹熄搖曳的燭火。

甜寶，“你作甚？”

黑暗中，男子語調低了幾度，輕笑，“侍寢。”

“……”甜寶鼻尖突然麻，有流鼻之兆。

白彧真是個男妖。

讓人上火又上頭……

睡房外，兩道腳步聲突兀折返。

蘇武低罵聲隔著門板傳將進來，“這才什麼時辰就熄燈了？這種事絕對是白彧干的！”

“你嚷嚷啥，有沒有眼力見？真是個呆子，趕走人！”小麥穗咬牙低斥，很快聲音變得模糊不清。

“爺是他三舅子，豈能讓他給比下去？走，回房，咱也睡！嗷！輕點輕點別揪耳朵！”

客棧房頂，兩道影大咧咧并坐屋脊，吹著夏的夜風，喝著王宮順來的清酒，居高臨下賞下方萬家燈火。

仗著夜晚不惹人注意，就算有人留意到了也輕易不敢過來招惹，毒老頭直接將頭上發帶扯了，手在發髻上耙了耙，原本整整齊齊的頭發立刻蓬，塑出新造型。

到發在夜風里自由招展，老頭舒坦了，翹起二郎，腳尖抖，“還是這樣舒服，不繃頭皮……匈奴的王都還是很熱鬧的，晚上亮起的燈火跟城里落了星星一樣，不過老頭還是覺得了點味道，沒咱風云城那種獨特的江湖味，也沒咱徒北村的和樂味兒。”

老頭想家了。

“小百，咱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快了。”伴在老頭旁邊，百曉風難得不嫌棄天的屋頂有塵。

“那赤勒的還沒完蛋呢，哪走得了。”

“那就再整點事兒讓他早日完蛋。”

老頭豁然直板，兩眼發亮。

百曉風翹，明正大翻了個跟份不符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