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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歲寧大步往前院而去,出府趕往大理寺之際,遇得白管事迎面快步而來,手中拿著一封書信。
“郎!”
白管事顯然也已經知曉了,此時面亦是焦急不安,將書信遞上:“郎先看看這個,是一名未報份的年輕人暗中送來的。”
常歲寧接過,沒有耽擱,立時便將信匆匆拆開。
信封上未見半字,但信紙一展,常歲寧便知道了寫信的是誰。
是姚翼。
姚翼為大理寺卿,長孫萱被害一案便是他奉命在查辦,他于信上說明了此案進展經過。
大理寺之所以捉拿常歲安前去審訊,是因在長孫萱埋尸,發現了一枚男子的玉佩。
經查實,那枚玉頗見的玉佩本為東羅上貢之,多年前即被圣人同其它賞賜之一并賜給了某位員,而那名員不是旁人,正是常闊。
常闊并不在京中,這玉佩的歸屬,自然而然地便落在了其子常歲安上。
大理寺暗中請了幾名與常歲安相近的員子弟來認,他們皆認出了那玉佩正是常歲安常佩之無疑。
佩戴之出現在埋尸坑,這絕不能用巧合來解釋,即便不可憑此來立即定罪,卻也讓玉佩的主人了嫌疑最大的對象。
再加上大理寺這兩日所請去問話之人,并無一人可證明案發時自己與常歲安在一起。反而,有許多人回憶之下,皆稱于后山采時未能怎麼見到常歲安,有很長的時間里都不知他去了哪里。
如此之下,大理寺拿人,已是必然之事。
此為大理寺如今所掌握的“證據”,姚翼大約是料到了常歲寧在一無所知的形下,出于擔心常歲安的安危,必會尋去大理寺,故而才會趕在此時令人暗中前來送信。
他于信上同常歲寧保證,只要常歲安人在大理寺,他即不會讓常歲安的安危到任何案法之外的威脅。
換而言之,姚翼已想到了常歲安或是被人栽贓的可能,他會提防有人暗中下黑手,借滅口之舉,來坐實常歲安的罪名。
此外,他于信的末尾再三叮囑常歲寧,不可貿然行事,更不宜于此時追去大理寺,否則或將帶來更大的麻煩,不僅幫不了常歲安,還會令自卷其中。
他知道,常歲寧不怕被“牽連”,但此時常闊不在京中,常家只他們兄妹二人,如若也陷囹圄,只會讓常歲安的境變得更加無助。
這個道理不必姚翼提醒,常歲寧也很清楚,方才之所以急著趕去大理寺,并非是因為沖,而是怕常歲安有什麼閃失。
現下有姚翼來信與說明了況,便得以暫時安心下來,打消了去大理寺尋人的想法,繼而去冷靜地思索應對之策。
不多時,剛離開不久的喬家兄妹去而復返,顯然是路上聽到了消息。
送孫大夫回來的崔瑯也很快趕到。
當晚,喬祭酒夫妻二人匆匆來了常府,喻增也使了人過來。
同時,驃騎大將軍常闊之子常歲安殺害長孫七娘子之事敗,現已被大理寺捉拿歸案的說法,風一般地傳開了。
而只經一日一夜的發酵,常歲安在眾人口中便已有了“合理”的殺人機——
各都在傳,常家對自家郎無緣太子妃一事心懷不滿,耿耿于懷,常家郎君年氣盛,沖魯莽,又向來一切以家中妹妹為先,在后山見到長孫七娘子時,大約是三兩句話起了沖突,便了殺心。
又道,常家郎眼高于頂,一心只想做太子妃,所以才會拒絕了榮王世子和崔大都督。眼看念想落空,便對長孫七娘子心存嫉恨。
甚至還有人暗中傳,常歲安正因是得了妹妹的煽甚至是指使,才會有殺人之舉。
諸如此類大同小異的傳言層出不窮。
喜兒將打聽來的說法,全部如實轉述給了常歲寧聽。
如喜兒一般的小使們也都很清楚,此乃關乎郎君生死的大事,由不得們飾分毫,聽到什麼都如實告訴郎才是對的。
聽得這些“有模有樣,有因有果”的傳言,常歲寧冷笑道:“看來是有人花了心思,急于要借悠悠眾口來助阿兄定罪了。”
編造的有理有據,且還結合了阿兄在眾人眼中的印象,將他修飾了一個因魯莽沖的殺人兇手。
這些說法在有心人的細細考究之下,自然會有。但大多數人并不清楚太多,一切只靠耳聽而已。
所以,借此來煽輿論,在世人眼中定下阿兄的殺人機,已經很足夠了。
“刃叔——”
“屬下在。”
“你帶人去暗查這些傳言的來,試試看能不能查到什麼線索。”
常刃正應下,立即退去著手去查。
常歲寧繼而待阿澈:“這幾日你帶著小端小午他們,混進乞兒流民之中去留意探查。”
那些散落在城中各巷口的乞丐流民們,有時反而會是行事者忽略防備的對象。
再有便是……
“白管事,你讓人私下送一封信給喻公,托他也幫忙去查眼下這些流言的出。”
若想洗歲安的嫌疑,外面這些來勢洶洶的傳言的源頭,或是個突破口,要盡全力去深挖。
不管李尚與喻增之間發生過什麼不為人知的背叛糾葛,現下為救常歲安,不能放過任何有用的機會。
喻增是看著歲安長大的長輩,相信對方昨日使人上門時承諾的會盡力而為之言,并非出自、至并非全部出自假意。
如今只是這將軍府上剛及笄的小郎,自無權無勢,若想救常歲安,在不牽連到其他人的前提下,必須要去借用一切能夠借用的途徑。
常歲寧想到了姚翼。
辦案人的直覺的確是敏銳的,昨日姚翼剛于信上提醒過要注意言行,以免也被卷進去,今日這傳言中果然便有的影子,暗指常歲安謀害長孫萱是慫恿指使。
“郎。”
此時阿稚折返,道:“婢子已經仔細查問過郎君院中近侍奉之人,據他們回憶,最后一次見郎君佩戴那枚賜的玉佩,已是一月前的事了。”
“一月前……”常歲寧目思索之。
而一月前,是中秋前后。
玉佩是在那時“丟失”的嗎?
那枚玉佩如今既被作為阿兄殺人的證,那麼,若能查明它這段時日的蹤跡,便可揪出栽贓阿兄之人。
在常歲寧的安排下,常府眾人雖仍為郎君之事而憂心不安,但卻不至于如無頭蒼蠅一般撞,各各人皆有自己要做的事,他們各自忙碌奔走著,縱然心急如焚卻勝在方向明確清晰。
“郎。”一名仆從快步走了進來:“這是郎要的當日在大云寺后山采之人的名單!”
常歲寧接過。
常府上方被危機籠罩著,長孫府上下因長孫七娘子之死而悲沉憤怒,而同一刻的應國公府,世子明謹所在的居院,此時卻有琴音傳出。
明謹近,雖遲遲未娶正妻,但院中無正經名分的通房早已收了一堆,此刻奏琴的便是他以往最寵的一名通房侍。
明謹側靠躺在榻上,此刻聽罷小廝從外面帶回來的消息,閉著眼睛道:“說起來,這回還真是便宜常家那小賤人了……”
“算運氣好,當日剛巧在那天塔祈福……如若當時也在后山,必逃不開一個同謀的罪名,此刻大約也要和那不爭氣的阿兄一同待在大理寺的牢房中了。”
他語氣幽幽,有幾分憾。
旋即睜開眼睛,卻又忽地一笑:“不過如此也好,且先瞧瞧阿兄的下場……這樣骨頭一刺的小郎,還要留著慢慢玩才有趣。”
像長孫萱那樣死的太快,便平白丟失了許多樂趣。
明謹笑著又閉上眼睛,現如今他眼睛一合上,眼前就是那瀕死時的模樣。
他每每回想起那畫面,都忍不住想要慨——拒了他的求親,對他嗤之以鼻,在他面前那般自認高貴的長孫郎,原來死時也和那些尋常婢子一樣狼狽恐懼啊。
他承認當時他因藥力使然失了理智,再加上對方出現的太突然,讓他有些沖了。
換作往常,他大約做不出直接殺人的舉來,尤其對方好歹還是長孫氏嫡。
但現下回想,他并不覺得后悔,心中反而只有無法言說的興與解氣。
更解氣的是,他非但不必承擔任何后果,反而使那常歲安背上了殺人的罪名!
世上還有比這更令人愉悅的事嗎?
明謹想著,又忍不住笑了兩聲。
這笑聲不高,卻著怪異,落在那正奏琴的通房侍耳中,讓愈發張忐忑。
自中秋宴在芙蓉園傷之后,世子的又于暴戾之上添了鷙之,待下人拳打腳踢都是輕的,對也沒了從前的溫聲語,近來甚至覺得……從前對寵有加的世子,如今看向的眼神里,時常帶著某種說不清的森冷恨意。
可世子恨什麼呢?分明并未做錯任何事。
侍胡思想間,不小心奏錯了一個音。
察覺到那道冷的視線掃了過來,侍慌忙跪下求饒:“……世子恕罪!”
明謹“嘖”了一聲,饒有興致地看著瑟瑟發抖的侍。
“噙霜,你如今怎也這般怕我?”
明謹緩緩站起來,他赤著足,笑著道:“從前你可是最大膽的一個,還同本世子撒過潑,咬過本世子的耳朵呢。”
他從前最喜歡這個小通房的俏大膽。
“之前是噙霜不懂事,噙霜知錯了……”侍惶然道:“求世子別怪噙霜。”
就在兩日前,從前最與爭寵的另一個通房丫鬟,在“侍奉”過世子之后,渾是地被抬了回去,次日人便自縊了。
了個爭寵的對手,但并沒有毫慶幸喜悅,反而只有恐懼。
“我怎會怪你呢,我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明謹彎下,朝遞去了一只手。
侍地將自己的手遞上。
明謹將拉了起來,扯著走向榻邊。
室其他下人皆會意,低頭退了出去,將竹簾放下。
“許久沒讓你近侍奉了,可想本世子了沒有?”明謹笑著問。
侍不敢不點頭。
明謹張開雙臂:“來,替我寬。”
侍強忍下心中懼意,扯個一個僵的笑,應聲“是”,和往常一樣先替他下外,再是里,而后是里。
但當跪在他面前,將那里褪去了后,映眼簾的東西便不再像往常一樣。
侍眼神一變,驚地回了手。
世子不是說……已經醫好了嗎?!
強忍著未有出聲來,但的反應依舊激怒了那人。
明謹一腳踹向了。
侍剛要爬坐起,瞳孔中只見明謹拿起一旁的琴朝的頭臉狠狠砸了過來。
“怎麼,害怕了?嫌棄了?”
“覺得惡心……覺得本世子沒用了是嗎!”
“說話啊,本世子讓你說話!”
“……”
聽著室傳出的靜,守在外面的下人們無不面發白。
半個時辰后,噙霜也是被抬出來的。
上全是,臉上也被琴弦割出了一道道目驚心的口子。
但的神是麻木的。
明白了,在看到他下那不堪之的一瞬間,即明白了。
明白了為何世子如今看向時,眼里總有恨意……因為他“沒用”了,便也“沒用”了。
他用不上的東西,越是好,他便越恨。
他之所以讓看,便是為了折磨。
他已經瘋了,且只會越來越瘋。
也明白了另一個通房為何會被折磨了那樣,又為何會選擇自縊……因為同樣的折磨永遠不會停下,除非們死掉的那一日才會有休止的可能。
該怎麼辦?
也該趁早死去,趁早解嗎?
被抬了回去的噙霜躺在床上,任由婢替理傷口,絕茫然的眼中有大顆淚水滾下。
發泄了一番之后,幾乎力竭的明謹坐在榻上著氣,看著仆從們將室的狼藉與跡很快理干凈。
此時,一名小廝從外面走了進來,張地將一封信遞上:“世子……您的信。”
明謹抬手將信從小廝手中過,不耐煩地打開來看。
見得信上所寫,他諷刺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