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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好》173 自此將星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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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朕一同祈福吧。”圣冊帝暫時收回了定在臉上的目

“是。”

與圣冊帝一同進香罷,常歲寧在擺滿祈福的供案前跪坐下去,雙手合十于前,靜聽僧人誦經。

六名僧人盤而坐,誦經聲回于塔

常歲寧也閉起了眼睛,那原本滿含禪意的誦經聲在此刻猶如催命符咒,嗡嗡作響間與那些祈福生出共鳴之音,震得本就疼痛難忍的腦袋此時似要就此裂開。

“梆,梆,梆——”

忽有不急不緩的木魚敲擊聲響起,似敲在了湖面之上,開了那些朝圍聚而來的誦經聲。

常歲寧心神稍安,睜眼看向那木魚聲響起之,只見正是無絕。

他一手持于前,一手敲著木魚,和所有人一樣閉著眼睛,似一尊可親的大佛。

常歲寧靜靜無聲看了他片刻,復才重新合上眼睛。

那敲擊節奏中暗藏玄機的木魚聲抵消了誦經聲給帶來的痛苦,但原本的疼痛并未遠離

幸而有所準備,提早服下了那瓷瓶里的藥丸。

那藥是什麼行當都試過的沈三貓,于街頭賣藝時用過的,他沒有什麼真本領,但又想做些唬人的雜耍來博人眼球多賺些賞錢,故而每每表演前,都會提前服下此藥。

此藥可以使人痛覺減退大半,服藥后能讓人做到面對尋常疼痛而面不改,但覺聽覺等也會同時減退。

沈三貓靠著這個和一些小聰明與蒙騙人的障眼法,倒也賺了些銀子,只是據他說,此藥頗費工夫與銀錢,與也有損害,事后一算也沒賺多,且還落得一傷,還不夠抓藥的,于是只得放棄了這條賣藝的路子。

尋常人本不大用得上,但勝在足夠歪門邪道,此一點很符合常歲寧的要求,于是沈三貓也一并送到了那里,只是不多,兩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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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歲寧在來天塔的路上,為穩妥起見,將兩粒全吃下了。

的確幫制了一半疼痛,但此法陣實在邪門,那疼痛與不適自最深生出,似生生要將的軀撕碎了去。

異樣難熬,幸而沙場出的人一向擅長忍耐,而為常歲寧后也有意鍛煉過這的耐力,否則此刻絕無可能看似無異地跪在這里祈福。

在這難熬的間隙,常歲寧將塔的陣法布置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又一遍,試圖從中找出線索端倪。

人雖跪得虔誠,但全無半點祈福心思,而待百般試探留意的明后想來也是一樣。

常歲寧在算著時辰,此藥效只能持續兩三個時辰左右,如今已是繃著在強撐,藥效一旦消退,的異樣必然遮掩不住。

今日此行極為被制于人,于此未知四伏的霧林中,只能盡可能地小心謹慎,走一步看一步,卻不能有一步走錯。

誦經聲終于停下時,腦海中設想了無數種可能的常歲寧緩緩睜眼,看向供案旁的滴,已至午時,藥效消退便在眼前了。

祈福流程已經結束,若能離開天塔,那麼,這一遭便算糊弄過去了。

只要能蒙混過眼前這一次,之后便可以有所準備了。

但直覺告訴常歲寧,以上多半只是僥幸的想法。

無聲留意著圣冊帝的作。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重時去往皇陵祭祀也耗時許久,那些堆積的政事,想來并不允許這位天子一直耗在天

果然,正如常歲寧所料,在明將圣冊帝扶起后,便有守在塔門外的心腹侍快步走了過來,上前低聲通稟有幾位大臣已在書房等候許久,稱有要事急務要面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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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塔祈福儀式未畢,侍一直才未敢急著通傳打斷。

圣冊帝頷首:“朕知道了。”

說話間,視線卻落在了隨之起的常歲寧上。

的是,依舊未能從臉上看出值得一提的異樣。

并無意就此打消停止這場試探。

“朕尚有政事需要料理,政事也好,祈福也罷,皆是為大盛國運而慮,朕一人難顧兩全,朕有意請常娘子代朕守在這天抄經祈福三日,不知常娘子是否愿意?”

或許是對方里僅有崇月一魂魄,故陣法之效顯現遲緩,若半日不夠,無妨多試幾日。

常歲寧垂眸:“是,臣遵旨。”

未有遲疑,也并不意外,在明后這里輕易不會有僥幸可言。

圣冊帝似欣地點頭,旋即待明:“固安一并留下,以表朕之誠心。”

心領神會地應下。

圣冊帝繼而看向無絕:“們這些小輩留下抄經即可,無絕大師隨朕一同走吧,朕尚有幾句佛理想要請教大師。”

無絕心中不安,面上卻未敢顯,只得含笑應下。

此一刻,關于無絕的立場,常歲寧心中大致已有答案。

留下明,支開無絕,明后此舉,可見并不信任無絕,反而提防戒備……

那麼,如今至可以確定的是,無絕并不是明后的人。

無絕一走,無人可助提醒邊只剩下監視著的眼睛,如此一來,若里藏著的是李尚,那便只能乖乖呆在這塔中直到原形畢——對嗎?

常歲寧行禮目送那道帝王影離去。

圣冊帝出了天塔,抬眼只見天空上方又有布。

道州大旱,至今無雨。

而京師秋后即雨水不斷,前有重祭祖,今日有于寺中祈福,天沉不開,難免讓人覺得不是什麼好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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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冊帝愁眉不展,回頭看向高塔,自語般道:“難道……當真是朕看錯猜錯了嗎?”

無絕輕嘆口氣:“阿彌陀佛,許是機緣未至。”

“機緣……不知這機緣究竟是否肯憐憫吾兒?吾兒為大盛立下不世之功,本不該落得那般結局。”言及此,圣冊帝閉了閉眼睛,聲音低如失神般的呢喃:“國師曾有言,我大盛將星凋零,便是自吾兒離世之后……”

無絕聞言神思一凝。

天鏡曾說過這樣的話?

所以,這位圣人之所以盼著殿下能夠回來,究竟是為了挽救國運,還是為了母分與那份愧疚?

“若非如此,朕又何至于讓一舊傷的常大將軍再赴戰場……”

若非如此,當年又豈會選擇重用崔璟這個崔氏子來執掌玄策軍?

為了保存玄策軍這隊護佑大盛的銳之師,沒有更好的選擇。

而這一切皆是因為國師口中的將星凋零。

圣冊帝看向前方沉的天際:“徐正業本算得上是個將才,但他私心貪過重,如今果然反了朕,反了大盛……”

話中雖未顯太多,無絕心緒卻起伏不定。

對方是母親,更是帝王。

他方才在塔中因不忍殿下苦,原本還想,圣人到底是盼著殿下回來多時,縱不知這位陛下的想法,但至不會有殺心,如此之下,他眼睜睜看著殿下陣法折磨許久,當真值得嗎?

不如便言明份,讓母二人私下好好地談一談呢?

而現下這句“將星凋零”,卻他再次清醒過來……

有些東西所帶來的枷鎖與負擔,或比殺心要更加沉重,會令殿下更難承

殿下寧肯遭如此思噬骨苦楚,也不肯坦誠相認,這其中豈會沒有緣由?

就讓殿下自己選吧,他只是個做下屬的,本也沒有僭越的道理。

無絕在心中深深嘆氣。

與圣冊帝分別后,無絕猶豫了一下,還是去了一趟大雄寶殿。

“師父……”

此前那名以手勢暗示常歲寧的僧人走了過來,向無絕行禮。

見弟子眼神不對,無絕看了眼后,見無人過來,立刻彎下去移開了墊。

見那扳指還在,無絕眼神一震。

怎麼沒拿!

這扳指雖只能抵擋減緩些許痛苦,但若沒有這扳指,又怎麼熬得下去啊!

想到方才在塔中若無其事的樣子,無絕心疼的眼眶一陣酸痛刺熱。

他的傻殿下!

他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

不行……再這麼抗下去,餡不說,人怕是出事!

沒有這扳指抵擋,殿下還能不能堅持等到計劃完的時候?

無絕踱步片刻,離了大雄寶殿。

人去打聽了崔璟何在,只道安置流民去了,還未回來。

還未回來……

這得等到什麼時候!

方丈室,走來走去的無絕急得已經滿頭大汗。

他固然想沖進塔將殿下拽出來,可如此便是著殿下暴份。

不然先將扳指送過去?

對!

無絕往外走了兩步,卻又停下,塔都是圣人的眼線,他若親自過去,定招圣人猜疑……

此時,門外響起了僧人的聲音。

“住持方丈,該用飯了。”

無絕眼神一,對,齋飯!

可以使人將扳指藏在齋飯中送去塔

……

同一刻,天,常歲寧跪坐于拿金漆繪下經文的輕紗簾后,看著面前經案上鋪好的紙,卻遲遲未有落筆。

此刻雖還能勉強控制神態舉止不變,但書寫之事重在細微若一旦落筆而字跡有異,那便會留下證據把柄,如此便不如不抄。

面對而坐,二人中間只隔著可容兩人經過的走道。

常歲寧抬眼,看向明后。

稍停筆,有些狐疑地看著常歲寧:“常家娘子為何遲遲未肯抄寫,莫非是對圣人的安排有異議麼?”

常歲寧一瞬不瞬地看著

此刻的反應給覺很微妙,與其說是怪責未肯奉命抄經,更像是在擔心什麼。

擔心……出異樣嗎?

常歲寧想到了那日明在談及“仿照”長公主時的態度。

單是“仿照”一下長公主,對方都如此不安,若果真是長公主回來了,明又當是何心境?

常歲寧忽然明白了今日在馬車到的那一殺意的來由。

害怕李尚真的回來,但又不敢違抗圣冊帝而做出不顧后果的舉

常歲寧干脆將筆隨手丟到了一旁。

皺眉:“你……”

只聽那渾不在意地道:“方才跪了半日,總要歇一歇吧,圣人又不曾說過要立時抄寫,我待用罷齋飯再抄。”

眼中閃過諷刺笑意:“看來常娘子并不擔心在外行軍的常大將軍。”

常歲寧干脆起了,隨口道:“我阿爹驍勇善戰,自無需我過分擔心。”

況且這見鬼的天塔,又哪里是什麼正經祈福的地方。

似活筋骨一般,隨意走到了明面前,垂眸看了看明已抄寫了半頁的經文:“明史的字跡也是仿照了長公主嗎?”

微沉,下意識地拿起經書將那半頁經文蓋上,抬眼看向那:“常娘子到底想做什麼?”

話里有怒氣,但聲音卻得極低,幾乎只二人能夠聽聞,顯然是不想驚第三個人。

常歲寧掃了一眼守在各的僧人與侍。

的反應讓更確定了一件事,若那些侍未能察覺到的異樣,那麼,明縱然有些許察覺,也不會主與圣冊帝提及。

不敢違背圣冊帝,但在圣冊帝及那些眼線沒看到的角落里,明注定會因私心而有所保留瞞。

這便是的機會。

“今日圣人曾問我,崇月長公主與那尊天像是否有神似共通之……”常歲寧似有些好奇地低聲問:“明史可知,這座天塔是否另有用途?”

聞言心中防備而疑,面上卻只剩下好笑:“常娘子為何能問到我這里來?”

“我不是白問的。”那微俯靠近,在耳邊低聲道:“之前明史不是曾問我都知道些什麼嗎?作為換,我可以將我知道的那個告知明史。”

眼神微變,定定地看著眼前的

如此近的距離之下,看到了一向瑩潤的,此時略有些淺淡發白。

這看似不值一提的變化,無聲握了手中的竹節羊毫筆。

耳邊聲音輕緩:“不著急,要在這塔中呆三日呢,明史可以再考慮考慮。”

常歲寧說話間,視線一直留意著明后的方向,此刻看準了時機,將手中藏著的一粒金珠彈飛了出去。

而后,直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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