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半夏小說 長安好 115 虎

《長安好》115 虎

m.xklxsw.net

有青綠之在畫紙的左上角開始綿延鋪展開來,山林一角已躍然紙上。

青綠山林本無甚出奇之,出奇之在于畫工與用

只見那青綠之中兼有墨為輔,濃淺把握極為得當,所繪出的乃是那深幽寂靜的山林之

隨著筆下蘸取墨,先后落于畫紙之上,便如同有一雙巨手在徐徐展開著這座山林,一點點地呈現于眾人眼前。

這山林之中有蒼勁巍然虬枝盤曲的參天古樹,有秀筆直的青松,亦有野蠻錯生長著的荊木叢。

而隨著這占了畫紙上半幅的山林之景逐漸完整,便又于那深幽寂靜之中添了古樸之

古樸……

看得了神的喬祭酒腦海中出現這二字之際,只覺一震。

依他來說,這所謂古樸之意境向來最是難繪……

呈此意境不單需畫工,作畫之人亦需有沉淀之心,更需將此心融于筆下,先化無為有,再化有為無……雖說來繞口顯得神神叨叨,但的確就是這麼個意思!

三樓圍欄,眾聲已顯嘈雜。

“當真沒想到……這位常小娘子的畫工竟如此了得……”

“只看這半幅山林,已是非同尋常了……”

見喬央呆呆地發了好半天的愣,樓上的談論聲逐漸嘈雜,姚翼也忍不住走上了前來。

不過只瞧一眼,登時也是愣住。

心那陡然掀起的起伏波瀾,轉頭看向了喬祭酒,只覺匪夷所思——如此出的畫技,他這個做老師的竟說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藏得住的!

許是加上飲了酒的緣故,喬祭酒此時只覺腦子有些發懵,他看了眼仍在作畫的,而后一把拉住了常歲安的手臂,將人拽到了一旁訊。

Advertisement

“……歲寧近年來與何人學的畫?”喬祭酒盯著常歲安,低了聲音問:“請了誰人給做了先生?”

常歲安一時不解:“近年來妹妹不曾有過先生啊。”

妹妹從前過于喜靜,之前請來的那兩位先生在妹妹十三歲那年便離府了,之后妹妹便喜歡一個人讀書。

“那為何會有如此之大的長進?”喬祭酒難掩驚

他雖上說不知道這孩子的畫工如何,那是因不知近幾年如何了,可他到底是做人三爹的,自不可能對孩子的事一無所知——這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雖說打小便喜歡詩詞書畫,但并稱不上如何出眾。

待年歲漸大些,他見這孩子喜靜,對待詩詞書畫之流亦只是為自悅而已,他便也未過多干涉過問。

可誰知今日所見,卻是他大吃一驚!

前后相較,說是開了靈智也不為過!

反觀歲安這小子倒是平靜,想必定知曉歲寧這于書畫知道上突飛長進的緣由所在——

喬祭酒一瞬不瞬地等著常歲安回答。

“喬叔是說寧寧畫得很好?”常歲安拿“這不是很正常嗎”的語氣道:“可寧寧本不就是奇才麼?早在寧寧時畫頭一幅畫時,我便將此事告訴阿爹和喬叔了。”

喬祭酒:“……”

他眼中的這種奇才,跟這小子被妹妹蒙了心的那種僅自己可見的奇才是兩碼事!

這顯然是問不出什麼來了,喬祭酒干脆又快步回到了書桉旁。

他離開的這間隙,那執筆的已于紙上添了“活”——幾只或攀爬或蹲于大樹之上的猿猴。

拿來畫猴的棕多而墨,描繪出了一只只機靈頑皮野氣橫溢的猴子。

而無論它們在何,是何姿態,但此刻它們的眼睛都在著同一——那里尚是空白著的,且不知會被畫上何

Advertisement

而后,換筆,拿起了那支用來蘸取青綠墨的。

在那些猴子注視之,描出了一叢細枝與綠葉。

枝葉,再換筆,蘸朱墨,筆下便現出顆顆圓潤的紅豆。

姚夏等人微訝然。

上方三樓也掀起了一陣議論躁聲。

二樓有人往上看了一眼,不滿地道:“這些人,吵嚷些什麼,盡打攪人小姑娘作畫!”

“沒錯……”

實在看不慣三樓這些人輒大驚小怪……因為他們二樓的看不到!

雖被三樓那些人的反應早就勾得好奇難當了,但也總不好這麼多人都湊上前去吧?

但好在他們暗中推舉出了一位臉皮厚的——這推舉二字,主要在于“推”字。

那被推了出去的年輕書生厚著臉皮湊到書桉旁瞧了瞧,不瞠目。

直到他再難承那幾位小娘子趕人的視線,方才折返回了人群中。

“如何?”眾人問。

書生點頭:“好極……”

“好在何?”

書生似這才回神一般:“也畫了那紅豆!”

也畫了紅豆?

先前猜測是巨幅水墨,本以為要避開彩墨——但誰知畫的卻是巨幅彩墨畫。

而先前猜測是要畫山水大景而避開紅豆小景……現下卻也畫了紅豆?

“但不止是這個……”那書生不敢高聲卻又難掩驚艷:“此紅豆也非彼紅豆,雖皆是紅豆,但意境卻截然不同!”

眾人聽得更加心了:“再說清楚些……”

“說是說不清的!”

那拿來描繪紅豆的朱墨里被常歲寧摻了些暗

此刻,筆下那些大小不一的紅豆瑩潤未改只調偏暗,與整座深幽山林更為契合。

畫中之景極靜,樓中之景卻逐漸噪雜。

聽著三樓越來越多的驚艷稱贊聲,段氏終于按捺不住走上了前去。

Advertisement

魏妙青猶豫一瞬,心一橫,快步跟了上去。

先前那名被推出來的書生只覺眼前皆是畫中景,難耐之下,再次上前。

只要他扔掉臉皮,那些小娘子們的目便趕不走他!

此時,魏叔易也終于自墊上起,整理罷衫袍袖,走上前去。

他緩步來到常歲寧書桉左側,垂眸看向那幅半之畫,面上笑意漸澹去,那畫中之景似了他眼底,將他一雙眼睛也染得幽深幾許。

東臺侍郎魏侍郎是人盡皆知的能言善道之人,死的也能說活的。

但此時他的贊揚,甚至是不的。

或已不能被稱之為贊揚。

于他而言,贊揚多是由上至下的。

他靜靜看著在紙上潑灑水墨的那只手。

微彎著,運筆于紙上,時而揮毫潑灑,時而換筆細致勾勒,給予了這幅畫十分專注,但每次落筆都毫無遲疑,卻又筆筆分毫不差,每一筆都穩穩地落在了它最該出現之

這需要極了不起的畫技為支撐。

正如一條看似簡單的線條,想要準地描繪出來,唯有下筆時方知并非易事。

此一刻,魏叔易目靜極,如畫中深山。

心恰恰不同,如筆下正描繪著的山中水澗,有激流之音回

他是世人公認的奇才,時揚名,仕,或因過早見識領會到了過多東西,縱如今表面溫潤隨和,心卻挑剔自傲,甚至很難以真正以欣賞的目去看待什麼,也甚有什麼人和他有新鮮之

所以合州初遇時,他因覺得新鮮,而對存下了好奇探究之心。

說句不恰當的,好似百無聊賴的貓兒終于撞上一只大膽的小老鼠可以拿來解悶。

魏叔易靜靜看著那執筆的手腕。

才不是什麼小老鼠——在他第一次在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自以為是之時,他便知道了。

而眼下,又不同了。

他相信今日有自證之力,是因他恰巧知道,擅使兩種筆跡,尋常很難看出端倪——書畫同理,那麼縱然那幅紅豆圖當真是的,想要畫出一幅看似截然不同的畫來,應當不是難事。

雖說有這麼多文士在此,不好輕易瞞過所有人,但既如此鎮定,想必是有把握的。

可他只當的把握是在細節意境拉開差距,再或者,作畫只為拖延時間而已,很快便能暗中尋到其它證據來證明那男人在撒謊——

至于眼下所見,卻是他未曾想過的。

畫出了這樣一幅畫,甚至只是半幅畫……便已經無需任何人來替辨別證明什麼了。

所圖,似乎不僅在于此。

也畫起了廓,在那叢紅豆與山澗之間。

圍過來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別……”姚夏忙著維持秩序,心中暗惱魏侍郎雖生得極,但卻不是個好表率,見他來,那些人便也跟著來了!

眾文人的想法很簡單——魏侍郎起頭在先,法不責眾在后!

他們盡量安靜,探著頭看向那書桉上的畫紙。

那或已不能被稱之為畫紙了。

以筆構建出了一座栩栩如生的深山幽林,而只需神看上一眼,便會將人拉其中,好似耳邊當真有猿聲,有澗鳴。

但令人意外的是,筆下的只一道背影靜立而已,廓簡單至極,且披墨,未見其它

這是一幅彩墨畫,作畫之人極擅運,但卻吝于給畫中添上半點鮮亮

這是為何?

但眾人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了畫中央那片留白之上。

此時,擱下了筆,活了一下手腕。

而后問:“有茶嗎?”

“有有有……!”喬祭酒勐地回神,忙讓人去端茶來——若非是自知老胳膊老跑得慢,他恨不能自己去端!

至此,從常歲寧開始作畫起,半個時辰已過。

喜兒這才敢上前替自家汗,邊開口問:“郎畫完了嗎?畫完了婢子給您捶捶肩!”

立時有文人代替常歲寧答:“沒畫完,這顯然是畫完呢!”

畫中這留白不小,若是畫,大約是整幅畫最醒目之

雖說常娘子大約已無需再自證了,但做事總要有始有終才行的!

見那一放下筆,就恢復了隨意之,眾人莫名擔心就此撂筆不肯收尾——這坑都挖了,得填完吶!

存此擔憂在,便有不人看向喬祭酒——做老師的得管一管!

好在那接過仆從遞來的茶盞之際,看向那留白,道:“還未畫完。”

無論是握著茶盞的那只手,還是抬起擋在面前的那只手,皆染上了點點彩墨,紛雜,在樓中燈火映照下燦爛斑斕。

仰首將那一盞茶一飲而盡。

解夫人看著那飲茶的,心中不浮起了一層名為不解的躁意。

將樓中氣氛的變化看在眼中,亦將那些此起彼伏的驚艷稱贊聲聽在耳中。

究竟有如何驚艷?

畫出那幅相思圖的人,怎麼可能有本領畫出什麼驚艷之作?

至于那姓周的男人帶來的那幅畫是假的?

不會有這個可能……

對方行事作風還是了解的,斷不可能只拿出一幅假畫,便貿然請跑這一趟!

“夫人……要去看一看嗎?”仆婦低聲問。

“急什麼。”解夫人下心頭躁氣,平靜道:“待畫完便是。”

仆婦應“是”,心中飛快地思索著,不知想到了什麼,很快也平靜下來。

依舊坐在原,看著那眾人越圍越近之

時而看向崔璟。

他一只手負在后,闊筆直。

常歲寧畫了多久,他便如此站了多久,只這般遠遠看著,觀察著,并不上前。

他或許是對常歲寧的畫并不好奇,但明覺得,最大的可能是他需在人群外縱觀留意四下,以防生變。

所以,他或是在替常歲寧守著這登泰樓嗎?

若這猜測為真,很想問一句究竟為何。

在人群的圍聚注視之下,常歲寧已再次提筆。

“太傅,太傅……您快也去看看吧。”褚太傅邊的老仆從人群中走了回來,晃了晃靠坐在小幾邊打盹兒的老太傅。

褚太傅掀起半拉眼皮,不悅道:“小郎被自證什麼名節……此等爛俗腐朽之事有什麼可看的。”

說著擺手將老仆驅離:“別耽誤我睡覺。”

若非樓下有人守著不讓走,就算強行走了多半也會招來沒有邊界的跟屁蟲,他早就回去了!

不管這小郎能否自證清白,此等糟心事他都不樂意看!

此時,筆下那收尾之,已初現了雛形廓。

眾人無不好奇會在此畫上些什麼,來作為這幅畫的正中之景——

手中的筆,很快給出了答桉。

“是……虎?”

“是虎!”

意外驚訝之聲此起彼伏。

子畫虎,實為見!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