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口聲聲含著六萬冤魂,朕問你們,那六萬人的恤金,怎麼給!帑空虛至此,朕不如效仿高祖就查你們的帳如何!”
龍震怒,四座皆驚。
哪怕他們心知,陛下就是想保蘇後,他們亦是不敢再出聲了。
畢竟真查起來,沒人是乾淨的。
須臾過後,蕭聿道:“昨夜朕與方總督、淳南侯秉燭夜談,已決定親征。”
柳文士一驚,叩首答道:“陛下萬萬不可,如今太子未立,國本未定,陛下、陛下怎能親征!”
蕭聿手持軍符,看著柳文士道:“那閣老與朕說說,這軍符,朕該給誰?”
這話一出,殿寂靜。
鎮國公都能反,如今還能信誰?
眼下皇帝最信任的不過淳南侯,但以淳南侯的資歷,卻未必能打下這場關乎國家存亡的仗。
閣群臣低聲道:“這……陛下唯一的子嗣尚在皇后腹中,宗室也無過合適的人選……”
“是啊,這該如何是好?”
蕭聿看著殿階下的眾臣,用指腹點了點桌案,嗤笑一聲道:“若朕真出了什麼事,閣老便將王從封地請回來罷。”
閣重臣重呼:“陛下福澤深厚,定能早日凱旋。”
——
皇帝駕親征已定局,當晚,蕭聿去慈寧宮請安。
楚太后撚著手上佛珠,蹙眉道:“皇帝駕親征,安的是民心,是軍心,萬不可親上戰場,以涉險。”
“母后放心,兒子不會貿然行事的。”蕭聿緩聲道:“就是這六宮之權,兒子還得由您來管了。”
楚太后看著蕭聿,將手中的佛珠“啪”地一下拍在案幾上,“行軍打仗,哀家是管不了了,但今日既然你把六宮之權予哀家,哀家便要與你說道一番。”
“蘇家那不是吃了敗仗,那是通敵叛國!皇帝怎能不責罰蘇後?”楚太后看著蕭聿道:“蘇家本是從一開始就在算計陛下!”
“可當年若非朕一心拉攏鎮國公府,蘇氏興許是已嫁為何家婦,縱使今日蘇家需誅三族,也不該禍及外嫁。”蕭聿看著楚太后,沉道:“更何況,肚子裡還懷著朕的孩子,要責罰,也等生下孩子。”
楚太后道:“刑當罪則威,不當罪則侮的道理,陛下總該是明白的,陛下對蘇氏如此輕拿輕放,就不怕在后宮,在前朝損了威嚴?”
說到這,楚太后心中大駭。
帝王駕親征,親守國門,一旦得勝回朝,誰還敢說皇帝一個不字?
恁時,他還會責罰蘇氏嗎?
蕭聿道:“母后是如何想的?”
楚太后眼睛半瞇,順著皇帝的話道:“蘇氏畢竟了皇家玉牒,腹中還有陛下子嗣,確實不宜重罰,但蘇淮安卻難逃重責,理應聽從刑部的意見,以凌遲之行,以平眾怒。”
“此事朕已經準了。”蕭聿低聲道:“只是蘇家有一金庫,財產頗,至今下落不明,待刑部拷問出位置,立即行刑。”
楚太后點了點頭,“皇上親征,哀家便帶領後妃日日替皇上祈福吧。”
“由母后管理后宮,朕安心定志。”蕭聿看著楚太后,意味深長道:“蘇氏腹中的,是朕的頭一個孩子,兒子便予母后了。”
楚太后這才品出皇帝的來意。
他把蘇氏留給自己看管,明著是托付,暗著是敲打。
——
豔高照,當今天子駕親征。
蕭聿以金烏冠束發,著曳撒,外著玄金甲,腰懸長刀,在京城百姓的注視下,以萬乘之尊,馭萬馬離京。
甫一出城門,蕭聿回頭喊道:“淳南侯!”
陸則夾馬腹,喊了一聲“駕”,與皇帝錯開半匹馬的位置,道:“臣在。”
蕭聿蹙眉道:“離那麼遠作甚,過來!”
陸則湊過去,蕭聿道:“今日夜行,到了株州你便折返,避開一切耳目,替朕保下一個人。”
保人,能保誰?
陸則心裡咯噔一聲,“陛下!可蘇家謀逆已……”
蕭聿同陸則對視。
男人廓鋒利如刀,眉目間盡是山河。
他側眸向層巒疊嶂的山峰,用極輕的聲音道:“送他離京。”
擂鼓聲起,蕭聿驅馬揚鞭,馳過夜壑雷鳴,馳過風霜千裡。
他要在葉落之前,守著吾土吾民,守著萬裡山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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