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人無再年(2)
亞匯集團不比義千傳,後者畢竟只是專業領域的翹楚。但亞匯下到地方,上到國外,殊榮沒拿。政府財稅收表裡,也是能往前排名次的標桿。浮誇點說,在商海裡淬煉過無數次,這份背景和統是龐大且正統的。
柯禮拿當朋友,但人世事這東西,人家做足了是修養,是客氣。自己找準位置,是眼力,是道義。
答應去,是給柯禮一份面的回應,但能不能留下,還真是要點本事的。
面試的時候,溫以寧沒想那麼多,怎麼問就怎麼答,盡力了,也沒什麼好張的。等待的間隙,留意了一番這個地方,這是亞匯集團在金融中心三層總部的第二層。數百平,英腔調十足,每個人各司其職,規整有序地運作,東面的落地窗是一整片,日出東方,只爭朝夕。
溫以寧想到一個詞,浩瀚人間。
結果出來得快,是之前一直和保持聯繫的人事專員,一年輕姑娘,一雙笑眼通知:「溫小姐,恭喜。」
後來,也是過了一段時間溫以寧才知道,其實考核組的意見是不統一的。但最後拍板的人夏天,正是那位準備休産假的助理。溫以寧夏姐,夏姐看中的,是溫以寧做過幾件漂亮的推廣案,在業極口碑。這是的本行,再瞭解不過。
「基本工作況就是這樣,還有不明白的地方隨時問我。」夏姐的預產期就是下週,但說事的時候幹練依舊,圓滾的肚皮掩在大裡,讓氣質和不。說:「公司下半年的項目多,放鬆不得,時間這麼迫,也是爲難你了。」
溫以寧拿著本子記要點,闔上筆帽,「沒事兒,師傅,我能理清。」
一聲師傅喊得大大方方,承諾也做得坦坦盪。夏姐就明白,是個伶俐的。
笑了笑,「當你師傅,不合格。我這是甩手掌櫃,以後很多事,你得學,得悟。」
溫以寧點頭,「您放心。」
夏姐下衝右後方抬了抬。小半月沒開過門的辦公室,說:「陳總能當好你師傅,以後跟好好學啊。」
連著一周,夏姐親自帶溫以寧,基本就是一邊接工作,一邊來個風暴培訓,夏姐說:「陳經理明天從澳洲回來,我帶你跟個頭。」
溫以寧應著,「行。」
可第二天卻被通知,夏姐休假了。
夏天也能剛的,淩晨見了紅,特淡定地自己開車去醫院生孩子,順産不順臨時改了剖腹,早八點的手。溫以寧還沒來得及去個電話,就被去開會。
部門二十幾號人,主管級別往上,溫以寧的座位是最邊上的,也謙虛,存在降到最低,人齊了,陳颯進來,一淺灰職業裝穿出了氣場,往那兒一坐,眼皮也不抬,說:「開會。」
都是老規矩了,著匯報,第一個剛要發言,陳颯的聲音,「你去倒水。」
目都落到一個方向,溫以寧表現還是自然的。站起來,用行做了回應。
會議小時有餘,溫以寧添了幾次水。以前夏姐的地位高,溫以寧接的是的班,但大家看出來了,陳颯對新助理的態度,漠然且微妙。
連著一周都是這狀態,一直都是些打雜的活兒。跟在義千傳被高明朗公報私仇時的狀態有點像。怎麼說呢,名不正,言不順,在其位,不讓謀其職。有點難堪,也容易讓人非議。
好在溫以寧和新同事的關係得都不錯。基本就是個失寵的人設,收著鋒芒,放下段,大家喜聞樂見。後來有一同事問:「以寧,你是哪路的關係?」
這同事笑得無奈:「咱們陳經理,最不喜歡的就是走後門的關係戶。」
一句話,溫以寧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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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上次那一雨降溫的天氣後,上海城這十來天的天氣好得不像話。白日天藍雲潔,晚上也是天清氣爽,月亮擱天上都比平日亮堂。
往新天地去的路上,柯禮還笑著說:「今兒穿多了。」
下車的時候,唐其琛外套放車上,說:「是熱的。」
傅西平早早支好了牌局,幾個鬧一點的就在一旁唱歌。見人進來紛紛打招呼,唐其琛心是不錯的,手指輕,指了下屏幕又指了指拿麥克風的人,對後的柯禮說:「比你唱得還難聽。」
柯禮誒了一聲,「唐總,我還沒朋友,別揭短。」
唐其琛走去牌桌,問傅西平:「今兒玩什麼?」
傅西平說:「玩什麼都是被你玩。這回去北京待了多久?」
唐其琛落座,「三天。」
人齊了,洗牌切牌,煙霧繚繞。傅西平叼著煙閒聊:「該忙完了吧,這都年底了。」
柯禮坐在邊上,接話,「嗯,行程走完了,年前沒有公差,不過年終各項會議也不輕鬆。 」
牌局十來分鐘,柯禮出去接了個電話,返回時對唐其琛說:「安藍要過來。」
傅西平說:「過來過來,多久沒見了,正好有事兒打聽。」
柯禮沒應,直到唐其琛鬆口:「來吧。」
柯禮點點頭,剛要回電話,唐其琛住他:「不要讓老餘過去。」
老餘今天開的這輛賓利,車招眼,但這不是主因。主因是幾個月前上過報,被拍到安藍正從車裡下來。影像模糊,但卻很快上了當天的微博熱搜,雖然短短一小時就被人給了下去,總歸影響不好。
那天是唐其琛去國開會,老餘開著這車送他去的機場,結果回來的時候恰好見了安藍,安藍那次的行蹤是私人的,沒帶什麼工作人員,想著方便,老餘就當了一回熱心車夫。沒想到被拍了,順著車牌號一查就是亞匯集團的。
流言蜚語向來是見針,爲這事兒,老餘還被唐其琛斥了一次。
柯禮反應過來,想了想,問:「要不,我過去接?」
唐其琛說:「小霍待會也過來,你給他打電話,讓他繞趟路。」
一個小時後,安藍進來,屋裡瞎起哄的調侃就沒停過:「喲!大明星,還記得咱們的名兒嗎?」
都是一塊從小玩到大的,沒那麼多規矩,安藍嫌棄道,「不記得了,值得我記住嗎?一邊兒玩去。」
傅西平笑:「是大牌,沒錯。」
「讓我來看看你輸多了?」安藍的話是對傅西平說的,但卻親近自然地坐在了唐其琛邊上,看也沒看,隨意一指:「打這張。」
唐其琛手裡一個順子,拆不得,眼見著就要贏的牌,他卻含笑應了,真按安藍的意思,把牌拆開了丟,輸得稽。
傅西平嘖了一聲兒,「病。」
安藍心花怒放地懟他:「管得著麼你。」
門又開了一回,進來一人,個兒高,年紀輕,短款黑皮把上勾出了綫條,寸頭清清爽爽,左邊兒還剃了道很有個的鈎。人進來後外套一,往沙發一坐,擰開一瓶冰的礦泉水一口氣下去半瓶。
他作幅度大,裡邊又是件修的黑短袖,擺往上一卷,腰的位置出了的人魚綫,上面一個條形的紋很。
唐其琛側頭看他一眼,沒說話。半秒之後又側過去,問:「不涼麼?」
霍禮鳴含了滿水,一聽就把瓶子擱回桌上,沒再喝。見唐其琛還是看著自己,又十分自覺地把外套給穿上。
唐其琛這才繼續打牌,吩咐柯禮:「給他弄點熱的。」
傅西平都給看樂了,「小霍只聽你的話,早晚我得錄個視頻發給他的小弟們。」
霍禮鳴當沒聽見,閉眼睡大覺去了。
「啊!打這張!」安藍一聲吆喝,嚇得傅西平煙都要掉了,「大影後你可別指揮了,我們這局玩的大,瞧見你其琛哥手上那塊表了嗎,輸了就是我的了啊。」
安藍瞪他,傅西平樂死了。唐其琛心是不錯的,也樂意湊這個戲檯子,還真按安藍的意思打出那張牌。
能不輸麼。
傅西平拍桌子:「表表表!」
唐其琛右手向上一抬又放下,袖就這麼上去了小半截,手腕上的白金表利利索索給摘了下來。他骨相好,手指微曲時的姿態逆著,跟藝瓷似的。唐其琛把表往桌上一丟,也不說話,人就微微側後仰,左手臂搭著椅背,一臉平靜。
安藍攔都攔不住,「哎!你真給啊!」
傅西平沒想到他言出必行,雙手作揖就差沒給他磕頭:「得,送我我也不敢要,要不起。」
這表不是時髦新穎的款式,但有故事的件都帶點兒靈氣,乍一看平平無奇有點年月,但擱唐其琛上,生生戴出了一種克制的高階。
唐其琛難得開玩笑,笑得眼角微揚,理所當然。
「別理他,我給你戴回去。」安藍揀起表,自然地往唐其琛手腕上探。
言語親切,跟本能反應一樣。但就是這麼個獻溫的示好,被唐其琛一個收手的作,給打斷了。
輕的一個轉腕、抬手,卻讓牌桌陷了沉寂。這份沉寂加持了安藍的尷尬。這什麼意思?有意思麼?
什麼意思都看出來了,唐其琛是不願意的。
聚會差不多歇了時,唐其琛去洗手間。傅西平跟霍禮鳴一前一後也跟了過去。多年的了,犯不著有的沒的試探。三十好幾的男人,也早過了折騰的心境,傅西平從不喜歡當娘們兮兮的和事佬,明眼看世,只以哥們的立場提醒了唐其琛:「你今天做得不爺們兒了啊。」
唐其琛洗著手,水流聲嘩嘩的。
傅西平背靠著檯子煙,「都是從小玩到大的,你縱著點又不會塊。沒瞧見安安發脾氣了啊,甩著臉子就走了,何必呢。當著那麼多人面,自小就好面子。」
唐其琛說:「我有數。」
傅西平掐了煙頭,「那就行。」
既是玩伴,又各有圈子,唐其琛的想法傅西平也能出個七八分。有分,也有利益追逐,說多了,就不是聰明人了。傅西平睨了眼旁邊的霍禮鳴,欠兒欠兒地問:「說說看,你覺得今晚他做得是不是特不紳士?」
霍禮鳴一正兒八經的酷帥哥,臉上的表常年平淡,他說:「我哥不是衝的人,他有他的道理。」
問這人基本都是白問,在霍禮鳴這裡,唐其琛的一切決定,他都是無條件擁護的。不過傅西平這回沒調侃,掛著笑,臉上是有幾分認真的。
他說:「他不衝?呵,那是你沒見過他了西裝爲人乾架,把酒瓶子往人頭上劈的樣子。」
霍禮鳴頓了下:「嗯?」
傅西平挑眉,「--A了。」
零點散局。
老餘的孩子這兩天發燒不退,柯禮就讓他不用等著,放他提前回去了。唐其琛坐柯禮的奧迪,A8不小,但對比賓利就顯局促。
柯禮問:「唐總您回哪兒?」
唐其琛今天坐副駕,也沒閉眼休息,目對著窗外,柯禮能覺到,是沒什麼焦點的。
「你繞繞路。」他說:「讓我過過風。」
柯禮把車在紅綠燈調頭,是往金融中心的方向開。夜了,這條路上車也不,速度不快不慢的五十碼。紅燈的時候,唐其琛看著路左邊的大廈亮燈的那幾,柯禮也看見了,誒了聲,「我剛看微信的時候,李主管發個朋友圈。陳颯那部門都在加班。」
柯禮濾了一遍,說:「最近他們應該沒什麼急項目。」
「亞會展。」唐其琛聲音淡,「下週的。」
「啊。是。」柯禮應著,也就沒了下文。恰逢綠燈亮,車起步,唐其琛忽說:「前面變道。」
城市眠,燈影杳杳,柯禮瞬間明白了意思。
唐其琛把聚會上摘下來的表,重新戴上手腕,表扣金屬聲清脆一響,他說:「上去看看。」
夜色濃鬱得猶如墨潑般沉重,黑壓壓的將整個漢陽市籠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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