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準備好了,所有值錢的東西,包括寶印他都放在了船上藏好了,等到避過這一陣,跟前的這些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護駕!”皇帝連鞋子都忘了撿,讓軍護送,從勤政殿出來,一路到了東南門,上了提前備好的馬車。
—
坐在馬車,皇帝心頭的恐慌還未平復下來,后突然一群人追殺了上來。
馬車外一片刀劍聲,這樣的經歷,莫名又回到了十幾年前,同樣是被賊子追殺,深埋在心的恐懼再次被拉了出來,皇帝一臉驚慌。
登船!只要登了船就安全了,皇帝揭開簾子,不斷地催道,“快,再快點!”
馬車到了渡口,天已經蒙了一層黑紗,他備好的十艘大船,就停在滔滔海面上,雄偉壯觀,人力財力都在。
皇帝匆匆地從馬車上下來,早年逃命留下來的經驗,也不需要誰攙扶,作麻利干脆,直往船上奔走。
才走了幾步,跟前突然被一群人堵住,趙濤心頭一跳,急忙轉過,后也一樣,四面八方全是人,齊齊圍過來,將他甕中捉鱉。
皇帝臉一變,又見前面亮起了一道火把,亮站在最跟前的人臉上,還沒等皇帝反應過來,蕓娘一笑,輕聲問,“陛下,要去哪兒?”
裴家夫人,倒是真出來了。
裴安回來了?!
皇帝一陣恐慌,只呼‘護駕。護駕!’,可寥寥十幾個軍對著旁數不清的賊子,猶如以卵擊石。
軍護在他跟前,不敢輕易。
“陛下要走?能逃去哪兒呢,海上兇險,漂泊下去也不知道能飄到哪兒,若是沒找到個靠岸的地方,豈不是死路一條。”蕓娘聲音平緩,“陛下還是留在臨安吧。”
一個人,哪里來的底氣留人,皇帝沖著周圍的人怒斥道,“朕是皇帝,你們為子民,就該保護朕,同朕馬首是瞻,而不是跟著臣賊子造反!”
皇帝說完,周圍的人不但沒,還點亮了手中的火把,個個朝他往來,臉上盡是諷刺之意。
反了,都反了。
“叛賊!都是叛賊!”皇帝頹敗地往后一退,指著蕓娘,“你姓王,王家乃大儒之后,從不會做出背叛君主之事,你也不怕玷污了你王家世世代代效忠君主的門楣?”
蕓娘面不,聲音清朗地道,“一代君主,被人人討伐,不是造反,是平反。”
到了這一步他還沒想明白?
“陛下怪臣子不忠,怪百姓不認主,可陛下又做了什麼?陛下乃一國之君,不憂百姓之苦,任由外邦欺辱,一心同臣子玩弄心,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算計你,陛下已經坐在了高位上,誰又能算計你,若是個明君,人人都能等到公正,將士能等到該有的封賞,子民的冤屈有可訴,誰又會放著好日子不過,反明君圣主呢?”
“當年我父親王戎遷接替顧家軍,駐守鄧州,殺敵無數,拼死守住南國防線,可陛下是如何待他的?”
蕓娘高聲道,“是陛下故意泄報給北人,讓北人將他們堵死在山谷之中,因為陛下認為只有他死了,北人才能泄憤,才能拿出條件同其談和。”蕓娘哽了哽,道,“我父親,還有萬千將士,不是死在敵人的手上,而是死在了自己皇帝的手上,至今,陛下心頭可曾有過半分不安和愧疚?”蕓娘冷冷一笑,“當是沒有的,陛下只會以為他們該死,你想著若不是他們要殺敵,說不定還能多太平兩年,我也不指能從陛下這里討一個公道,你不配。”
當年的的事,被拉出來公然刑,一國之君,竟然讓敵軍殺自己的將士,荒唐至極。
別說明春堂的人,皇帝邊的十幾名軍和一直為他效勞的錢統領,也心聲震驚,緩緩地看向皇帝。
皇帝臉蒼白,“荒唐,荒唐!”皇帝急了眼,“別聽讒言。”
“是不是讒言,陛下心里清楚!”蕓娘繼續道,“陛下不知道的是,父親早就清楚陛下要讓他去死,臨死前保住了兩千多名兵的命,這兩千多名兵東躲西藏,等了五六年,他們沒回來找陛下報仇,而是一心念著南國的江河,想殺盡天狼守住國門,保護南國百姓的安寧。襄州被侵,他們和曾經被陛下拋棄的顧家軍,不顧生死,毫不猶豫地上了戰場,如此一比,陛下,你哪里配了?”
蕓娘的聲音,有些嘶啞,話畢,周遭雀無聲。
皇帝臉蒼白,驚慌地掃著眾人。
渡口人來人往,不只是明春堂的人,還有百姓,過了一陣,便有人憤怒地高呼,“殺死昏君!”
“殺死昏君!”
“殺死昏君......”
這會子什麼天威,都沒了影兒,皇帝嚇得抓住錢統領的胳膊,“快,殺出去,送朕上船!”
錢統領卻立在那遲遲不,皇帝氣得一腳踢在他上,奪過他手里的刀,“讓開,給朕讓開。”
所有人都沒,看著他發瘋。
“君不義,何來臣子忠,陛下的這一雙手沾了太多的,債務沒清之前,走不了。”蕓娘轉頭同旁的鐘清吩道,“燒。”
鐘清得令,轉將手中火把扔了出去,船只早被明春堂的人澆了火油,一沾火,瞬間竄起了火苗。
待皇帝回過神來,海面上的火已經映照進了他的瞳孔。皇帝一震,抬起頭,他費盡心思打造的十艘船只,連同里面的財,全被一片火海吞滅。
最后的一道希沒了,皇帝連退好幾步,眼中到底了一團死灰,徹底地絕。
十幾年前,他都能逃出來,這回卻沒逃掉,皇帝腳步趔趄,手里的刀,慢慢下來,跌落在了地上。
蕓娘讓人牽出了馬車,眼中神清冷,“陛下,請吧。”
皇帝一只腳鞋子都沒來得及穿,千辛萬苦地逃了出來,如今又被押回了宮中。
依舊是勤政殿,回到了那個讓皇帝不過氣的地方。
蕓娘一直守在殿門外。
當初回臨安時,曾發過誓,定會替他將趙濤擒住,親自給他手上,如今人擒住了,只等他回來。
—
海面上的船一燒起來,竄起來的火夾著滾滾濃煙飄在天際,城門外都能看到,衛銘神一震,“主子,是海灣。”
裴安看到了,下馬匹再次快了起來。
那日擒住了北國太子后,他連上的裳都沒來得及換,一下戰場,立馬點上了余下的一千多名‘裴家軍’上馬背,趕往臨安。
到了建康后,裴安一刻都沒停。
知道已了趙濤的挾持,被關進了宮中,縱然趙濤沒見到自己之前,不會拿如何,但一想到又被關進了院子里,心口便懸吊著。
四周高墻錮著,又回到了之前最害怕的日子,怕難,更怕趙濤狗急跳墻,不按常理,拿出氣。
心中的擔憂如轉石堆砌起來,越積越多,腳下的馬蹄子已恨不得一步就能到跟前。
到了城門,天已黑。
知道趙濤不會輕易讓他城,早早便讓人做好了作戰的準備,一里之外裴安便出了長劍,一副誰擋殺誰的架勢,快上沖上去,誰知到了跟前,城門卻是大敞開。
數盞燈火掛在城門上,將城門照得通明,朝中百立在城門之外,后還有千的百姓。
裴安及時勒住韁繩,馬蹄一聲嘶吼落下,待他站穩,跟前的百齊齊跪地,“恭迎裴大人凱旋,恭迎我南國將士歸來。”
“恭迎裴大人凱旋,恭迎我南國將士歸來”
“恭迎裴大人凱旋,恭迎我南國將士歸來......”
百連呼三聲,后的百姓接著高聲附和,“恭迎裴大人凱旋,恭迎我南國將士歸來......”
南國大勝,殺退天狼,百相迎,萬民朝賀,本就是將士們凱旋該有的儀式。
所有到過戰場,以死堅守國門,守護著百姓安寧的將士,都是他們敬奉的英雄。
“南人無懦夫!”
“我南國兒郎武威英勇!”
......
百姓的歡呼聲,此起彼伏,更有甚至敲起了銅鑼。
所有將士都沒料到會是如此場面,鏘鏘鐵男兒,在戰場上沒掉一滴眼淚,卻在這一刻熱淚盈眶。
他們的家國沒有拋棄他們,百姓也沒有拋棄他們,所有過的苦難,流過的,在這一刻,彷佛都值得了。
裴安緩緩地將劍收鞘中,牽了一下馬頭,看著跟前的百和百姓,朗聲道,“國公府裴安,凱旋!所領將士,乃王戎遷王將軍麾下的兩千余戶,此此戰役,戰死六百零九人,歸來一千三百五十人。”
他姿拔,聲音明朗。
他不是臣,他是保護著臨安平安的裴家郎君,是他們心中敬佩的年郎。
歡呼聲和嗚咽聲頓時錯,這樣的場面,南國百年來,還從未有過。
跟前的道路被堵,裴安寸步難行,揚聲道,“還請各位讓一條道,容我去接夫人。”
他這一聲,多將人們中悲傷中拉了出來,一時啼笑皆非,所有人很快退開,替他和后的將士們讓出一條道來。
裴安正要打馬,后一名員反應過來,趕提醒道,“裴大人,夫人在勤政殿,候著大人。”
—
馬蹄飛奔,到了勤政殿,他翻下馬,鐘清上前接應,也不廢話,“堂主可算回來了,夫人正等著呢。”
裴安抬頭,太遠了看不清。
只見金磚盡頭的白玉臺階上,立著一人,廊下有風,艾綠的披風,時不時掀起一角。
一路快馬加鞭,到了跟前,他的腳步倒是突然慢了下來,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分開時,還是初秋,如今天上已落起了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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