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崢寒也意識到了自己剛剛在工作中開了小差，朝對方抱歉笑笑，表示自己沒事。

可對方卻用著蹩腳的華文道：

“你們華國有一位厲害的人，做曾國藩。”

“他的16字箴言，我最近在研究，說來跟你共勉——來順應、未來不迎、當時不雜、既過不。陸，活在當下，珍惜現在。”

掛斷視頻電話，陸崢寒腦海中還回著這十六個字。

過了半晌，他猛然清醒。

下樓便直奔地下車庫去取車。

他承認，今天看到空的房間時、看到小丫頭發來的微信時，他昨晚在三叔那里建立的信心，像遭到了重擊。

他被打的措手不及，頭腦發懵。

所以在會議現場，會走神。

可剛剛合作方一番不經意的話又點醒了他。

人不能為沒有到來的事瞻前顧后。

現在離周一還有一天半時間，他還有時間去改寫一切。

*

老破小。

林莜住的房間臨窗，小小一間，只放得下一張單人床。

掛在窗前的淡米窗簾已經有些年頭，經過日曬風吹，早已泛黃。

可陳巧荷卻經常拆下來清洗，春夜的風一吹，窗簾上好聞的淡淡皂香襲來，撲到了躺到床上的林莜鼻腔。

墻上的鐘表指針指向八點半，現在睡覺不算晚，甚至有些早。

但不知為什麼，除了躺到那里，做任何事的心都沒有。

樓下不時有下了班的街坊四鄰說話的聲音。

遠遠傳來，均到達不了的耳朵，被自阻隔在外。

在想事。

想的糾結又魔。

想到痛苦，翻了個，下床去找到那紙協議和結婚證。

托著腮趴到床上，看著結婚證件照上那人的眉眼廓。

食指下意識輕描摹著。

從他墨黑的發，到他濃雋的眉，深邃的眼，高的鼻，再到削薄的，停住。

對視。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涼風襲來，街坊四鄰的說話聲也漸漸減弱。

目挪到墻上，掃到鐘表的時針已經指向了九，這才將協議和結婚證收起。

在枕頭下，關了燈，拉起被子蒙起頭，重重嘆了口氣。

被子里沒有泄一線進來，黑沉沉的，周遭也徹底歸于安靜。

又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渾渾噩噩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

放在枕邊的手機“嗡嗡”響了一聲。

原本就極淺的睡眠被攪醒，憑覺出手機，打開，刺眼的線令不得不瞇起眼。

適應了線，目終于得以聚焦后，看到他發來了一段語音。

大腦片刻的宕機過后，咬了咬大拇指，猶豫著，還是抖著指尖點開了那段語音。

——睡了嗎？

男人的聲音清潤低啞，溫低沉，一如既往的磁聽。

不得不承認，他的聲音就像久旱的甘霖，瞬間就浸潤了干狂躁的心。

不想回復的。

可就是控制不住。

——睡了。

那邊很快回復，依舊是發來的語音。

——怪不得，剛剛看你房間的燈還亮著。

林莜：“！！”

完全是控制不住的條件反，鞋都來不及穿，迅速翻下床，趴到窗臺往下看。

男人高醒目，優越的長相很難不引人注目，一眼就能看到。

他正站在路燈下，微偏著頭往這邊看。

路燈線昏暗，他旁不時路過幾個下晚班的行人。

但與他視線相的一瞬，他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了背景板，能看到的，只有他。

時間靜默，良久，看到他拿起手機，放到了耳邊。

接著，手中握著的手機嗡嗡響起。

知道，是他打來的。

吸了口氣，接聽：“喂？”

那頭一陣沉默，接著，看到樓下的他薄微，他低啞的聲音也同時在耳邊響起：“下來聊聊？”

林莜屏息，生怕出一不穩的呼吸，維持的冷人設就會一秒破功。

良久，嗓音干啞：“不用了吧。”頓了頓，“沒必要。”

樓下的他看不清神，但不知怎麼，林莜覺得，幾日沒見，他形似乎消瘦許多。

尤其在自己說出那句“沒必要”之后，他消瘦的形微不可察的晃了一下。

“真的連一句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嗎？”

林莜頭哽住，

“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們哪里出的問題嗎？”頓住，吸了口氣，

“陸崢寒，就像一道數學題，即便你我覺得解題過程再怎麼完優秀，可那道題目本錯了，我們依然是零分，

你懂嗎？”

陸崢寒握著手機的手了。

他當然懂。

三叔的一番話，早已讓他換位思考，想明白了擔心的所有點，和他與出現問題的所有癥結。

無非是想要一個不以易和欺騙為開始的婚姻。

從公司來的路上，他也已經下定了決心，同坦誠。

可真到了家樓下，他心堅定的想法，又開始搖了起來。

在這個節點同坦白自己的份，真的適合嗎？

如果真的坦白了，是不是意味著會將推的離自己更遠？

這是一場豪賭，他本沒有任何賭贏的籌碼。

糾結下，直到落日徹底沉西山，黃昏走過傍晚，周遭完全被夜幕吞噬……他終于忍不住，給發了那條微信。

還是有僥幸心理的。

萬一心之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再那麼苛刻呢？

可他想多了，對方依舊堅定，并未心。

原則問題又給自己擺了出來，極其認真的提醒著自己：

欺騙才是原罪，即便兩人現在明明已經有了積累，依舊不能通融。

其實，他大可以騙騙，說自己知道在意的點，跟承諾重新開始后，像正常夫妻那樣相，不再欺騙雙方家長。

可他的份問題是一沾滿了欺騙的刺，早已扎在他嚨。

他努力再三，始終做不了拔除的決心。

他是一個完主義者，承諾不了的事，即便在對方看起來那麼容易就能說出，他也開不了口。

而且某種意義上，這個承諾的行為本，就又是一種欺騙。

他不愿再越陷越深。

電話那頭，良久的沉默，令林莜一顆心徹底跌到了谷底。

突然自嘲一笑：“陸先生，那就不耽誤彼此時間了，周一民政局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