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本無主,姜笙才能在這里一住三年。
但那是府不管的時候,一旦府決定重新修繕供奉,寺廟就是府的,是大渝王朝的。
斜縣令這是用謀,明著報復姜笙兄妹——拆了他們的家。
許默氣笑了。
姜笙氣哭了。
這是唯一穩定居住了三年的地方,也是撿到哥哥們的地方,這里有對于家最清晰的認知,也有無數與笑淚的回憶。
可現在,要被驅逐了。
因為這里不是的家,是府的寺廟。
姜笙彎腰撿起新買的棉褥,撿起從醫館帶來的碗筷,眼淚像豆子一樣顆顆下落。
幾個哥哥無一不心疼又氣憤。
鄭如謙直接攬住姜笙,大聲道,“二哥給你買新的房子,我們會有自己的家。”
“三哥保護你,誰都不能我們的東西。”方恒握長,眼神肅殺。
溫知允掉淚,抓起姜笙的手,“我們回醫館住。”
長宴目森寒,與許默對視一眼。
在這個不占據道理的時刻,鬧只會自討苦吃。
倆人都明白對方的意思,是先行撤退。
好在破廟門口停了兩輛驢車,仔細疊好品倒也能放下。
就這樣,方恒和鄭如謙打著驢車,帶著兄妹所有的家當,緩緩離開了十里鋪村。
雖然看著是自己搬離,但有眼的村民都知道,這幾個孩子是被府驅走的,所以無一敢出門來送。
只有張姑姑,踉踉蹌蹌跟到村外,喊了聲,“小姜笙,慢點走。”
姜笙坐著驢車,眼睜睜看著張姑姑越變越小。
也看著十里鋪村消失在視野里。
“姜笙不難過。”許默低下頭哄,“不哭,正好我也想帶你們搬走了。”
從破廟到縣里,單程就得一個多時辰,每天浪費兩三個時辰在趕路上,顯然是一件不劃算的事。
但姜笙喜歡破廟,哥哥們便寧愿為了犧牲時間。
如今斜縣令下手將他們驅逐出來,倒是個搬家的契機。
“大哥。”一直不怎麼說話的溫知允小聲道,“我們可以住進醫館里去。”
許默搖頭。
當初他們沒有選擇留在醫館,就是怕溫知允景傷。
如今又怎能再去。
許默看了眼鄭如謙,緩緩道,“或許,我們可以在縣里定居,更方便老二運菜,也方便我上學。”
“大哥你定。”鄭如謙知道許默看自己那眼的意思,“家里的錢不是我一個人掙的,每個人都有貢獻過努力,每個人也都有使用的權利。”
而許默是大哥,為弟弟,愿意聽大哥的。
他們雖然是一群沒有緣關系的人,但因為妹妹姜笙,他們遇見了,從此以后,他們就是親人。
親人之間,何談彼此。
許默眼圈微紅,鼻尖有酸涌起,直通嚨。
他何德何能,遇到這樣優秀且懂事的弟弟妹妹。
明明他出力最小,賺錢最,卻花著最多學費,許默的心底一直是愧疚的。
但這一刻,許默的心突然堅定,他不再心懷愧疚,而是告訴自己,現在他被弟弟妹妹供養,將來他做弟弟妹妹的靠山,為他們遮風擋雨,為他們接下一切。
“既然這樣,我們就在縣里租個房子吧。”許默眼神堅毅,緩緩道,“這斜縣此刻驅逐我們,將來就得挽留我們。”
這是誓言,也是他為之努力的目標。
鄭如謙頷首,打著驢車直奔斜縣城。
相較于村子里的質樸與貧窮,縣里就富貴多了,買斤都比鎮子上多兩文,租房的價格自然也不便宜。
幾個孩子都做好心理準備了,可等聽到的時候還是大吃一驚。
“你是說,這個院子要十兩銀子一年?”鄭如謙滿臉匪夷所思,“十兩銀子我都能在村里蓋一套了。”
牙人滿臉不屑,“你在縣里蓋一個試試,別說是這是個大院,就是城西巷子里最便宜的小胡同,也得二十兩造一間呢。”
鄭如謙深吸一口氣。
“要不要,這可是難得的大院,足足四間房呢,你要是嫌貴,我給你找個一間的,二兩銀子一年。”牙人指了指城西。
人分貧賤,城也分富與窮。
斜縣的城東多是富人居住,街道也繁華富貴。城西就偏僻肅靜,相對樸素一點。
鄭如謙選了城中的位置,這樣既方便許默上城西的學堂,也方便他去城東的悠然居送菜。
可惜價格太貴。
鄭如謙發揮皮子跟牙人商量,來回反復地磨,總算磨掉二兩銀子。
了一年的租金,又二兩銀子當押金,并簽字畫押以后,這套四間房的大院就是他們的了。
“沒想到還是花了十兩銀子。”鄭如謙一邊嘆息,一邊推開院門。
隨著木門緩緩后撤,安靜矗立的小院,院中的梅花樹,以及樹下的一口井,像一幅畫,被慢慢展開。
如果說村里住的是質樸,是實用,但不夠觀。
那縣里的小院就是優雅,靜謐,帶著濃濃的書卷氣息。
連低著頭傷心的姜笙都愣了,松開摟的棉褥,仰著頭漫步到梅花樹下,輕輕用手一晃,便有點點梅花瓣旋轉墜落。
走到紅墻綠瓦跟前,實木材質的門墻,帶著雕花的屋檐,秀氣的印花窗紙,這些只在別人家里見過的東西,如今就近在咫尺,任。
姜笙的眼底升起霧氣,轉瞬消逝。
轉過,看著目擔憂的哥哥們,齒一笑,“我很喜歡這里。”
破廟之所以溫暖,是因為有哥哥們。
如今他們都在,又換了更麗更大的房子,姜笙沒道理再傷心。
如果有,那就只有一點。
“八兩銀子太貴了。”小姑娘蹙起眉頭,“以后要多賺點,把這八兩銀子賺回來。”
哥哥們松了口氣,忍俊不。
鄭如謙更是直拍脯,“這事兒給我了!”
幾個人很快分配了房間。
姜笙是孩,又八歲了,正好單獨住一間。
長宴跟溫知允一間,方恒跟鄭如謙一間。
剩下單獨的一間,留給需要挑燈學習的許默。
枕頭被褥這些東西都有,直接鋪上就可以用。
這間小院還有一間灶房,里面用黃泥壘了個灶臺,這下鍋碗瓢盆也有單間可以住了。
姜笙的心結終于完全消散,每天坐在梅花樹下,笑地合不攏。
哥哥們松了口氣,也終于有心思坐下來商談以后。
“有龐縣令在,斜縣令不敢無故對我們下手。”鄭如謙道,“但他也不會放過我們,接下來恐怕招不斷。”
而且是那種,把自己完全摘干凈,屎盆子扣在他們上的招。
“龐縣令只能威懾一時,說到底還是得我們自己強大。”長宴右手輕叩左手,“錢,權,人,缺一不可。”
鄭如謙拍脯,“錢的事兒給我。”
方恒握長,“打架的事兒給我。”
溫知允了,但沒說出來話。
許默站起,“夫子說,這兩日縣試結果就要出來了。”
雖然只是一個縣試,但能在全縣拿到優異的名次,也會是不小的助力。
一時間,大家都期待起來。
五天后,縣試放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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