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晨走后，陳郡一個人回了房間。

這個房間是個套間，最里頭是臥房，中間是書房，外間見客，此時便坐在書房里頭。

很奇怪的，并沒有擔心憂慮的緒，不是心大，而是覺得自己應該會憂愁，可就是愁不起來。就仿佛，皇上，太后，父親母親，他們做出的決定不管對來說是好是壞，都不能左右的緒了。

陳郡忍不住自己的臉，再看向窗外。

遠背的屋檐上還有未融化的雪，更遠的地方有人聲喧嘩，而的心是靜的，仿佛遠離紅塵，更仿佛已經老了。

旋之跟緣之嘀咕：“也不知道世子爺來了一趟說了什麼……”

兩個人正說著話，就見陳郡出來，上系著披風，手里拿著馬鞭。

“姐姐？”旋之問。

“你們倆再上閔婆子，跟我去千華山。”

旋之緣之連忙答應，一個去找人，一個去牽馬。

陳郡的坐騎紅云依舊是最快的馬匹，陳郡干脆俯著它的脊背，遠遠去，就像一匹馬系著大紅的披風在迎風奔跑。

旋之氣吁吁：“我一定要換匹馬！”

緣之懟：“拉到吧，就算你騎紅云，也騎不出姐姐的速度。”

到了千華山腳下，紅云才慢了下來。它上已經布滿了汗水，陳郡松了韁繩，讓它溜達了一會兒，等等到旋之等人，才放紅云去喝水。

一行人靜悄悄的上了山。

到了大圣僧圓寂的前，將披風解下來，坐在云臺之上，靠著山墻閉目養神。

“我曾經想，要是自己死了，肯定要燒灰埋到土里，可現在看來，像你這樣，將自己封起來，對于活著的人來說，也是一種藉，就仿佛你還活著一樣……”

說著，覺得臉上冰涼，一抹，竟然全是淚水。

從前，覺得死人的尸嚇人，可現在才知道，只要這個人在心中足夠重要，那麼即便是他的尸，也不覺得怕了，永遠都親切。

在云臺上待了一夜，早晨，迎著朝霞站了起來，一山風吹來，將放在地上的披風吹走了，掛到了斜斜的長出山脈的一棵松樹上，映著霞，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

陳郡笑著了石頭，“你是說話算話的，說以后都不給生辰禮，這就再都不給了。我走了，你多保重。”

四個人像來的時候一樣靜悄悄的下了山。

若不是留了披風下來，誰又知道們曾經來過？

到了山下，陳郡道：“回家一趟。”可走到半路，的都要看見城門了，卻突然停了下來。

“昨天大哥剛到了河州，我今日回來，不得有些人想，還是算了。旋之你回去一趟，幫我取一個東西過來。”

陳郡讓旋之緣之結伴，自己則帶了閔婆子回了河州。

傍晚的時候，旋之緣之將去年大圣僧送給的生辰禮帶了回來。

去年打開看了一眼，里頭是一百零八顆珠串，當時沒想那麼多，便放在家里收了起來。

現在大圣僧不在了，反而想起來要戴著。

誰知掀開盒子的時候不好開了。陳郡微微驚訝，不過也知道東西放在家里，是再沒人的，就取了一把薄薄的匕首過來。

盒子開了，然后出的卻不是珠串，而是一封信。

陳郡將信拿在手里，金黃襯布下頭則是去年見到的那串佛珠。

陳郡先將佛珠戴到脖子上，而后才打開信，估著這封信該是早就在匣子里頭，不過是在上頭封著，用襯布擋了，所以當時才沒有看到。

很出乎意料的，信里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就只有近十年陳國比較大的天災日期。

薄薄的一頁紙，數十行字，陳郡看的卻瞳孔微。

留給的時間不算太多，幸好，還算夠用。

大燕永縣，白總管拿著云的信，以與他年齡不太相稱的速度，飛快的跑到書房。

白總管手里的信上頭有個灰的印章，這是一封加急的信件，自從云前年到了大陳，白總管也是頭一回收到他這種信，代表著最急況的信。

林兆和正在教三個孩子念書，說是念書，其實也是他自己念一句，三個孩子跟著學。晟哥兒難得，也能坐住。

白總管在書房門口見狀急的團團轉，又不敢太過打擾，還是風看見，低聲對林兆和回報了一聲。

正好也講了一刻鐘，林兆和便打發孩子們去散散：“宏哥要帶了兩個弟弟，一起去喝水吃點心吧。”

宏哥跟軒哥都忠厚踏實，聞言拱手作揖，只有晟哥兒大聲提要求：“爹，不點心，要冰、果。”他要吃冰鎮過的果子。

林兆和不說話，就看著他，宏哥連忙來拉晟哥兒的小手：“弟弟，點心也好吃，有葡萄干的，有紅豆的……”

晟哥兒沒有掙開大哥的手，不過直到邁出門檻，都看向他爹，希他爹能改變主意。

可惜盛王爺也算這世上一等一的狠心人。

白總管見狀都有點同小公子了，其實那冰鎮的果子，小公子也不會多吃，頂多吃一個半個的，小孩子火大，算不得什麼，可王爺是不許，連帶這府里的冰都用的了。

他一面琢磨著，一面把信遞上去，低聲道：“云派人單獨送來的。”

林兆和拆開一看，臉不好。

白總管問：“王爺，這是怎麼了？”長了脖子看桌面上的信紙。

云只寫了一句話，字跡還潦草，看得出他當時應該是很著急。

不過林兆和的心里卻沒有急躁起來，他把信往白總管面前一推：“你自己看吧。”

云在信里說北魏派人去大陳求親，求的還是陳郡。

“王爺，這？”白總管有些懵，拿著信紙，先有些慌了。

林兆和的臉卻漸漸緩和了過來，“不會答應的。”

白總管還是擔憂：“郡主又不是公主，再說，就是公主，兩個和親，也不是為了親罷，事關國，那陳國又不是多麼強的……”說著忍不住看了一眼林兆和的頭頂——

白總管看完才發現自己干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

他絕對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剛才在觀察王爺的頭頂有沒有春意盎然。

林兆和確實沒有注意，他只是想起陳郡，并且，他早就發現，自從王妃走了，在他心口的石頭挪開之后，他并沒有輕松適意，反而空落落的。

就像潛意識里頭意識到陳郡果真是寧肯每年來兩個月看晟哥兒，也不會再回到當初一樣。

白總管擔憂的半死。

林兆和卻如同心如死灰，“若是答應了，我也可徹底的死心，這對我來說，說不定是一件好事。”

“王爺恕小的多，您現在，若是向郡主求親……”

林兆和搖頭，沖他擺手：“下去。”

白總管深深的嘆了口氣，放心信紙，慢吞吞的出去了。

他走到回廊上，風從花廳里頭出來，將他攔住：“云說了什麼事？”

白總管將北魏求親的事說了，又道：“我說讓王爺也求親去，反正郡主是小公子的親娘，估計那鎮國公也會看在小公子的面上先考慮咱們這邊罷，可王爺又不肯。你說王爺這是怎麼了？”

風比較：“說不定鎮國公也不會允婚呢，再說你們那郡主主意那麼大，我估著就算鎮國公同意了，都不一定會同意。”

白總管張結舌：“你怎麼知道的？這事兒準嗎？”

風白他一眼：“你覺得北魏好，還是大燕好？”

“那必須咱們燕國好。”白總管認真臉。

“這不就結了，都不喜歡燕國了，能稀罕北魏？腦子被門了也不會這樣選啊。”

雖然背后腹誹郡主很不禮貌，但白總管認真思索了一下，竟然覺得風的分析十分有理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