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兆和正在劈頭蓋臉的訓斥王妃的母，突然偏廳那邊傳來一聲幽幽的話語：“王爺何必說的這麼嚇人？”

王妃自暗走了出來，臉上帶著嘲諷的笑意：“大哥兒夭折我有責任，我也很自責，但他確實是不行夭折，并非我故意害死，可王爺的話里頭，卻像我是為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才特特害死他似得。”

林兆和差點就懟一句：“難不你害死的人還了？”

他氣度在那里，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可王妃卻忍不住：“我知道王爺自從王姨娘小產之后，王爺就一直看我不順眼不順心，但王姨娘小產，也并非全是我的錯吧，王爺還不是為了維護正妻的面，所以才罰了王姨娘？”

林兆和將雙手負在后，起伏的膛顯示他的緒涌激烈。

王妃像是發泄一般：“不管王爺信不信，我若是那時候知道王姨娘有了孕，絕對不會那樣做！”

林兆和突然輕笑：“我信，我怎麼不信，可是你我怎麼相信，你僅僅是以為自己懷孕，就開始為除掉王姨娘做準備，我自然是很相信的，若是你跟王姨娘真的同時懷孕，那的那一胎絕對保不住。”

一個人自私自利也就罷了，可惡的是為了這自私 找理由，還妄想扯著賢淑大度的大旗來蒙蔽世人。

王妃差點就把大圣僧那句林兆和命中無子的話說出來，這是第二次被激怒，幾乎想不顧一切的口不擇言。

可是的理智還沒有完全喪失，來的時候就知道是這種結局了，再聽一次，也不過是讓心死的更而已。

“母起來，我與王爺，早已話不投機，形同陌路，這樣一想或許早些分開，對我對王爺來說都是好的。王爺可以早日尋覓佳人相伴，也可以將王姨娘接回來，從此專寵淑房，不過，那又關我什麼事呢？我只過好自己的日子罷了。”

這樣說的明白，林兆和也漸漸平息了怒氣。

確然他們夫妻緣分已經到了盡頭。

王妃扶著母步履沉重的走了，他著無盡夜空，不曉得自己這麼做，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孩子，亦或者是為了陳郡？

不，他并非為了誰。

他只是做了個不愿意再同王妃生孩子的決定。

大圣僧將王妃治好了，或許王妃真的能生很多孩子，可他為了王妃的孩子，眼睜睜的看著房里睡的那三個被排斥，被蔑視，被薄待，他真做不到。

他寧肯選擇憐惜眼前的三個兒子。

他自小在親生父母邊長大，說起來比這三個兒子都要幸福，軒哥棟哥失去了親生父母，晟哥兒雖然有他這個生父，可惜生母并不在邊陪伴，與他們三個來說，他要把父親的跟母親的全部都給他們，讓他們幸福長。

他年屆而立才有孩子，無數的夜里，便是這樣對著夜空期盼。

他發了宏愿，便一定要做到。

哪怕王妃真的留下，哪怕陳郡永遠回不到他的邊，他的立場永不改變。

哪怕這個立場讓他痛失所呢。

圣人言“擇善固執”，于他來說，擇自己的道而固執，已經為他的本能，至死不能改了。

可他雖然明白，雖然依舊理智，然而著無盡星空，還是會寂寞，會孤獨，會期盼著，有一個人，哪怕不說話呢，就靜靜的坐著陪伴他。

這便是人了吧。

擁有的時候不知珍惜，失去了，卻痛徹心扉。

兩日后，王妃于夜間悄悄上路。

林兆和派了心腹護送至地頭，盡職盡責的安頓好了。

而后，永縣府里才傳出王妃暴斃的消息。

林兆和并未將王妃“尸骨”運回京中，而是就地安葬，立了一個冠冢在永縣山腳下。

他帶著孩子們按部就班的將事做完，再回到府里，只有后院還留著辦喪事的白幡跟燈籠。

因為父親還在世，三個孩子要為母守孝一年。

這個月事多而繁雜，等他這邊靜下心來進書房看消息的時候，才曉得上鈺兒已經到了北魏，“好哥哥”上云送嫁。

林兆和輕笑一聲。

用自己很不“明”的私心度之，覺得陳郡一定不喜歡這個消息。

此時大家應該都知道西楚朝大陳要糧草，是上鈺兒的主意了吧？難得一個姑娘家，有這麼大的能量。

當然，林兆和是絕對不承認自己在其中曾經助過一臂之力。

他打開云的信，看陳郡在忙些什麼。

陳郡自然仍舊是忙著種地。

鑿井，修水渠，到搜集種子。

這其中還出了一件事，被云當笑料寫了下來。

原來陳郡搜集到一種植種子，種出來之后是藤類，上頭結一些小而甜的果子，極為喜歡，便親自下地去摘，結果這種藤類之中很容易藏蛇，雖然并非毒蛇，可還是被狠狠的嚇了一跳，有了第二次被蛇追的經驗。

林兆和哈哈大笑。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落在紙上，仿佛這樣就能到那個狼狽的人。

好在現在陳郡邊很不缺人，這次沒被追兩步，那蛇就被云抓住了：“……屬下捉了蛇，是一條細長的菜花蛇，再抬頭，郡主已經跑的不見蹤影……，莊子上眾人大笑，郡主也不生氣，遙遙跳腳，不許屬下殺了它，也不許放了它，屬下只得騎著馬跑出三十里去，棄之荒野……”

云又道：“屬下近日略，郡主確然力比之從前更好百倍，天不亮即起忙碌，夜方才歇息，屬下都有些熬將不住，郡主卻力極好，力充沛，渾然不似熬夜之人。”

除此之外，河州府的集市漸漸的型。

五日一集，這屬于商人自發的行為，不過其中免不了陳郡悄悄找人引導，若說好，陳郡不用再往里頭錢算一個。

商人們其實也歡喜，因為這個集市是郡主立的，打一開始就沒有人來征稅，這之后在這個集市上所有的賣東西的都不用納稅。

河州的價已經在悄然上漲了些。

好在還在可控的范圍之。

本來河州整的價水平就是偏低的，等來往燕地的商賈多了，百姓們在跟商人打道的過程中也變得更聰明，他們知道什麼對他們有利，還知道河州最大的就是郡主，而郡主呢，雖然貪財，可郡主從來不要百姓的東西，也不征稅，郡主就是極好的。

當然，也有那些不好的聲音，說郡主沽名釣譽云云，不過陳郡不管，這些話在河州也實在沒什麼市場。

雖然被蛇又嚇了一大跳，陳郡種植農作的興致依舊高昂。

幾乎搜羅了數百種種子，把土地圍小塊，然后興致的試種。

這些種子當然一個人是種不完的，就找了農人跟對這個有興趣的守山人，一個人負責一種。

當然，這種負責不是一腦的種下去就完了，是試種，按照半個月為一期，讓這些人天天做好記錄，那種植什麼時候種下，什麼時候發芽，每天的不同，為此不得不弄了兩個書記專門管著登記這些東西。

云不明白為何要這麼做。

林兆和卻知道一點，陳郡這是想試驗出每種作最佳的生長周期。

他恢復了跟陳郡的通信。

將三個孩子的況寫了，最后，寥寥數筆寫了他跟王妃好聚好散的事。

陳郡拿到信的時候已經是四月，莊園里頭青菜綠油油。

莊園里頭人多，可種的菜更多，吃不了的就拿出去賣錢，現在竟然有商人專門守在莊園門口，收購“圣種出來的菜”。

陳郡往外賣，這些菜是極為便宜的，不過商人們會倒手，獲利至四五倍也是有的。

這些陳郡都不管。

跟市場有關的事，只維護市場運行，其他的都給市場。

不過陳郡看了林兆和的信，就不怎麼開心了。

林兆和在信中說今年晟哥兒要守孝，估計是出不來的，要是想念晟哥兒，就只好去永縣了。

到底是思念兒子的心占了上風，陳郡認真考慮起去永縣的可能。

并未跟林兆和商議，而是通過跟著方先生的自己人，在永縣置辦了一小宅子，那宅子位置并不靠近繁華熱鬧地段，妙是屋前有條小溪，夏日多魚蝦。

河州的事，并沒有大事小事都抓在自己手里，而是每件事都有專門的人在負責，所以，還是有自信離開一兩個月不會導致河州套的。

只是要進燕國，其他人能瞞著，父母兄弟是不能瞞著的。

陳霧現在已經有了，出行的話目標太大，因此陳郡想帶著陳末去永縣。

想了兩日，這才回京都。

雖然武藝沒學會多，可輕便，騎馬是再無問題的，這樣往來京都，不足半日功夫就到了。

的形象在河州百姓心里跟在京都百姓心里是完全不一樣的。

京都的人看見，心里想的是：這是圣！

而河州百姓恐怕想的是，這就是不收稅的郡主！

陳郡想到這里，不由一笑，旋下馬。

街上有人小聲驚呼“圣”，已經步上家門口的臺階，轉去，一個清冽的笑綻放在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