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過了重，天氣就明顯地冷了，謝遲想著今年大軍凱旋算個喜事，便想去冬狩一趟，讓大家都鬆快鬆快。

不過沒想到這事一提起來，太上皇就著人到了一趟紫宸殿，說也想一道去。

謝遲不得不勸太上皇，道冬狩多冷啊，住在帳篷裡，炭火再怎麼燒也也有限，遠不如宮裡暖和。

但太上皇不在意，說就想出去走走，也看看小輩們打獵。謝遲沒辦法，只好答應了，然後把張子適從隨駕的名冊裡劃了出去。

他原本還想過，是不是也別讓謝逢去了？不過太上皇搖頭：“朕也想見見他。再說，這次大軍凱旋，他是頭功，不讓他去要引人議論的。”

於是十一月上旬，聖駕浩浩地出了安，兩天後到了郢山的圍場，不宗親歇都沒歇，就三五群的上山打獵去了。

其中包括元顯和元晉。

謝遲為此心複雜了一陣，他想起十幾年前自己隨駕來圍獵時也是這樣，趕路之後也不覺得累，就想趕上山瘋去。

如今他是沒那麼多力了，哎……

他想著想著，就踱向了葉蟬，然後把圈進了懷裡。

“？”葉蟬正歪在床上小歇，被他搞得莫名其妙的，便抬眼看了看他，“怎麼啦？”

“沒事。”謝遲親親，“來細品一下老夫老妻的生活。”

葉蟬：“……”

他們便這樣老夫老妻般地躺在床上說了半天的話，葉蟬越躺越困，聊著聊著就開始打哈欠，謝遲嗤笑著又親親：“你睡一會兒，我去看看父皇。”

郢山這邊，冬天時到底還是太冷了，他擔心父皇吃不住。

父皇的還不如爺爺朗呢。前不久他空去看了趟爺爺，結果正好上爺爺不小心把的鸚鵡給喂死了，被追得滿院躲，還得他在中間勸架。

這種事，太上皇早已做不來。

不過，謝遲還沒進太上皇的帳子，就看出太上皇目下一定覺不錯了。因為宮人在他的帳子外架了兩個大烤架，一個烤著一只全羊，另一個烤的是一條，是牛還是什麼別的就看不出了。

謝遲笑笑，打了簾進去，張口就道：“父皇，您可吃這些東西。”

太上皇正喝著盞杏仁茶暖，聽見聲音便回過頭，不滿道：“你怎麼一進門就說我？”

“……我哪敢說您，是醫不讓。”謝遲說著坐到了他邊，太上皇招手示意宮給他也上了盞杏仁茶，接著道：“那是元顯元晉剛給我送來的。我只嘗嘗，行不行？”

謝遲一哂：“行，我也沒說不讓您吃。”

太上皇又問：“聽說他們兩個的親事定下來了？”

謝遲點頭：“元顯的算定下了。元晉那邊，褚氏年紀還小，小蟬說可以再等等。”

“真不錯。這兩個孩子都不錯，希家後也能好好的。”太上皇欣的滿面，言罷頓了一會兒，將剩下的兩口杏仁茶飲盡了，“走，陪朕出去走走。”

謝遲就陪太上皇出了帳。太上皇今天果真是神不錯，走得無聊了還騎了會兒馬。

他們沒讓宮人清道，沿途便時常會見朝臣或宗親。對方下馬見禮，太上皇倒懶得多做理會，只點點頭，就與謝遲繼續往前行去。

不過上謝逢的時候，他主把謝逢上同行了。

謝逢心裡也早已沒了芥，正好方才剛獵了兩只兔子，就拎起來，道：“這兩只兔子質好得很，回頭著人收拾乾淨，給太上皇做條圍脖。”

“……”謝遲嗤笑著把他的手拍了下去，“次呼啦的，快拿開。”

“哦……”謝逢便趕忙把兔子給宮人，為了緩解尷尬，又尋了個話題說，“陛下給臣的事，臣查得差不多了。”

“這個遲些再說。”謝遲立刻道。他可不想讓太上皇知道自己被人寫進了話本裡，怎麼想都有一種說不出的丟人。

太上皇半晌沒開口，只笑聽著他們說。直至謝逢告了退，他一歎：“他變回來了。”

“是。”謝遲點頭，“凱旋之後，心氣兒就回來了。”

太上皇欣然而道：“政治清明，手足分也還在，你這皇帝當得不錯。”

“盡力而為罷了。”謝遲坦然道，“其實登了基才知道當一國之君究竟有多煩心事，到現在都仍怕出錯。”

“那我得告訴你，早晚都會出錯的。”太上皇嗤聲而笑，“有哪個皇帝能一輩子不犯錯？你到時候也別慌，別自責，好好把事料理妥當就是了。”

謝遲頷首應是。太上皇又說：“別太好面子。當皇帝的太好面子容易忠不辨，也容易把小事鬧大。”

謝遲把這句話品了半天。

——自他登基之後，太上皇其實很提點他，但是每次的話都能讓他品半天。

當了皇帝還能有位老皇帝憑經驗提點自己，實在是莫大的幸事。畢竟大多時候新皇登基，老皇帝就已不在了。

再回到帳中後，謝遲看了會兒兩本摺子，謝逢謝逐謝追就一道來了。謝遲與他們一道進中帳落了座，宮人們上了茶就都退了出去，但三人還是相互遞了半天的眼，好像誰都不願意先開口。

謝遲張地看著他們：“怎麼了？那人難道真把我寫的……”

龍之好？生孩子？

“沒有，沒有。”謝追咳了一聲，“臣等……認真地看了，這類文章裡確實尋不到陛下的痕跡。不過就是……”

他止了聲，謝遲鎖眉：“不過什麼？”

謝逐接話說：“不過我們順著查下去，查到了一家書坊，此人所有的書都是出自那裡。這家書坊由另一家書坊代為掌管，那掌櫃的卻也說不清此人是誰，只說這人許多年前就在他的書坊出書，後來開了自己的書坊給他管。”

謝遲點了點頭，問道：“再查下去，就不好查了？”

“那倒也不是。”謝逐眉頭微蹙，“只是按那掌櫃的說法，這人背後勢力不小，臣等怕再查下去鬧得太大，不得不先來問問陛下的意思。”

謝遲沉起來，謝逢又補充說：“還有就是……臣在那書坊裡見到幾部收稿，看字跡雖非同一個人，卻都是姑娘家寫的。那掌櫃也承認，這間書坊自立以來，就專為人家出書，鮮有男人的稿子。”

專為人出書？這可奇了。

大齊現下雖然是太平盛世，讀書認字的人不，像衛秀菀一樣才華出眾的也大有人在。可論舞文弄墨，人們還是會覺得那是男人的天下，專為人出書的書坊更是聞所未聞。

謝遲略作斟酌，又問：“除了……除了男人相和男人生子那類，還有什麼寫得很過分的書嗎？”

“有啊！”三人異口同聲，然後謝逢詳說道：“有這個……人推翻原本的朝廷，建立尊男卑的國家的；有在書裡讓人讀書、做、經商，說什麼……男平等的；還有對男人納妾口誅筆伐的。寫什麼的都有。”

……一群離經叛道的人？

謝遲覺得有點頭疼，又莫名地覺得有趣，籲了口氣，吩咐說：“查下去，先不必管其他出書的人，只把後頭的那一位挖出來。但查得過程中暫且不必四宣揚，等查出結果，朕看看再說。”

他打算親眼見見這個人，親口問問怎麼回事，再做定奪。

與此同時，幾個孩子邊的宦也都正在坊間索這事。

宦們不及親王的人脈廣，但他們又不一樣的門路，能打聽到不一樣的事。

於是幾人一步步地就打探到了皇城裡，聽說那人的稿子都是從皇城之中送出來的。

接著，又索到了宮中。

最後，元顯邊的掌事宦告訴他說：“臣聽說，幾份書稿都是李明海送過去的。”

“李明海？！”元顯聽完大意外，“是……容母妃邊的李明海嗎？”

“正是。”那宦躬說，“他也小心得很，連書坊那邊的人都不清楚他什麼。是一個負責採買的宦看見過他進書坊，告訴了臣，臣又跟書坊的人描述了一番他的長相，才確定確實是他。”

那些稿子……是李明海寫的？

元顯這麼一想，轉而又搖了頭，覺得肯定不是。

李明海不像那麼有才氣的人，也寫不出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接著，一個有點荒唐的念頭在他心中綻開——他約想起來，在他很小的時候，總因為容母妃不理他而不快。而那時容母妃在幹什麼呢？在不停地寫東西。

他那時太小，完全不知道在寫什麼，現在只記得一點點模糊的畫面。

他記得，容母妃桌上總七八糟地堆一堆紙，有許多都是寫了幾行字就不要的，也有一些寫得很滿，還有很多勾畫的痕跡。

元顯簡直呆住了，僵了半晌，他拔便往容妃的住跑去。

邊的宦趕追他，可始終也沒追上。到了容妃宮中時，他聽說容母妃正午睡。

正好。

元顯轉就去書房，花佩趕攔他。

“讓開！”元顯一喝，推開花佩就進了書房的門。折進書房一瞧，桌上果然和他時的記憶一樣，都是糟糟的紙張。

他隨便翻了翻，就找到有那麼兩頁上的容，和最近寫過慶功宴的那本書裡的節是對得上的。

他又發蒙地看向書架。出一本，是看過的；再出一本，還是看過的。

《淩雲錄》，這是他最喜歡的一本，是一本仙俠故事。裡面人繁多，打鬥彩，他如癡如醉地看了好幾天。

《沖向銀河》，這本他沒太看懂，但是很有趣。書裡的人們並不生活在他所知的這片土地上，而是在……在天上，在不同的星星上。

《末世大逃殺》？元顯終於翻到一本聞所未聞的，不由自主地就翻開讀了起來。

在他剛讀到第二頁的時候，背後有了一點響。但他也沒在意，沒回頭。

然後，一個無比心虛的聲音在他背後一喚：“元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