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謝遲去問了葉蟬,葉蟬沒什麼意見,謝遲便在小半個月後帶著元顯元晉去了東宮。
那天張子適也在,太子如料並未面,只差宦傳了個話說多謝謝遲,又賞了些東西下來,就算表過了意思。
崔氏也沒直接見他們,只隔了道紗屏看著三個孩子玩。畢竟是東宮眷,平日裡哄元晰服藥時和張子適個照面,小說上幾句話還沒什麼。但眼下三個孩子玩著,一直在旁邊就不太合適了。
就算把張子適請走,也還有個謝遲呢。可謝遲是元顯元晉的父親,若把兩個孩子留下把父親請出去,同樣不怎麼合適。還是自己躲在紗屏後最方便。
紗屏後有貴妃榻,榻邊還有小桌放著糕點水果。崔氏悠哉哉地看著三個孩子滿殿玩鬧,起初還心好,卻越看越酸楚起來。
這三個孩子雖然都是兩三歲,可也是有分別的。剛放到一起時看不出,時間久了就瞧出來了。
元晰是三人裡最悶的一個。
不止是悶,他還有點膽小。三個人搶藤球玩時,他因為稍大另兩個孩子幾個月,很輕易地就搶了過來。元顯元晉難免臉上有點不高興,他一下就慌了。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去看母的反應,母笑著沒說什麼,他又往紗屏後看,最後還看了看張子適的臉。
小孩子並不懂太多,但他們會本能地去讀別人的緒,再本能地做出反應。
元晰原本不是這樣,但近一年多,他見父母的不睦見得太多了。所以他慢慢地變得謹慎,變得膽小,很害怕自己會惹大人們不開心。在崔氏這個做母親的面前還好,在太子面前時,他簡直乖得不像個小孩子。
元顯元晉就都沒有這樣。尤其是元晉,打從進殿開始就一直無比歡樂,對元晰這個頭一回見的小夥伴充滿好奇,對新環境也並不怯。而且,他看到什麼新鮮的東西,首先想到的都是拉著謝遲看,父子間的親近一覽無餘。
這麼一比,元晰真是太可憐了。
崔氏看了好半晌,想哄哄元晰又不知該怎麼哄。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把元晰子掰回來,絕不是個容易的事。
三個孩子一起玩了一個上午,又一道睡了個午覺,下午起床後再一起瘋到傍晚,終於到了元顯元晉回家的時候。
謝遲拉過他們兩個,指著元晰問:“喜不喜歡這個哥哥?”
元顯元晉都點頭,元晰有點赧地說:“以後還一起玩!”
謝遲蹲:“好,殿下好好讀書好好吃藥,以後就還能跟弟弟們玩。”
說罷他和張子適一道走到紗屏前,向太子妃道告退。
崔氏點點頭:“辛苦二位。聽聞勤敏侯夫人近來也有孕在?請夫人好生養著,若有什麼需要,來東宮說一聲。”
這話自然只是客氣,謝遲一揖道謝,便帶著兩個孩子退出了東宮。
近來天黑得漸漸早了,外面半明半暗的天幕上,已依稀可見點點璀璨。元顯和元晉玩得意猶未盡,手把手跑在前頭。謝遲和張子適一道走,俄而聽到張子適沉重歎息。
“怎麼了?”謝遲隨口問,偏過頭,見張子適噙著苦笑搖了搖頭:“沒什麼,就是覺得太子妃不容易,皇長孫也不容易。”
謝遲沉默地點了下頭。
打從陛下準了薛的奏章開始,皇長孫會變皇太孫的事,基本就已定局了,廢太子冊太孫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站在家國天下的角度,這是樁好事,可對元晰來說,一個不滿三歲的孩子就要開始承擔這樣的力,一定很辛苦。
雖然他現在還不懂什麼,甚至不知“儲君”這個詞是什麼意思,但這種重一定已然存在。單是學業一樣,他就要比其他孩子承擔得更多,這種日子說也要持續十幾年。
一國之君不是那麼好當的。
二人出了宮門便各自回了府,元晉在接下來的好幾天裡,都一直在念叨要“去找東宮哥哥玩”。謝遲本來想著再去東宮怎麼也得等到秋獮之後了,沒想到臨近秋獮時,東宮差人來傳了話,說太子妃已請旨隨駕去秋獮,帶著小皇孫一道去,問他方不方便帶元顯元晉。
“……對小孩子來說,太累了吧?”這是葉蟬聽聞這事後的頭一個反應。
謝遲想了想道:“那倒也還好,也就是路上辛苦些,但也就兩天。主要看你願不願意帶吧,你有著孕,不必太將就別人。”
他是真不想有著孕再勞別的,這回帶出去也是想讓好好散散心。要是覺得帶著兩個孩子影響心,他就差人回了東宮去。
不過葉蟬倒不在意,聳肩說:“那就帶著吧,我帶幾個下人,把他們的母都帶上,也就不用我心帶孩子了。”
這麼一提,謝遲才想起來,還有個隨行人數的問題。
隨駕出行,府裡的人不是想去多就能去多的,他和葉蟬總共能帶十個下人。其中為了讓吃得舒心,小廚房的陳進必須要帶,陳進還免不了需要一個人打下手,那就還剩八個。他不習慣用侍,宦肯定要帶,往了算,只讓劉雙領帶兩個手下同去,三個人黑白天著當值,那也只還剩五個人。
五個人裡,孩子的母占四個,只給剩一個?別鬧了。
那孩子帶個母?又不能讓一個母沒日沒夜地盯著,不然萬一母神不好沒看住孩子,出了意外上哪後悔去?
謝遲認真琢磨了一番後說:“要不只帶元晉吧,這樣可以帶兩個母,也省得元顯離了容氏不適應。”
倒是個辦法。
可葉蟬難免擔心:“元顯會不會不高興?”
小孩子是容易嫉妒的,父母如果偏心,他們會記一輩子。葉蟬的哥哥就一直記得小時候家裡家境不太好的時候,父母每次買糖都只給葉蟬不給他。雖則後來長大後哥哥並沒有記仇,這事也只是當做笑話來說,可葉蟬覺得,哥哥從前一定是在意的,不然才不會記這麼久!
謝遲一哂:“那我提前跟元顯商量好。這次實在沒辦法,便只帶弟弟去,不帶他。等回來後,我告假帶他玩幾天,不帶弟弟。他若同意,就這麼辦。”
他這麼說,葉蟬就安心了,這很公平!
於是又過了半個多月,幾人離府啟程。各府隨駕的宗親其實都不是直接跟著聖駕走,而是各自收拾妥當後陸續出城。到了郢山也可先各自紮帳安置好了,再去向皇帝見禮。
他們這邊,是紮了五個帳子。謝遲和葉蟬一起住,帳篷最大,還隔出了大致的前中後三個部分。後帳是起居用,中帳會客或讀書都可以,前帳可供下人歇歇腳。
元晉和母也有個單獨的帳子,因為他年紀太小實在沒什麼會客需求的緣故,省去了中帳那部分。
餘下三裡一個是侍住,一個是宦住,剩下一個用來放東西。“廚房”直接在空地上架鍋起灶就是了。
葉蟬從前沒住過帳篷,在帳子裡走來走去覺得很新鮮,謝遲由著新鮮了一刻後,不得不拉著坐下:“要住好些天呢,以後有你慢慢看的,先歇歇好不好?”
都顛簸了兩天一夜了,倒也不覺得累!
葉蟬被他拉到床邊坐下後都還一臉興,脊背得筆直。於是謝遲看了看,又把按躺下了:“你躺會兒,若是了就讓他們做吃的。我先去向陛下問安。”
“嗯,你忙吧!”葉蟬點點頭,拽過謝遲的手來親了一口,就放他走了。然後歇了歇,發覺還真有點,便陳進備了膳送進來。
陳進便做了一道玉米湯煲、一道小炒牛,外加一碟香煎藕餅送進屋。小炒牛葉蟬不興趣,就著湯吃了兩塊藕餅。那藕餅用的不是整片的藕,而是把藕刮細,再和面、蛋攪勻在一起的餅。做得十分細,鹹味也適中。經慢煎後兩面都了焦黃,吃起來香噴噴的,外焦裡口也好。
葉蟬吃得很滿意,囑咐廚房再做一些,等謝遲回來給他也嘗嘗看。兩里之外,謝遲剛靠近聖駕所在的營地,就有侍衛迎了上來。
謝遲好生一陣恍惚。兩年前冬狩的時候,他曾站在旁邊看見掌事的千戶這樣迎忠王。
正走著神,後面遙遙傳來一聲:“勤敏侯!”
謝遲轉一瞧,正是忠王。
陸恒上前拍拍他的肩頭:“有日子沒見了,是來覲見的吧?走,一道去。”
二人便一道往大帳走,不過多時,傅茂川迎上了前,一路將他們請進了帳中。中帳的簾子在眼前揭開,謝遲抬眼一瞧,謝逢他們幾個也在。
皇帝看上去興致不錯,朝他們招手:“陸恒,謝遲,過來坐。”
二人猶是上前一揖,才各自落了座,皇帝又說:“你們幾個進了戶部的,近來差事辦得不錯,難得出來便好好鬆快鬆快。宮裡新得了幾匹良駒,這回全帶了出來,一會兒讓人給你們牽過去。”
眾人離席謝恩後,皇帝擺了擺手,續道:“圍獵時你們也不必時時跟著朕,放開了玩你們的去吧。誰打的獵多,朕這裡有賞。”
眾人笑著應和了一聲,謝遇笑著說:“那我們明天就比試一場,走不同的路上山,免得都挨在一起爭搶獵。誰走哪條道,咱今晚就籤定下來,明日上山時間自定,戌時都下來比獵多便是。”
“這主意好!我要早點起!”謝逢激得手,他年紀小,比試這些不佔便宜,但既然上山時間不定,他笨鳥先飛還不行嗎?
皇帝一聽,也覺得不錯,立時就讓宦做了竹籌來,標記上各條山道的名號,放在竹筒中讓他們。完再寫上各自的名字到山道下方,免得明天走錯。
郢山一帶可供圍獵的地方頗大,山道也多,一直是按天干地支標記的。謝逢了個“庚寅”,心滿意足,因為那座山上一直有鹿群出沒;旁邊的謝追“呀”了一聲:“辛未……那邊好像有幾狐貍窩?看我明兒個打幾張好皮來獻給陛下。”
說完他又湊過來看謝遲的籤子。謝遲先前只來過一趟,還沒幾天就上忠王和太子打架的事,轉頭就被押起來了,本沒鬧明白哪兒是哪兒。眼下他拿著寫有“癸亥”的,心裡點數都沒有,謝追則下意識地扯了下角:“癸亥……”
謝逢口而出:“那不就是前年太子殿下和忠王殿下打架的那座山麼?”
帳中數道目刷地全掃過去,一片驚悚地盯著他。謝追恨不得一掌他臉上,心說你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謝逢被大家一盯就回過了味兒來,面白了一白,跪地謝罪:“陛下恕罪……”
“沒事,起來吧。”皇帝無奈而笑,陸恒也嗤笑著打了個圓場:“那邊獵不,勤敏侯又去過,不會吃不認路的虧了。你們可當心別輸給他。”
“不會。”謝遇清淡一笑,“我從十歲起就年年都隨父王同來郢山了,總歸還是更悉一些。”
他在嘲諷什麼謝遲當然聽得懂,無非就是說他份低麼。他懶得多理,將竹籌寫好名字,給旁邊候著的宦,轉而跟謝逢笑說:“你明天幾點上山?記得喊我一聲。”
“好說,我起床的時候讓宦去你。”謝逢說罷又道,“這趟我帶南宮氏一道來了,我去打獵大概要覺得沒趣,讓去陪陪嫂子可好?”
眾人:“……”
謝逢還沒大婚,這南宮氏是跟他最合得來的側妃,這誰都知道。可就算誰都知道,在陛下跟前聊妃妾也不太合適吧?大家都有點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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