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從云端墜落,記憶的零星片段不斷撞腦海,手持水管趕跑欺負我的小孩的面容,漸漸與榮榜照片上的臉重合。
我想起來了,我本沒出過車禍。
從始至終,救贖我的都只有他。
外人看來,那年我爸是無可奈何將我送去鄉下養病的,實際上,他是為了討新歡開心。
我被他送去閔村一戶趙姓人家照顧,趙家是我爺爺那輩的遠親。
面上,趙嬸對我很是護,背地里,收了我爸新歡的錢,不給我吃飽飯,經常指使我干活,對我非打即罵。
的丈夫是個酒鬼,只要喝醉酒就會對手,反抗不了,就把氣撒在我上,好像這樣能讓有就。
我力氣沒大,反抗的結果便是被關在小黑屋里,不給喝水吃飯。
只有在外出的時候,我才能到外面氣。
那日,我循著香味走一個小院。
男生坐石階上,正與碗里的紅燒作斗爭。
我肚子得咕咕,不知不覺已蹲在他面前,一瞬不離地盯著他碗里的。
我已經很久沒吃過了。
后來我才知道,他有個很好聽的名字,溫竹談。
我搶了他的碗,他不但沒有生氣,還重新熱好飯給我吃。
他給我的手涂藥,幫我教訓趙嬸。
那之后我的日子好過不,我也越來越跟在他后,因為他每回都會準備我喜歡吃的紅燒,會耐心地引導我開口說話。
他說,等他考上大學了,就帶我離開閔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我。
我也第一次到,原來口的心還能跳得那麼快,還能這麼滾燙。
10
我無意間發現了趙嬸的。
趙叔醉酒,回來將家里的東西都砸了個遍,趙嬸上也遭了殃,發泄完一切,他拎著酒瓶搖搖晃晃離開。
我躲在不遠的草垛里,才躲過一遭。
趙叔走后沒多久,一個陌生男人進了屋。
不一會,屋子里傳來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音,混雜著趙嬸似歡愉似痛苦的哦聲。
我頓時凝固,明明想逃離,手腳卻不聽使喚。
我媽從高樓躍下,白暈開的模樣不斷在我腦海放映。
我捂住頭,嚨難地發出溺水般的嗬嗬聲。
待我清醒過來,對上的便是趙嬸眼神幽深地俯視著我的模樣。
心里打了個寒。
拍了拍我的臉,對我笑,笑意卻不抵眼底。
「念一,剛才你看見了什麼?」
我背脊生涼,拼命搖頭:「沒、沒有。」
趙嬸開始對我好,仿佛那日的事沒發生過。
幾日后,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午后,卻是我此生都不愿再回想起的噩夢。
前一天我送了溫竹談一張碟,和他約好第二天見面。
準備出門時,趙嬸怒氣沖沖踹開門,揚起手將我的臉打歪過去。
「死丫頭,你告訴趙滸了?我今天非下你一層皮!」
不聽我的解釋,抬腳就往我的肚子重重地踹了好幾下。
我沒躲開,跌到在地,嚨涌上一腥甜。
趙嬸后的男人攔住:「別打了,到時候人死了怎麼代?」
男人了,毫不諱忌地看著我:「你先出去,我幫你教訓。」
趙嬸聽明白他的意思,往外張幾眼,退出去把門關上:「你快點,別讓人發現了。」
男人走近我,褪下子。
我逃到門邊,竭盡力氣拍打著門。
服大力拉扯間應聲破裂,皮暴在空氣中,我只能無助地哭喊、踢打上來的人。
那一刻,我想到了死。
「嘭——」
門轟然倒塌,泄進屋。
溫竹談沖進來,一把將我上的人掀開,下服遮蓋住我的。
男人暗罵一聲:「媽的,壞我的好事!」
溫竹談雙目猩紅,拳頭雨點般砸在男人臉上。
男人子瘦小,很快就被溫竹談制住。
在我們注意不到的地方,趙嬸舉起鋤頭朝溫竹談的方向襲去。
溫竹談頭部到擊打,頭無力地往后仰,手腳不控制開始搐,蠕,倒下時只來得及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腦中轟鳴一聲,眼前瞬間天搖
地轉,著手腳跪爬到他邊,捧著他的臉:「溫竹談......你別嚇我。」
他睡著般一不。
我又爬到呆愣住的趙嬸腳下,揪住的腳:
「趙嬸,求求你幫忙一下救護車,你要多錢我都可以給你,求求你......讓人救救他。」
趙嬸繞開我,去探溫竹談的鼻息,嚇得倒退兩步:「沒呼吸了!」
我力癱倒在地,十指嵌發中,搖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趙嬸和男人對視一眼,將我摁倒,把我的手反剪綁在后。
我想喊他的名字,卻發現嚨嘶啞,腥氣不斷在口腔蔓延。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火將他湮沒。
一場大火,泯滅掉一切罪惡。
做完一切,男人對趙嬸說:「為了不出岔子,找藥把弄啞,打斷手腳,到時候就說不小心摔下山崖。不然江家想起來,不好辦。」
我躺在地上,口中水眼淚混雜,回想起溫竹談倒下前想對我說的。
他說:活下來。
于是,我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力逃。
我跑到馬路上,看見車就往外沖,趙嬸和那個男人追出來,被一輛躲閃不及的貨車從上碾過,連一全尸都沒留下。
我哭著哭著癲狂大笑起來,緩緩閉上眼,在路中央倒下。
醒來后,我像條瀕死的魚,不斷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斐守在床邊,見我醒了,關切地問:「怎麼樣,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斐。」我睜眼盯著天花板,淚從眼角沁出,「他沒去找他舅舅,也沒去打工,更沒有家,他一直都在閔村......我怎麼會忘記了呢?」
我最的年,永遠地留在了閔村。
我終于知道,為什麼每次宋岑想吻我,我總會下意識躲開。
因為我心里住著的人從來都不是他。
11
斐還有工作,沒多久就離開了。
我抬手去拿桌上的玻璃杯,手一,杯子從手中跌落。
杯子砸在地面,碎無數塊碎片,我手去撿,指腹一陣刺痛。
我呆滯地看著指腹流出的珠,眼前景象一晃,明碎片了白瓷片。
「念一,你沒事吧?」
我的手被人小心翼翼托起:「流了,我幫你理一下。」
我抬頭,看清眼前的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是在做夢。
「怎麼了?是不是很痛?」他心疼地對著我的手指輕輕吹,滿臉皆是關切。
「溫竹談。」
我輕輕地念著他的名字,淚就那麼砸了下來。
他手足無措地看著我,笨拙地用指腹拭去我臉頰的淚:「是不是趙嬸又欺負你了?」
我搖搖頭,撲他的懷中,耳邊是他穩健的心跳聲,一顆心仿佛有了歸。
我冷靜下來,環視四周,這里是......溫竹談家的院子。
我不顧手上的傷,握他的手臂:「溫竹談,現在是幾幾年幾月幾號?」
溫竹談彎下腰,疑孤地捧著我的腦袋左右檢查:「頭摔了?好像也沒傷口啊。」
我他的袖,急得眼淚又要冒出來。
「我是認真的。」
「沒大沒小,直呼我的名字。」他敲了敲我的頭,「一六年七月十五號。」
我心中大駭,面上卻不敢顯半分。
七月十五號......我和溫竹談約定第二天見面的日子。
我閉了閉眼,下定決心,必須想個辦法,讓他明天不來找我。
止后,溫竹談給我了創可,見我坐椅子上失神:「怎麼了?不是說今天有東西要給我?」
我僵笑笑:「我忘記了。」
他挑了挑眉,無奈道:「你這什麼記。」
我在想,明日,有什麼能絆住他。
我記得,這年村長的兒考了一個很高的分數,明日,就是村長為兒擺流水席,邀請閔村村民吃席的日子。
從宴席的地方到趙家,最快也要二十分鐘。
足夠了。
溫竹談正拿掃帚準備清理我剛才摔碎的碗。
我上前扯住他的角,用故作輕松的語氣說:「明天我想去王家吃席,你陪我好嗎?」
溫竹談向來不會拒絕我的要求,他點頭,眉眼彎彎:「好,饞貓。」
我又裝模作樣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
我托了托腮:「忘記明天還要拔玉米。不過沒事,你先去,我還能趕上。」
「我幫你,多一個人快一點。」他一邊將簸箕里的碎片倒垃圾桶里,一邊說道。
我搖頭:「不行,你明天不是還有活嗎?我很快的,不是說好收了錢就給我買糖吃。」
他失笑,我的臉:「枉我平日對
你那麼好,就惦記著這幾個糖。」
我見他臉上沒有疑慮,心下松了口氣。
12
當晚,我沒有回趙家,而是趁溫竹談的屋子熄燈后悄悄推門進去。
我不知道明日會如何,我只想,再和他多待一會。
床上的人翻了個,臉正對著我的方向。
他雙目閉,卷翹的睫隨著清淺的呼吸微微。
我在床邊坐了很久,終于忍不住低下頭,在他額角落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我抬起手,隔空臨摹他的眉眼,將他的模樣牢牢記在腦海中。
多希,時間定格在這一刻。
「小!」他驀地睜開眼,促狹地捉住我的手腕,「來糖吃的?」
我垂眸,任由手腕被他握在手里,幸好,他沒發現。
沉默過后,我聽見他說:
「你不是我認識的江念一,從來都不會用這種悲憫的眼神看我。」
我掙開手,心下大,故作鎮定開口:「你弄疼我了。」
溫竹談當即慌了神,開燈翻看我的手腕:「我開玩笑的,你的手沒事吧?」
「你沒鎖門,我擔心有人東西才進來的。」
我將手背過后,移開眼,冷靜下來,發現自己的話中都是破綻,但他卻信了。
溫竹談一路將我送回趙家,我沒注意到,他耳垂通紅一片。
這晚,注定是兩個人的不眠夜。
13
我并沒進屋,見溫竹談走后在外將就了一晚。
正如七年前那個傍晚,趙嬸臉上帶傷怒氣沖沖回到家,沒找見我,火氣更甚。
男人跟在后,安的緒。
家在不遠的二丫剛洗完澡,抱著臟簍從趙家走過。
二丫小時候從高摔落,摔壞了腦袋,智商停留在七歲。
男人了下,瞇瞇地盯著二丫。
接著,他不知和趙嬸說了什麼,趙嬸掐他一把,不愿走向二丫。
然后二丫就跟進了屋。
我躲在不遠,心下警鈴大作,急之下撥通 110:「嗯,地址在......你們快點出警。」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額角積蓄的汗越來越多,心高高提起。
「不要——」
屋的凄厲喊傳我耳朵。
我悄然湊近窗邊,放聲大喊,恰好讓屋人也能聽見:「什麼,趙叔醉酒傷了人?警察來了?」
喊完躲到一旁,果然,男人慌張提著子沖了出來。
我趁機閃進屋子,扶起衫不整暈厥的二丫,準備往外跑。
卻忘了屋還有一個人。
趙嬸面沉站在我后,我向耳后,手上都是,眼前瞬間朦朧一片,扶住二丫的手了下來。
我晃了晃腦袋試圖站穩,子一歪推翻面前的桌子,擋住趙嬸落下的子。
「滴答、滴答。」
瓷磚上滴落的令我瞳孔猛地一。
不是我的!
我僵抬頭,梁上吊著一尸,趙叔青紫的面孔映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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