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茵作為英國公府最大的人, 次日一早就把英國公夫人的話告訴了程之衍。
“阿娘說你氣方剛,要盡快給你尋門妻室,不能再拖了。”
“不過你放心,你我兄妹一場, 我怎麼著都得幫你不是!知你莫若我, 我都幫你回絕了。”
程之衍眉頭一皺, 看向程茵:“你回絕了什麼?”
程茵道:“我說……阿兄你對人沒興趣。”
程之衍:“……”真是天賜給的好妹妹。
“誰說我沒興趣?”程之衍眼一沉, 想到姜菱雪膩上為他而綻的朵朵紅梅,“尋門妻室沒什麼不好。”
程茵大怔。夭壽了!那位刻板守禮素來對子不屑一顧的阿兄竟然會說自己對人有興趣, 還說要尋門妻室。
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被自己“對人有興趣”的阿兄, 拎著去了母親的壽安堂, 讓把話說清楚。
結果一到壽安堂,英國公夫人跟前伺候的宋嬤嬤一臉凝重地看向程之衍,默默抿著沉默了好半晌,最后在兄妹倆的追問下, 只好坦白。
“夫人聽聞世子不喜歡人,心中大亥, 怕……怕世子有藏的龍癖,一早便趕去大慈恩寺拜佛祖去了。”
程之衍:“……”
程茵:“……”
程之衍冷眼掃了眼程茵:“你干的好事。”
程茵在阿兄森冷的眼神視下, 主請纓去大慈恩寺向母親解釋清楚這一切。
深夜, 令國公府。
鄭柏在臥榻上抱著新歡眠,不知怎的, 自和離后只要一閉眼就看見姜菱的樣子。
他自夢中驚醒,口而出一句:“阿菱。”
娘被他這一聲呼喊吵醒, 嗔怒道:“喲, 你這是在想你那下堂妻呢?”
“哼, 我想?我想個屁,那般鄙的鄉村野婦也值得我想?我這是做噩夢。”鄭柏冷笑道。
竟然敢跟他和離,離了他,不可能再找到更好的男人。
而他不同,他還能坐擁群妾。那日他特地帶了娘撞上姜菱,就是要讓姜菱親眼瞧瞧,有多蠢。
他倒要看幾時后悔。
娘諷刺地看了鄭柏一眼,不再理他,自顧自睡去。
鄭柏推了推娘的肩:“喂你,我腹中,去廚房給我下碗春面來。”
話說出口,鄭柏才想起,原先府里只有姜菱會做這道江南小食。
他每每辦公至深夜,姜菱總會做一碗熱騰騰的春面送來,一碗熱湯面下肚,出一汗,疲憊盡消。
眼下是吃不到了的。
“我哪會下春面?要吃找下人去,別打擾我安胎。”娘說罷,扯過被子蓋住腦袋,懶得再聽他煩。
自打懷了子起,娘就以此拿了他們這一房,頓頓燕,吃得比他爹都貴,日日懶在床上,連他娘都敢使喚。哪里還有原先的小意溫?
哪里有姜菱聽話孝順。
鄭柏心里忽然不是滋味,睜著眼睛到了天明。
剛醒來沒多久,他母親邊的劉嬤嬤便過來尋他。
“不好了,大公子。夫人……夫人被京兆府的人捉走了。說是放印子錢惹出了人命司,要提審。”
鄭柏大吃一驚:“母親怎麼會放印子錢?”
放印子錢有違大周律法,都是那起子不流的人干的事,他母親怎會摻和?
劉嬤嬤哆哆嗦嗦地道:“您也知道,令國公府敗落多時,早已是個空殼。早幾年都是姜姑娘拿自個兒嫁妝補,才勉強過得去。如今姜姑娘不在了,新夫人又天天要這要那的,夫人這也是沒辦法,聽說放印子錢利高,便……便一時糊涂……”
一時糊涂,一時糊涂就干這種蠢事?
鄭柏心中氣極。母親老人家自己丟臉便罷,這事傳出去,豈不是壞他名聲,影響他運。
他眼下可正是要升的節骨眼。真是被這群蠢婦給害死了!
然而鄭柏萬萬沒想到,這件事只是他不幸下半生的開始。
不久后,在他父親壽宴上,其親弟弟與父親姨娘私通被當場捉在床。父親當場氣到暈厥,母親上的板子印還沒消又病倒了。
了全京城的笑柄便罷了,還被史臺揪著不放。
朝堂之上誰不是見面三分,偏偏史臺那,無論他怎麼使力討好,就是要把他往死里趕。
他被停職反思,不升遷無,連原先請封他為世子的那道折子也被駁了回來。
鄭柏始終不解史臺如此針對他的理由,好不容易托關系找人,才問了個明白。
“上頭對你不滿。”
這個上頭指得便是史中丞程之衍。
次日下朝后,鄭柏攔住程之衍的去路,恭敬行了一禮道:“敢問鄭某有何得罪過中丞大人,值得您如此對待?”
程之衍繞過他朝前走了幾步,忽回過頭。
“你很快就會知道。”
待他迎娶他妻子的時候。
平寧侯府。
姜菱坐在院里涼亭的石凳上,悄悄抬眼打量了一眼遠的正堂。
程之衍又來了。這已經是他這個月第六次來平寧侯府“探阿兄”了。
這幾次下來,阿兄儼然與他了無話不談的至,都親切地直呼其字——謹之。
程之衍與攝政王份屬同門,這字是薛太傅一塊取的,都帶了個謹字。
未過多久,阿捧著只檀香木盒跑了過來。
“姑娘,這是給您的,又是世子送來的。”
姜菱打開盒子瞧了眼,是翠寶齋新出的胭脂,價值不菲且極難買到有價無市。
這些日子,程之衍都快將整個京城稀罕的珠寶都尋來給了。
姜菱嘆了口氣,把盒子遞還給了阿:“你把這個拿去還給世子。”
“世子已經回去了,明日再還他吧,反正明日侯爺還約了世子談兵法,世子肯定還會過來。”
姜菱:“……”明天還來?
姜菱想了想,覺得自己既不想與他多有瓜葛,就該避開他,于是從妝奩下的梨花木屜里翻出一封明日邀去踏青出游的帖子。
次日程之衍來平寧侯府之時,便被告知,姜菱出遠門了,今天一天都不會回來。
為著兒子的龍癖,英國公夫人碎了心。
盡管小兒跑來跟解釋了一番,是個誤會。但英國公夫人還是不放心,仔細想想自家兒子二十好幾了邊一點子的靜都無,人家同齡的孫子孫都能背詩了。
這其中肯定有那麼點問題。
于是乎,英國公夫人虔誠地在佛祖面前求了好幾日。
這幾日都住在大慈恩寺里,因著上了年紀又不忌口,子日漸笨重,每日飯后都會去后山走幾圈散步活筋骨。
正所謂馬有失蹄,人有失足。
這日,恰逢英國公夫人在后山散步,忽下了一場春雨,大慈恩寺后山積水地,英國公夫人一不小心進了小山的泥坑里。
的婢扯著的手,用力往泥坑外拉,可是使了吃的勁也沒把拉上來。
英國公夫人看了眼婢的小板嘆氣道:“罷了罷了,你別拉我了,去大慈恩寺,找些人來幫忙。”
婢令命,跑著回了大慈恩寺。
英國公夫人一個人呆在泥坑里,忽聽見不遠有好些個人談笑的聲音。
姜菱同一群貴出來踏青,走了一路聽了一路貴們對于和離之事發表的“高見”。
“要我說,你就不該和離。令國公長子有什麼不好,不過一個妾都忍不了,到底是鄉下來的沒規矩。”
“你這和離鬧這樣,眼下京城還有誰敢來同你提親。”
“我那遠方二舅的侄子,倒是個有財的主,剛剛喪了妻,你倆倒是合適,等了親能一起幫他打理養豬場。”
姜菱一一回了那些人。
“你最有規矩,將來一定要多為你夫君納幾個。”
“反正你家肯定膽小不敢。”
“你那遠方二舅的侄子這般優秀,你自己好好消吧。”
眾貴:“……”
眾人似乎都發現了,自和離后姜菱“脾氣”漸長。
被姜菱那麼一堵,這些人總算消停了些。
眾人安靜了下來,忽聽不遠傳來“救命,救命”的呼聲。
幾個貴循聲走上前,見一穿著素胖老婦,掉在半人深的泥坑里,著手呼救。
“諸位姑娘,幫幫老,老力不支,恐快站不穩,整個人要淹進泥坑里去。”英國公夫人疲力竭道。
英國公夫人常年禮佛,為人低調,甚出席宴會,這些個年輕貴里,見過的人之又,且此刻一的污泥,遮了半邊面容,又因在佛寺禮佛穿了一素,沒人認出來。
眾貴著眼前骯臟的老婦,拿帕子掩鼻,退后了一步,把“嫌棄”兩個字寫在了臉上。
唯有姜菱從人群中了出來,走上前道:“大娘,我幫您。”
英國公夫人從前未見過姜菱,瞧了眼姜菱的小板,擔憂道:“姑娘,你行嗎?”
“行。”姜菱擼起胳膊,力拖著英國公夫人出了泥坑。
上為此沾了滿泥。
站在一旁的眾貴譏笑了一番,嫌棄地退開了一圈。
姜菱見老婦臉慘白,忙下自己上的服蓋在老婦上:“您上沾了泥水,風一吹容易著涼,披著服會好些。”
姜菱給披上服,又背著下山找了大夫理傷口。
英國公夫人心里一暖。這姑娘量小,力氣倒還大。
等瞧完大夫,英國公夫人的婢尋了過來。
姜菱這才察覺,自己救的這位夫人來頭不小。
夫人還很客氣,為了答謝,親自煮了素面給吃,姜菱很給面子,一吃就吃了三大碗。
那位夫人見吃得歡,笑得合不攏。
天暗了,姜菱得回去了,英國公夫人很是大方的表示,自己有馬車,今日多虧有才得救,非要親自送回去。
英國公夫人過于熱,姜菱推辭不掉,只好順了老人家。
馬車一路沿著山道下山進城,去了平寧侯府。
到了平寧侯府門前,姜菱向夫人告辭:“多謝夫人相送,我家便是這里了。”
英國公夫人“哦”了聲,原來是平寧侯家的姑娘。
姜菱辭別了英國公夫人,正要進府,迎面撞上了剛從府里出來的程之衍。
姜菱:“……”這麼不巧。
程之衍看了一眼,順著的影向后,朝馬車上的英國公夫人喚了聲:“母親。”
姜菱:“……”真的好巧。
英國公夫人自馬車車窗回向自家兒子,這位素來不際應酬的兒子忽然出現在了平寧侯府,手里還捧著盒胭脂。
明白了。
兒子沒有龍癖,是心里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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