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宮宴上謝紓說了那番“護妻”之言后, 長公主府的門庭復又熱鬧了起來。
京中權貴慣會審時度勢,攝政王那話里的意思,擺明了是看重長公主, 不想和分開。
謝紓的態度擺在那里,那群貴眷自然也是從善如流。不過短短幾日,明儀便接到了不下幾十封邀約帖子。
有知喜茶,特地邀過府品茶的, 有邀賞畫的, 去詩會的, 還有希開金口為剛出生的嫡孫賜名的。
送來長公主府的賀禮,亦是絡繹不絕。
這幾日的長公主府完全與明儀剛從宜園搬回來時兩個模樣。
不得不說,明儀在瞧見那些為了恭維結自己而送來的帖子跟禮, 心里那點小小的虛榮還是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的。
不過冷靜了一番過后,明儀還是把帖子和賀禮拒了回去。
想起剛和謝紓分房后,從宜園搬回長公主府那會兒, 那群老臣家眷勸說的話。
“離了攝政王未必過得比從前舒坦。”
這的確是實話。
如果離開了謝紓,又該過怎樣的日子?
自出生起就了父皇帶給的尊貴與榮華, 親后的尊榮又來自于的夫婿謝紓。
好像自始至終都沒有哪份是自己帶給自己的。
明儀心中不定。
恰在此時,云鶯抱著只紅小木箱走了進來。
明儀朝那只小木箱看去,有些眼, 好似是這兩日誰送來的賀禮。
明儀微蹙眉:“不是讓你把賀禮都退回去了嗎?怎麼還留著這個?”
云鶯回道:“這份不一樣,不是那些京中貴眷送的,是大慈恩寺的了空主持派人送來的。主持說這東西定要到您手上。”
明儀好奇地接過紅小木盒, 打開來看,里頭裝的是只破布娃娃。
明儀問:“這是?”
云鶯道:“您上回義賣會籌的款, 幫了不災民, 這娃娃其中一個珠珠的小姑娘托了空禪師帶給您的, 說要把自己最寶貝的東西送給幫過的人。”
明儀著舊坑坑的破布娃娃,微有些出神,片刻后,臉頰浮起一片燦爛的暖紅。
明明看上去臟兮兮的,里頭卻藏著最純澈的真心。
倏然間,明儀眸一亮,似是在迷茫中找到了方向。
長公主府屋頂之上,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
宜園,洗墨堂。
乘風翻過屋檐,輕巧落在堂前。
謝紓過紙窗瞥見他的影,擱下筆開口對門外的乘風道:“進。”
乘風自外頭推門而,走到謝紓跟前。由于主子遭了長公主的嫌,殿下連見也不想見他,乘風這幾日臨危命,被派去長公主府蹲守,查探府中向,搜集有關殿下的報。
謝紓抬頭他:“如何?”
乘風悄悄瞄了謝紓一眼,他深刻懷疑自家主子想在他口中聽見,殿下離家出走后,因想念他而茶不思飯不想,時時刻刻牽掛著他,期盼他過去之類的話。
但他如實稟道:“殿下極好。”
吃得好睡得好,沒了您好的。
謝紓低沉“嗯”了聲,示意他繼續說。
乘風接著道:“別的倒一切如常,沒什麼特別的。不過這幾日殿下常常外出,去的最多的地方是云胭閣。”
云胭閣是京城最大的首飾鋪子,里頭的首飾素來以豪奢致聞名,便是宮里司珍房做的首飾也未必比那里頭的巧。明儀素來鐘那里的首飾釵鬟。
謝紓抬眸:“看上哪些了?買下送去。”
乘風很明白自己主子想靠買首飾討夫人歡心的心思,但很不巧,“殿下去云胭閣,并非去買首飾,而是去賣。”
云胭閣既賣首飾,平日也會出高價回收一些見的舊首飾。
謝紓擰眉,臉微一沉。
長公主府年年有封地歲供,再怎樣不至于到要賣首飾的地步。且有他在,更不可能讓去過那種不面舒坦的日子。
乘風見謝紓沉下臉,忙解釋道:“長公主近日和大慈恩寺的了空主持一道,打算籌辦幾間收容所,收容那些因災荒逃難至京城的流民。”
“殿下倒不缺用度,只不過籌辦收容所乃是殿下自己的主意,不好用國庫里的錢。您也知道,銀兩變現不容易,殿下想為此多籌措幾萬錢,手上的莊子地契一時難尋買家不好周轉,似首飾這類的小件,倒是價高又容易變賣。”
謝紓聽著乘風的話,問了句:“那此事進展如何?”
“還算順利。”乘風話音一頓,“這幾日殿下正在尋適合做收容所的地方,眼下還沒找到合適的。”
謝紓聞言,微微斂眸,若有所思。
*
明儀這幾日正忙著尋置辦收容所的地方。
因著收容所中的流民年老弱者多,多需靜養,故而置辦收容所的地段,不宜在鬧市,也不宜在坡陡不好行路的山上。且依了空主持看來,如果想長期維持收容所的開支,僅靠他人捐贈之是不夠的。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如若能在收容所周遭置些田地魚塘,供里頭的人自給自足是最好的。
另外還需考慮,流民所需的藥材資運送便不便利的問題。
明儀手上自是有不莊子的,只細細盤算下來,哪都不是最佳之所。
明儀挑剔的老病著實難改,凡事非要做得細,這事也一樣。
尋了好幾日,才在京郊尋到兩不錯的地段。
只不過那兩地段的莊子,聽說是別人家的祖產,主人家不肯隨意將其轉讓。
雖說辦收容所是為了行善,但也不好迫他人強買強賣。
明儀只好再另尋他,可怎麼找也找不到比那兩地段更合適的地方。
就在明儀煩憂之時,云鶯帶了消息過來。
“那兩莊子的主人家愿意轉讓莊子了,不過因是祖產,他想見您一面,親自同您商談易事宜。不知可否?”
畢竟是自家代代相傳的祖產,主人家會這麼謹慎,倒也不難理解。
明儀想了想便應下了:“好,明日我親去一趟。”
*
次日,明儀換上一輕便的妝容,帶著帷帽,坐上了前往京郊莊子的馬車。
馬車一路顛簸,行至京郊莊子前。云鶯扶著明儀自馬車上下來,進了莊子。
走進莊子別苑,明儀遠遠便看見一穿著得的中年男子坐于堂前。
想來這位便是莊子的主人家。
那中年男子留意到了遠靜,迎了上來,朝明儀行了個大禮:“參見殿下,敝人姓胡,是這兩座莊子的管事。”
明儀免了胡管事的禮,朝里了眼,“你家主子何在?不是他說要同我親自商談易事宜的嗎?”
胡管事歉聲笑笑,回明儀:“說來也不巧,主子今日有急事出城了。不過無妨,他已將此事全權于我理,殿下有什麼事告訴敝人就。”
明儀:這麼不巧?
胡管事說著,從袖中取出兩張地契轉讓書來,遞給明儀:“殿下請過目,若無問題,今日便可簽下字據。”
明儀此行出來,以防出紕,刻意帶上了戶部知地契易的王郎中。
王郎中細細瞧了轉讓文書上的條款后,道:“回殿下,文書沒什麼問題,可放心簽下。不過這莊子的轉讓價卻是比市價要低五。按理說這地方地段極佳,不止這價位。”
這的確匪夷所思,還沒討價還價呢?哪有人賣祖產,還算一半錢的。
奇怪。
明儀疑地朝胡管事看去。
胡管事忙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家主子素來樂善好施。這回愿意轉讓祖產,也是因為聽說殿下要這地方,是用來置辦收容所的。”
“我家主子說了,殿下不僅人還心善,乃為吾輩之楷模。他深深為殿下的善心所,也希為此多出一份力,這才把地價減了一半。殿下全他一片心。”
明儀:“……”
這又是夸人心善,又是為的善心所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不全一下這位“能說會道”的主人家一下都不行了。
世上善心人真多。
不過這位主人家雖有善心,明儀也不好白要他好。
想著等著收容所建以后,便以這位大善人的名字命名,以謝其善心。
往地契轉讓書上瞧了瞧,在上頭找到了這位素未謀面大善人的名字——
舒艾七。
這個名字……
瞧著普通的。
待理完轉讓文書,明儀自別苑出來。
待在屋里的時候沒察覺,站在門前才察覺,天上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勢還不小。
馬車停在莊子外頭,自莊子里一路過去,有些路程。明儀出門時,天尚晴朗,并未帶傘。眼下若走過去,只會被淋落湯。
明儀只好站在屋檐下等雨停。
卻在這時,胡管事不知從哪尋來一把大傘,十分心地遞到云鶯手上:“這雨怕是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我這剛巧備著把傘,殿下請用。”
不遠拐角,謝紓著明儀走在傘下遠去的影,一言不發。
乘風問他:“您來都來了,怎麼不去見見殿下?”
謝紓未答。
乘風:“……”不會是怕夫人嫌棄自己吧?
明儀緩步走在雨幕之中,天沉,聽著傘面上滴答的雨聲,回想著方才之事。
總覺得哪里奇怪卻又說不出來。
想著此事了神,也沒注意去看腳下的路,雨天路面,明儀今日正巧穿著鞋底平的繡鞋,莊子久未住人,臺階上長滿了青苔,明儀下臺階時一個沒留神,“噗嗤”腳底一。
的慣地往后仰去。
云鶯手上握著傘,見狀忙丟了傘想去扶,只作慢了一拍,來不及扶。
眼看著明儀就要倒在地上,云鶯心中一嚇。
卻在此時,有人一躍上前托住了殿下的腰。
陶青碧一直想知道,陶家的大小事情,到底關了應家和符家什麼事?他們兩家摻和進來,小事變大事,大事變成鬧劇,陶家人直接成了陪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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