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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第 6 節 晚星

那個溫的、沉默的,從認識的第一面開始,就始終不離不棄地跟在他的后,無論他怎麼傷害頂多只會跑到角落里默默消化一會兒痛苦,就很快又會回來找他。

這次已經六天了。

還沒消化完嗎?

說起來自己這次并沒有做什麼特別過分的事,不過是幫傅清雪問了句話而已,和之前做的各種事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到底為什麼生這麼大氣?

江書易想不明白。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越想不明白,他越心慌。

心臟像是有一塊角落突然缺失了,一個無底的黑橫亙在那里,墜得他渾

最終,他妥協了。

之前冷戰過那麼多次,都是岑晚來主求和的,那麼這次,就換他先低頭吧。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低頭,岑晚絕沒有不原諒的可能。

10【岑晚】

出院后,我每天都忙得要命。

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回家,我開始面談公司的高管、財務、法務、人事。

目的只有一個,岑家和江家聯合承辦的大大小小幾十個項目,如今全部拆分,從此之后,江家是江家,岑家是岑家。

這一切需要地進行,我不想在事之前驚太多人,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煩。

原本,我得花好大的力才能掩人耳目,但現在,江書易與我取消婚約、要與傅清雪結婚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旁人紛紛被這樁八卦牽去了注意力,反而忽視了我這邊的作。

就在我即將大功告的前夜,江書易突然出現了。

「岑晚。」

他直接在辦公室里將我堵住,鎖上門后,走到我面前,垂眸向我。

我是來收拾最后的東西的,這個時候,我并不想和江書易起爭執,于是只好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待著他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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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書易沉默良久,吐出四個字:

「我要結婚了。」

說完后,他盯著我的表,等待著我的回應。

我不知道他在期待我做什麼反應,是刺痛還是悵然,是崩潰還是挽回。

而他等到的,是我撓了撓頭,莫名其妙道:「我知道啊,傅清雪不是天天在朋友圈曬嗎?」

江書易像是突然被我這句話擊潰了,他的聲音大起來:

「岑晚,別氣我了。」

在我們認識的近十年時間里,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江書易的語氣中,帶著服的意味。

「這一次,換我先低頭,還不行嗎?」

旁邊的賓客都朝這個方向過來,我有些無奈,只好低了聲音:

「聽好了,江,我不在乎你低不低頭,結不結婚,以及和誰結婚。」

「因為一切都和我沒關系了。」

我一字一頓道:「江書易,我不你了。」

江書易出仿佛挨了一鞭子的表,但他隨即反應了過來,淡淡地笑了。

「岑晚,別逞強。」

我看著他,他也垂眸看著我,我悉那雙眼睛,江書易永遠是那麼地勝券在握,他太篤定了,篤定「岑晚江書易」是某種永恒的客觀事實。

那不妨……我就讓他再篤定一天好了。

輕輕出手,我幫江書易整理好了領帶的皺褶,這是屬于我們二人之間慣常的小作,江書易的微微一抖。

我低聲道:「書易,我的確你,可你一遍一遍傷我的心,我終究是會累的。」

江書易的神下來。

「晚晚。」他用很輕的聲音說,「我對你……并不是沒有。」

「回到我邊吧,我們還像過去那樣,好不好?」

我笑了:「好啊。」

江書易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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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住我的手,眼睫微微抖:「雖然只冷戰了這幾天,但不知道為什麼,我最近總是做夢,夢到我要失去你了。」

我不出了自己的手。

「可能是因為你太累了,書易,先回去好好睡一覺吧。」我聲道,「明天晚上,你來這里接我,我們再聊別的事。」

11【江書易】

江書易回家后,睡了很漫長的一覺。

傅清雪給他打了很多個電話,他都沒有接。

不知道為什麼,當他被跟岑晚的婚約綁住時,他

是那麼地喜歡傅清雪的跳和有趣。

但當岑晚真的不在他邊、他的所有時間都被傅清雪支配后,他卻開始到了一讓他難以忍的聒噪和愚蠢。

為什麼過去從來不覺得呢?

哦……

是因為有岑晚在,無論傅清雪惹下了什麼爛攤子,岑晚總會默默地收拾好。

好在,現在岑晚很快又要回來了。

江書易睡到下午時分,他起床,認真地洗漱、換,隨后拿起車鑰匙,準備去辦公室接岑晚。

這些年他名義上和岑晚合管公司,但事實上,從傅清雪進公司開始,江書易就幾乎沒有再出任何力,這樣想來,岑晚應該很辛苦吧?

那麼他,即便辛苦,應該也是甘之如飴的。

江書易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岑晚。

他一路驅車,來到公司,一路進最高層。

「晚晚!」他的名字,推開辦公室的門,「我們……」

江書易愣住了。

他看到的,是一個完全空了的辦公室。

電腦、書籍、文件資料,全都不見了。

只有一樣東西留在桌上,江書易走過去,愣愣地看向它。

那是江書易和岑晚學生時期的合照,照片中,江書易神采飛揚,笑得又熱烈,而岑晚站在他的側,一邊靦腆地笑著,一邊悄悄地注視著江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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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岑晚唯一沒帶走的東西,把它留在了這里,潛臺詞是——

「我不要了。」

無論是這張照片,還是它所代表的昔日時

都不要了。

江書易愣了片刻,隨即沖出辦公室。

他一間一間辦公室找過去,他不相信,不相信岑晚就這麼走了。

但他看到的,是過半的辦公室,全都空了。

岑晚以驚人的管理效率,帶著岑家的團隊直接撤出,等江家反應過來,已經完全來不及了。

終于一路驚了江家的老爺子,他親自上門,去岑家求

岑晚的父親對此閉門不見,只留下一句話:「岑晚已經出國,行程不便,婚約取消,一切原因請您去問自己的孫子。」

然而,江家老爺子甚至很難出口去責問江書易。

因為江書易就像是徹底瘋了。

他不吃不喝,每天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去打所有認識人的電話,問他們,有誰見過岑晚。

有人說似乎在哪里見過岑晚,他便立刻驅車趕過去,這樣往復了十幾次,每次都是一場空。

最后,當江書易打給一個不太的酒朋友時,對方怯生生地問他:

「江,你為什麼這麼急著找……自己的一條狗啊?」

一直貌似平靜的江書易,突然被這句話擊潰了。

他一句解釋的話也說不出來,只是蹲下來,任眼淚一滴一滴掉了下來。

「岑晚是我邊的一條狗。」那是他酒后最常說的話。

岑晚到底是以怎樣的心聽著這句話的呢……以至于曾經那麼自己,如今卻頭也不回地離開。

12

后來的很多年,我都沒有再見過江書易。

我帶領團隊出國,開拓海外市場,父母對我的行程完全保,所有江書易能夠找到我的途徑,都被他們提前掐滅。

只有一次,我回國看父母的時候,被江書易遇到了。

那時候的他已經憔悴得不樣子,卻在遇到我的瞬間,眼神驟然亮了起來。

「晚晚……」

父母想要人帶走他,被我打了個手勢,示意沒關系。

「我和他聊聊吧。」

寂靜的包廂中,只剩下我和江書易兩個人。

他沉默良久,開了口:

「晚晚,你走的這些年里,我常常做夢。」

「夢里是所有你曾經對我的好。」

「但與此同時,也有一個聲音一直對我說,這些好,都不是出自你的本意。」

我頷首,微微了然。

江書易在夢中和系統建立了鏈接。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他苦而又艱難地問,「你到底……有沒有過我?」

我思索了一下,午后的時綿長又溫和,在窗外的鳥鳴聲中,我想,也許徹底說開,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于是我開了劉海,額頭的最上方,有一道淺淺的疤痕。

「這個,是我當時讓傅清雪和我一起負責客戶接待,那天晚上的每杯酒都是我喝的,結果找你哭訴,說我讓陪酒,于是你不分青紅皂白,就將酒杯砸到了我頭上。」

江書易的眸戰栗起來。

「晚晚……」他痛苦地開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這個,是你讓我幫傅清雪剝蝦,被鰲蝦的殼刺破留下的。」

「這個,是傅清雪的弟弟傷,你讓我獻留下

的。」

……

我是疤痕質。

一次傷,都會留下痕跡。

如今,這些痕跡為了滿的證據,以至于我不需要多說什麼,就能完所有無聲的控訴。

江書易的神越來越痛苦,他幾乎聽不下去也看不下去般地攔住了我。

「晚晚,我知道,你了很多很多苦。」

「但在夢里,我聽那個聲音說,這是你離開我的方式……」

「你要流夠一百次,才能離開我,所以你對我的很多好,都是假的,對不對?」

我輕輕地笑了,轉過去,起自己后背的服。

一條長長的疤痕,橫亙過我的整個后背。

江書易突然渾抖起來,整個人連站都站不住。

那是在我們的中學時代,彼時傅清雪還沒有出現,我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在江老爺子揮起龍頭拐杖要打江書易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沖了上去,地抱住江書易,替他挨了那重重的一下。

事后,我被直接送去醫院,江書易抓著我的手掉眼淚。

「晚晚,疼不疼?」

蒼白,卻對他笑:「有一點,但沒事,只要你以后再也別惹爺爺生氣了就行。」……

那一刻,我們都是真心的。

就因為那一刻的心極度之真,所以我后面不惜流一百次也要離開的事實,才更顯得慘烈。

「江書易,我不是沒有過你。」我輕輕地說,「但我真正的傷口,在這里。」

我指了指自己的心臟。

「好在現在傷口已經完全愈合了,連疤痕都沒有留。」

我輕松地聳聳肩,整理好服,轉離去。

這一次,江書易沒有起追。

他坐在原地,良久,像是丟了魂魄。

13

后來,我專注海外市場,鮮回國。

只有一兩個極其親的朋友和我保持聯系,國向,也都是由們告訴我的。

江書易和傅清雪分手了。

原因很簡單,是江書易不知道怎麼的,發現了傅清雪對我潑過的種種臟水。

單純活潑的可小鹿一夕之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面目全非的心機綠茶,江書易質問傅清雪,換來的是傅清雪的冷笑。

「江書易,你難道要把岑晚的離開,怪罪到我頭上嗎?」

「告訴你,罪魁禍首只有一個,那就是你自己。」

「是你自己喜歡上我,是你自己肆意地,是你……」

江書易的頭越來越疼,他按著突突跳的太,低聲道:「閉。」

傅清雪不依不饒:「我為什麼要閉?江書易,岑晚本就不你了……」

沒能說完全部的話。

因為江書易突然起了酒瓶,砸在了傅清雪的頭上。

「我讓你閉!」

……

傅清雪永遠地閉了。

重擊損傷到了的頭部,了植人,醫生說,有醒來的概率,但非常低。

江家砸了幾乎一半的財產進去,但傅清雪的家人拒絕和解,最終,江書易鋃鐺獄。

而由于我在出國前已經和江家做了切割,所以在江家的票大跳水之際,岑家并未到任何影響。

得到消息后,我回了一趟國。

江書易不知道從哪得到了消息,在獄中提出申請,想要我去探視。

我拒絕了。

但我花了一天的時間,回了母校。

母校已經蓋了新樓,曾經的教學樓廢棄不用,只等拆除。

我在空空的走廊里站了一會兒。

很多很多年前,我就是在這個位置,遇到了江書易。

年一襲白襯衫,不羈地朝我笑:「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落地,昔日故人的影子,終于徹底消失不見。

我轉,將那個漂亮肆意的年,和溫沉默的,都留在了后。

隨著這棟老樓被拆除,屬于他們的故事,終將徹底消亡于過去。

而我,會在經歷了所有眼淚和鮮后,走向屬于自己的新篇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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