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蓋上被子,口中喃喃:「你怕冷,我給你多蓋一些。」
他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怕冷。
卻是他第一次親手為我蓋被子。
隨后,他又吩咐侍準備晚餐。
特地叮囑了幾道菜,都是我最吃的。
我早已忘記上一次和他一起用餐是什麼時候。
只清晰記得他我為星月試藥將毒草毒蟲塞進我里時那可怕的模樣。
代好一切,他回到床邊,靜靜地守著我。
「我說過會好好待你。」
初到魔域時,他將我安置在他院中,送我明珠,說會好好待我。
可過了沒多久,他就食言了。
現在,我已經死了。
他再說這些,是不是太遲了?
「你沒死,有我在,你不會死的。」
我聽見他這樣說,忽然有種不好的預。
他想做什麼?
只見他從袖中拿出一顆形狀不規則的白石頭,放在我的掌心。
石頭劃傷了我的手掌,鮮流出,很快將白染鮮紅。
我認得,這是傳說中的魔族至寶鎖魂石,能夠凝聚魂魄,令人死而復生。
僅可使用一次,功后,鎖魂石便將化為齏。
他竟如此隨便地用在我上?
一瞬間,我覺到一力量猛力拉扯著我,幾乎要將我的靈魂撕裂。
同時,還有一無形的力量在保護著我,使我不影響。
一番暗斗之后,我仍飄在空中,什麼也沒有發生。
沐恒看著床上仍舊聲息全無的我,眉頭皺,自言自語道:「使用鎖魂石凝魂,需本人愿意。雪兒,難
道你不愿意?你不想回來我邊嗎?」
他拿起完好無損的鎖魂石左右端詳,隨后狠狠摔在地上:「不可能!」
「還有辦法的,一定還有……」
他仍不死心,快速思考著。
許久后,不知想到什麼,他直接離開了魔域。
馬不停蹄地趕到了蘇瀾城。
沐恒的魔功已然爐火純青,世間難有敵手。
但孤獨闖蘇瀾城,免不了一場苦戰。
陸家族人不想蘇瀾城百姓苦,拼死將他攔在城門外。
沐恒沒有對我的族人下死手,只說:「把雪兒的魂魄出來。」
「魂魄?死了?」
我的哥哥反問,沉默數秒后,狂笑起來,「死得好!」
5
「不是說,離開陸家后,會過上自己真正喜歡的生活?」
「不是說,哪怕沒有一點修為,你也會保護,不讓到一丁點傷害?」
「不是說,要一生一世一雙人,你們的勝過世間一切嗎?」
「怎麼,這麼快就死了?這麼輕易就死了?」
哥哥不屑地復述著我曾經信誓旦旦的話語。
每一句,都像利刃狠狠刺在我的心上。
拼盡全力助沐恒離開蘇瀾城后,我日日幻想著我們的好未來。
可到了魔域,一切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他忙于各種魔族事務和修煉,和我的接越來越,他的魔功每進一分,就會變得更冷漠許多。漸漸地,他與我越發疏離,有時一整日都見不上一面。
我沒有了修為和半顆心,虛弱,不能在魔域隨意走。
只能住在他給我安排的小小院子里,苦苦等待他的出現。
我們的角徹底對換了。
我為了那個只能依靠他的籠中鳥。
不同的是,沐恒在陸家時尚能自保,因有魔功護,誰也殺不死他。
可我,隨便一個魔族,都能讓我生不如死。
逃離前夜,沐恒曾答應我,回到魔域過自由和平靜的生活。
可事實上,他做的卻截然相反。
我眼見著魔族的勢力越漸壯大。
毀滅人間的野心再起。
我告誡他要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和蘇瀾城和平共。
自此我們開始爭吵、冷戰,他甚至失手打傷了我。
其實那時的我已經意識到,他從前的種種承諾,不過是為了利用我。
可我還是不愿離開他。
后來,巫族公主星月為了長生,帶著蘇瀾城的來到魔域。
非常順利地取代了我的位置,為了沐恒的新歡。
在星月的謀算計下,各種沒有緣由的污蔑、忽視、戲耍、折磨、迫接踵而來。
那個曾與我生死相隨的年,最終為了夜晚最深的夢魘。
可我還是沒有離開他。
直到死。
沐恒沒有解釋我的死,只說:「別廢話,把出來!」
「跟你走時說過,不會再回陸家,就算再回來,陸家也不會接叛徒……」
哥哥冷冷說道。
沐恒不信,再三問。
始終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再次起手來。
哥哥自然打不過他,被一擊正中口,口吐鮮。
高大的影從空中跌落。
我急忙飄過去,想要接住他
,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穿過我的虛影,重重摔在地上。
他的五臟六腑被震碎,一修為盡毀,即便活下來,也只能殘度日。
是我的傻,害了哥哥,害了蘇瀾城。
陸家族人立即上前保護他,做好了死當場的準備。
意外地,沐恒沒有再出手。
他轉離開,在風中留下一句:「如果回去,立刻告訴我,否則……」
沐恒回到魔域,重又站到了我的床邊。
握著我冰涼的手,滿眼愧疚與自責,喃喃自語。
星月差人找了他好幾次,他都沒有理睬。
和當初冷落我的模樣,何其相似。
他們的婚禮草草收場,無人再敢提起。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他都牢牢守著我。
陪著我的時間,比近一年加起來還多。
他偶爾會到我曾經住過的小屋里發呆。
似乎在回憶我們的往昔種種。
他還為我畫了許多畫像。
他記憶中我的模樣,倒真是分毫不差。
他用盡各種手段尋找我,尋找我的魂魄,卻毫無效。
還屢屢被星月嘲諷:「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一時間,
整個魔域都被他的哀怒籠罩,氣氛抑,眾魔謹小慎微。
魔族大長老得知沐恒無心魔族事務,當即震怒,提前結束修煉,將他帶到了地。
大長老除了罰外,還慣會講大道理。
從沐恒父母的死,講到多年前與蘇瀾城一戰的慘敗,再講到魔族下一代的興衰。
他總說,不傳典從魔族眾生中選中了沐恒。
從那日起,沐恒便背負起了整個魔族的命運。
大長老責令沐恒放下一切,閉關修煉。
沐恒不肯,和大長老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兩人可怕的氣勢在整個魔宮中撞,引得眾魔更是惶惶不安。
在我的印象中,這麼多年,他一直很聽大長老的話,從沒有違背過大長老的命令。
這樣堅決的反抗,還是第一次。
沒想到,竟是為了我。
可惜……
后來,他看著躺在床上的我,眉頭皺,掙扎了許久。
最終,他怏怏地松開我的手,沒有違抗大長老的決定。
現在的沐恒只練就了典第六層,所以,蘇瀾城眾人尚有一戰之力。
等到他魔功大之日,揮一揮手,便能毀滅整個蘇瀾城。
平整個人間。
這就是魔族不傳典的威力。
而我,無力阻止他。
沐恒將我的尸沉在冰湖底,和我告別后,走向地深。
他似乎看見了幻象。
晦暗的眸,有一瞬間的閃亮。
「雪兒,我也是你的……」
他輕聲說完,下一秒,臉上卻滿是化不開的哀怨,又道,「可我不能你……」
「我不能你……」
「我不能任何人……」
我?
卻又不能?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思緒翻涌。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沙啞,直到什麼也聽不見。
整個影沒在地的濃霧中。
地的最深,我進不去。
我覺到自己是時候離開了。
消散之前,我在沐恒的院外看見提著食盒的星月。
被守衛攔在門外,無論如何求都不得進。
再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魔尊新歡,也嘗到了被欺凌的滋味。
我覺發現了我。
四目相對。
愣了愣,然后笑了笑。
我也輕輕笑了笑,轉奔向月。
我要做的,還遠沒有結束!
6
我確實沒有死。
五年后,我為了一個偏遠小鎮的賣花。
年方二八,卻無婚嫁。
由于魔族肆,人族的生存之地越來越,生活艱苦,窮人更是朝不保夕。
我的養父為了一斤,將我賣給了青樓。
我拎著沒賣完的花,認命地跟著人牙子走在狹窄的暗巷中。
走著走著,卻進了一個富麗堂皇的宅院。
花園正中的亭子里,站著一個高大拔的影。
一襲白,年輕俊朗,書卷氣盛。
是沐恒。
他的目一下便鎖定住我,眼中似閃過一訝異。
卻又難以捕捉,仿佛只是我的錯覺。
他的氣息比多年前更加冰冷,站在那里一不,沒有表,也不說話。
聽聞他半年前才從地走出,魔功大漲,已無人能敵。
他第一時間去往蘇瀾城,討要陸臨雪的魂魄,未果。
一氣之下,將半座蘇瀾城碾為廢墟。
此后,他發了瘋地四尋找名字中帶「雪」字的子。
今日,找到了我。
為我引路的人牙子不知何時已溜走。
我站在臺階上,雙手抓著花籃,裝作第一次見他的模樣,好奇又膽怯,忍不住抬頭看他,又迅速低下頭,不敢言語。
沉默了許久,久到太曬得我發昏。
沐恒終于開口:「你什麼?」
我小心翼翼地回答:「小雪。」
他說:「跟我走,以后,我就你雪兒,好嗎?」
我低低地應了一聲。
其實不用他問,我本別無選擇。
沐恒將我帶到另一院中,安排了許多丫鬟婆子照顧我。
院中日升月落,水榭亭臺,鳥語花香,儼然是人間富貴人家。
但我知道,我已魔域。
多年后重回他的邊,我并非沒有緒。
午夜夢回,我至今能夠在黑暗中看見他冷漠的臉。
他曾誤會我、迫我、折磨我,每一次的傷害,都深深烙在我心上。
但,我有必須回到他邊的理由。
沐恒不常
來院中找我,即便來了,也很說話,只是坐著看我。
似是想過我,看見另一個人。
后來,一連好幾月,我都沒有見到他。
我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也無從詢問他的蹤跡。
有時甚至懷疑,他已經將我拋諸腦后。
但他不找我,我也忍住了,從不找他。
我在院中種花、養魚、做飯、發呆……如一個從小凄苦的子,終于過上了安穩的生活,平靜而滿足,不求其他。
一日,夜深,我已睡下。
沐恒忽破門闖我的房中,不由分說地抱住床上的我。
將頭埋在我的發間。
「雪兒,讓我靠一會兒。」
他的聲音沙啞而無力。
子甚至稍有些抖。
我立刻意識到,消失的這幾個月,他又進地了。
他上的殺氣很重,魔力不斷波,混地撞著。
我不知他在修煉時遭遇了什麼。
但一定是極可怕的事。
魔族不傳典,不是那麼容易練的。
我為陸臨雪時,便知他每進一次地,就要遭一次無法承的痛苦,但他卻難得出現片刻脆弱。
而這脆弱,他從不敢展現給陸臨雪。
沒想到,今日他竟直接找上了我。
我沒有躲開,也沒有問他發生了什麼。
壯著膽子抖著雙手,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回抱住他,盡力給予他安。
待到他漸漸平復,立即放開了我。
脆弱的神迅速收斂,轉眼變回往常冰冷的模樣。
我輕輕抓著他的袖,抬起頭看他,忽而調皮一笑,主吻在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