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那不是泗水嗎?閻王大人?」
牡丹激地打斷我的話,我順著手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百花叢中,苦茶著一翡翠的紗,頭戴同系的絹花,言笑晏晏,而泗水一襲黑,雙手背后,眉眼和。
端的是一副男才貌、郎妾意。
我使勁握了握拳,剛染的指甲斷了也不知曉,眼中全是癡男怨站在一起的畫面。
可惡!兩面三刀的龍,當著我的面說再找找,一副堅決不肯見苦茶的樣子,轉頭就跟人家拉拉扯扯了。
呵,男人!
「真好,乞靈,這樣你就算是完任務了吧,嘖嘖,多年了啊,什麼時候見過閻王如此溫和?哎,乞靈你去哪?」
我沒回應牡丹的話,轉駕著祥云離開,我想這樣大的嗓音,泗水應該是聽到了,可惜此時此刻的我像個落荒而逃的喪家之兔,背影都是蕭瑟的。
7
「好妹妹,你這突然是怎麼了,平日里子壯如蠻牛!」
那日回到月老殿,我便發起熱來,昏昏沉沉的,不知今夕是何夕,牡丹幾乎是日日來,對此我是激的,我承認我子一直很好,但和蠻牛相比也是大可不必。
「仙也吃五谷雜糧,未免生病,不必大驚小怪。」
有回泗水也病了,直躺了七七四十九天,令我等驚掉下,聽說他從前也是九重天上的戰神,曾經胳膊斷了還能奔赴戰場,生病是從來沒聽說過的。
「你最近,有聽到關于泗水的消息嗎?」
牡丹搖搖頭:「他有什麼消息?總歸是在閻王殿咯。」
「苦茶和他……」
說起這個,牡丹一拍大:「你那日是尿急嗎?跑那麼快,我和泗水一起追,都沒追上你,只著你的背影越走越遠。」
我嗤笑一聲:「就當我是尿急好了。」
「別說,這苦茶仙子,看著好像是不食人間煙火,這對泗水可真上心啊,聽說特意去求王母的蟠桃給閻王殿送去呢,今日煲湯、明日點心的,可能啊,天庭好事將近。」
我聽著的自言自語,心里酸楚,王母娘娘也不是什麼好人,從前我管要桃子,一個都舍不得,如今苦茶去求,竟然就能。
「罷了,奪人姻緣等同殺人父母,要千萬世遭罪的,我不爭了!」
說罷,四肢攤平,一副生無可的樣子。
「你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牡丹撓撓頭。
哎,一個沒有的植,能懂什麼呢?
幸好我對泗水也沒那麼深種,雖然有點憾吧,但也沒有過于傷心,只是有些不習慣,畢竟從前沒幾日,我便要去趟閻王殿的。
如今清閑起來,真真無聊。
「滴答!滴答……」
就在我趴在廊下數著雨水的時候,突然間九重天電閃雷鳴,黑云滾滾,總是萬里無云也不好,偶爾會變一些,我往里躲了躲。
泗水就那樣從云層深走了出來,被淋得漉漉的,頭發趴趴地搭在額前,我站起朝他喊:「泗水!你這是做什麼?」
他看了我一眼,就拐走了,拐走了……
這人,不行,我雖子未好,卻也闖進雨里追了過去。
只見他推開苦茶的院子,旁若無人地走了進去,我抬手了臉頰,這雨真討厭,怎麼將我的眼眶也淋了?
我不知自己對泗水算不算,總歸是有些在意的,但的種子還未發芽,就被扼殺了,故此,我關起門來,潛心修煉。
不如意,仙路事業總要有所進益。
「這就是你埋頭苦練一個月的果?」
面對牡丹的質疑,好吧我承認,仙也是有深淺的。
相顧無言,我又開口問:「泗水和苦茶……」
「你不知道嗎?對,你不知道,泗水去蠻荒之地了。」
我震驚得瞪大了雙眼,蠻荒之地,聚集天地間最大怨氣的地方,鬼道與魔道齊聚此,饒是天帝,也從未踏足,他就算是閻王,去那里做什麼?
牡丹四下看了看,俯小聲說:「這話我不敢傳的,當年與泗水同是戰神的紫夜于五萬年前,就葬在蠻荒之地,泗水耗盡修為才堪堪保住一魂魄,如今,聽聞紫夜轉世,泗水便要去蠻荒之地,求一靈藥以求恢復其記憶。」
這……
先不管泗水是不是種吧,合著他有白月?
那我這四萬多年的戰戰兢兢,不是很可笑嗎!
8
我生氣了!
我真的生氣了!
從前我雖有私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自問對其找伴這事不算上心,但也算兢兢業業。
苦茶出現的時候我雖然傷心,卻也是真心祝福他,畢竟上萬年的等待若終能有結果,也不枉他在那樣暗的環境中踽踽獨行。
但如今這般,他莫不是耍我玩?一邊說著要找尋命定的姻緣,一邊卻還在為白月奔走,不惜只去蠻荒之地。
但我的氣惱,泗水并不知。
我只是在月老殿中暗暗生氣罷了。
「泗水回來了!泗水回來了!」
不是我說,牡丹當真像個大喇叭,四海八荒有半點風吹草,都要傳出來。
「回就回!怎麼,他把紫夜帶回來了?你這麼激。」
「不是不是,泗水帶著一傷回來,暈倒在閻王殿門前,不省人事。」
我剛站起,又接著說:「苦茶,已經去地府了。」
我復又坐了下去。
而后又站起來,邊走邊喃喃自語:「憑啥去我就不能去,我好歹認識泗水將近五萬年,后來者,還想居上?」
杜丹在我后亦步亦趨:「你叨叨咕咕說什麼呢,走這麼快干嗎?」
「別跟著了,我要去閻王殿。」
多日不曾來,地府還是如平常一般清冷,日照不到的深,是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我一頭扎進冷風呼嘯的宮殿,心卻熱火難忍,喜的藤蔓彎彎繞繞,已爬進了泗水的寢殿。
我站在門口,與小鬼們面面相覷,里面斷斷續續傳來子的哭泣:「何苦來哉?」
「他,還沒醒嗎?」
我輕聲的詢問無人作答,閻王殿比平日里更安靜。
抬手推門的瞬間,和苦茶撞在了一起,我捂著鼻子說:「對不住,真對不住,我也是剛來。」
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苦茶捻著帕子,聲音期期艾艾:「去看看他吧,也不知,何時能醒。」
而過的瞬間,我拉住了苦茶的飛袖:「傳聞可是真的?」
疑:「何事?」
「他去蠻荒之地,只為了從前的一位上仙?」
苦茶搖搖頭:「不僅如此,但我不能說太多。」
說罷,扯開我的手,徑直踏浮云而去。
我慢慢走進去。
泗水的模樣放在四海八荒,都是排得上名次的,他當年意氣風發之時,令三界多子懷春慕艾,時間流逝,終不似年模樣,可惜,我與他相識甚晚,沒能看到他舞刀弄劍、縱橫蠻荒的英雄壯舉。
我不自地抬手,輕輕了他的臉,還是溫熱的,但雙目閉,
發紫,是重傷之象:「日日嚷著要姻緣的人,卻是個癡種,如今五萬年之約近在眼前,你若沒有伴,可不是我的錯。」
「小騙子,今日來,就是為了撇清責任?」
我話音未落,泗水便嗓音嘶啞地開口,緩慢睜開了雙眼。我驚喜道:「你醒啦?來人……」
「不必,咳咳咳……」
他抬手阻止我:「給我倒點水就行。」
此人驕奢逸,連喝水的杯子都須是鍍金的,我終日與他廝混,早已對他寢殿的布局了若指掌,見他面雖慘白,倒也還好,便要告辭。
「哎,今日廚上燉了花膠,也不知這樣一鍋,我自己是否能喝完。」
我停下了腳步:「放了蘿卜?」
「自然。」
就這樣,莫名其妙,我又在地府蹭了頓飯。
「你瘦了?」
他突然的關心讓我面上一紅,支支吾吾地回答:「九重天也沒有好吃的胡蘿卜,而且近日確實沒有胃口。」
泗水難得溫地抬手了我的頭發,我使勁將頭低下去,不敢去看他迷離的雙眼,就怕不經意間淪陷。
回到九重天,我徹夜不眠,翻遍了姻緣樹上的葉子,關于泗水,關于我的姻緣,沒有半點痕跡,也是,找了四萬年,若有,早就找到了,我頹唐地依靠在三生樹下,云邊金乍現,層層疊疊,橙的照在我的臉上,我終于承認——
我是喜歡泗水的。
不是一點點在意,是真的喜歡。
9
「如何能讓泗水喜歡我,和我在一起?」
我跑去找王母,那個吝嗇于分給我一個桃子的老仙。
「哦?」
正在修剪蟠桃枝葉的王母娘娘,被我的理直氣壯弄得措手不及,早在許多年前,可能是幾十也可能是幾百年前,曾問過我,為何不自己嫁給泗水,當時我是怎麼說來著,但我那時還比較怕他。
「這可真是滄海桑田、時移世易啊,竟能看到月下仙子自己求姻緣的場面。」
我泄氣般癱在地上:「我看不到,看不到我的姻緣,也看不到他的。」
「那說明你們無緣,不若再看看?九重天多的是模樣俊俏的仙君,我看那閻王不過如此。」
「胡說!」我氣鼓鼓地站起來,「他,英俊瀟灑、法力高超、溫細致……總之,他是四海八荒最好的!」
「你若這些年拿出這個勁頭給泗水招親,估計現在孩子都能在地府摘花了。」
話中有話,我只做不知。
心里暗道,幸好泗水誰都看不上。
許是看出我的不甘,娘娘又說:「哎,姻緣注定,這個道理你比我明白,斷不能手,我知你心意,可這心意,也要泗水能收到才是,你剛才的話,本宮替你記了下來,可你應該也知道,他心有所屬,此事雖有些為難,但總有辦法,不必謝恩,照顧小仙,一直是本宮的職責所在。」
真行啊,這算是畫餅嗎?
「我要休假,長假,怕不是要幾萬年那種。」
王母驚掉了手中的剪刀:「他心里還惦記著紫夜呢,你休假做什麼?」
「烈男怕纏,我要住去地府,捷足先登!」
「那、那三生樹、月老祠你都不管啦?」
我行了個大禮:「勞煩娘娘幫忙照看。」
由于脊背得過低,我都沒能看到王母眼神中的別有深意,只聽得說:「你可想清楚了,紫夜若是回來,你怕是要灰頭土臉再回來。」
我搖搖頭,下定決心:「只求不悔。」
仙就要厚臉皮,何況我不過是個兔子,兔子,要什麼臉面,左右如今我不知紫夜在何,不若捷足先登,管什麼先來后到,到手再說。
王母剛準備說起同天帝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過去,我連連告退,時間迫。
于是,我哭哭啼啼地拎著個小包袱,堂而皇之跑進了泗水的寢殿。
「殿下救命!靈兒把人間鴛鴦簿上的男弄錯了姓名,王母娘娘要罰我跳誅仙臺。」
泗水表示懷疑:「雖說有錯,卻也不是沒有轉圜之地,誅仙臺是誅殺墜魔道或者背叛天宮之人,怎會罰你如此重?」
我愣了一下,糟糕,說得嚴重了,但我反應快,嚶嚶嚶地撲到他懷里:「不知不知,只是今日起,要勞煩殿下收留了。」
泗水不愧是先戰神,那日還氣若游倒在床上,不過幾日景,面紅潤已如從前一般。
閻王殿的日子和九重天并無兩樣,除了整日見不到太之外,倒也不無聊,我閉口不談紫夜,泗水也不提,偶爾苦茶會來,見到我卻是意料之中的樣子。
我對著翻白眼,泗水的聲音從后響起:「阿姐,都說了我已大好,這湯藥不必送了。」
阿……姐?
我疑地回頭看去,約約竟看到苦茶額頭有小龍角,難怪,他倆相不像是……難怪,泗水的書房還有的畫
像:「可、可……」
泗水調笑著回答:「阿姐貪玩,趁著下凡歷劫,便多待些日子,靈兒這是怎麼?可是誤會什麼了?」
我使勁擺手:「沒有沒有,全無誤會!那個,你們姐弟聊,我先走一步。」
在苦茶和泗水關智障的眼神中,我跑得比當年天庭運會時的八百米折返跑還快,捂著通紅的臉,我心喜悅不止,耶,了個敵!
10
得知苦茶是泗水阿姐之后,我變得更加殷勤,糕點統統做兩份,當然要討好未來的姑姐啊,我嘗試種些月季、牡丹,卻因暗都不能活,泗水似是看出我的沮喪,問:「你,可是想念九重天的亮堂?其實我這里……」
「泗水你看!公英活了哎!」
我打斷他的話,他湊過來,小小的枝葉在土壤中搖搖晃晃,為這片暗灰的土地帶來了一生機。
「嗯。」
我回頭看去,他笑得溫潤。
這日,我照常端著糕點跑去泗水書房,自打我與他相識,便自由出地府,從無人盤查。
「殿下。」
殿傳來他的隨從啟峰的聲音,我發誓我沒有故意聽墻腳,我只是,關心泗水。
「殿下合該告訴月下仙子,紫夜上神便是,從前上神與殿下投意合、笑傲三界,哪怕如今是人非……」
「是乞靈,并非紫夜,若我貿然說出,怕……」
手中的托盤掉落在地上,驚了屋的二人,泗水手足無措地打開門,快五萬年了,我頭一回見著他如此焦急,口齒不清地想要解釋些什麼。
但我的腦海里只有一句話——
乞靈,就是紫夜。
從泗水的回憶中,我知悉了與我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的一生。
上神紫夜,神族孤,自博學廣識,年之后更是戰功赫赫,與泗水并稱雙煞,九重天固若金湯,是人人羨慕的金玉,蠻荒之地的怨靈蠢蠢,天帝平息其,還三界太平。
大戰持續了三天三夜,山搖地、風起云涌,紫夜永遠留在了蠻荒,只被泗水強留下一魂魄,路過又名山,放進了一只兔子的,又助兔子修仙。
乞靈便是那只兔子。
他卻因強行修改因果,令妖飛升,永無止境地將自己困在地府之中。
此此景,誰不嘆一句,癡!
「等一下!這樣說來,我也不是紫夜啊,是乞靈,那、那紫夜的魂魄呢?」
我帶著疑打斷了泗水。
「魂魄,早已與你合二為一。」
「啊,但,我連普通的仙法,都用著很費力。」
泗水無語問蒼天:「可能,不好的基因,更強盛吧。」
可以!
呵,男人,不必再講下去了。
后面的故事,是王母娘娘補充給我的。
瘋魔一般的泗水,主去地府做閻王,日日盯著那些投胎轉世之人,想著還有萬一能到紫夜,直到我飛升那天,他才終于愿意承認,紫夜不再,如今這四海八荒,只有乞靈。
「那、那我還有機會恢復之前的記憶嗎?」
王母神一笑, 搖搖頭,說:「此乃命數,亦是天劫, 不可扭轉,你為月下仙子,該懂此理。」
到此時,我才明白,為何我看不到泗水的姻緣,他的姻緣是我, 而月老是看不到自己的。
11
「你早知道我和紫夜的事,也知道苦茶的事?」
王母連連擺手:「本宮可沒有看熱鬧, 不要誤會……」
「你還故意引導我,讓我把紫夜當作假想敵。」
「這, 哎, 我得去看看我那些桃子長勢如何了。」
我哀怨地看著的背影。
決定與泗水喜結連理的那日, 天高云淡, 九重天之上一派喜氣洋洋。
牡丹慨道:「覺前幾日你還在幫閻王殿下尋姻緣,今日便要自己全了, 不過五萬年之期未到, 你這也算是有始有終了。」
我笑笑沒有回答。
「泗水殿下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句,我轉過頭去, 他就踏著金而來, 半點沒有沾染到地府的氣, 想起舊日我與他征戰沙場,他也是這樣熠熠生輝。
其實, 我早已恢復了記憶,早在見到苦茶的時候。但紫夜太累了,就做只至至的兔子乞靈吧, 畢竟泗水,也是真的喜歡乞靈。
搖了搖頭不再多想。
我提起擺跑向泗水:「我種的公英還好嗎?要是死了, 可不能饒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