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依舊不的那些人,娘直接丟給了我一個令牌。
「既然,的不吃,那就來的。」
「調二千人過來。」
「讓他們看看,拿刀拿槍英姿颯爽的人有多酷。」
馬蹄聲響徹大街。
一群戎裝的子列隊迎面而來。
們朝氣蓬,自信滿滿。
手上的長槍在下發出銀。
「給我圍死他們,一個都不許放走,他們要坐,就坐滿七天。」
「當然,現在還想改主意的,必須來我這里領錢走人。」
娘的聲音不大,卻聽得清清楚楚。
娘說,用錢辱的是他們的自尊,用武力打的是他們直的脊背。
他們一日日地死不改,就要一日日地提醒他們,他們是喝誰的長大的。
學子們囂:「程絮風,我等是未來國之棟梁,豈是你想困就能困的?」
「你視國法何在?」
領隊的將軍拱手向我娘行禮,轉朗聲告示:「我們乃長公主建立的娘子軍,只聽長公主號令。」
「如有意見,等長公主歸京,你們皆可上告。」
話鋒一轉:「但今日!你們得聽程娘子的。」
「眾將聽令,給我看死他們。」
呵。
莫說七日,僅僅兩日就投降了一大半,大儒更是暈了過去。
他求我娘:「程娘子,我娘喊我回家吃飯,我可以回去了嗎?」
「可。」
10
然而一波剛平,一波又起。
李氏帶著德高重的族佬來到書堂,二話不說,直接指揮人把陸婉容塞進了豬籠游街。
他們緒激昂,列數陸婉容三宗罪。
「罪一,不守婦道,拋頭面。」
「罪二,私自走出家廟,無視家規。」
「罪三,與歪門邪道同流合污,敗壞家風。」
臨走前,還破壞了書堂的一切。
尤其是我娘親手所撰的書籍被銷毀得一干二凈。
得知消息時,我娘帶著我正在南山演練娘子軍,而他們已游完街回到了李氏宗祠。
我娘很平靜。
眼里滾著風暴。
出剛取回來的佩劍,食指劃過開刃,一跡滴落。
看著紅的,擲地有聲地說:「超超,娘想殺人了。」
我的無聲回應,即是支持。
飛馳的背影令我永生難忘,沒有華服,沒有金堆玉砌的飾品,卻無比拔,無遜于兒郎。
我們在寅時趕到李氏宗祠。
他們正在舉行批判。
「放屁,我一未通,二未盜,我憑什麼要認罪?」
「你們李家才罪該當誅!」
「迫我們守寡,得來百年名聲。」
「們生兒子,淹死無辜嬰。」
「,們三從四德,卑躬屈膝。」
「你們這些喝我們的
爛蟲。」
「我陸婉容憑什麼要為你們的罪而死?」
「今日,天王老子來了,我的命也不準取!」
陸婉容話音未落,娘眼可見地松弛了。
抬頭看著矗立在前,老得斑駁的三座牌坊。
「臭老太太的裹腳布,千年如一日的臭氣熏天。」
「哼,一塊破石頭,裝什麼榮耀?」
「超超,大鄴如今有多座貞節牌坊?」
「二百六十七座。」
我娘嫌惡的語氣漸漸沒了,低喃道:「葬送了二百六十七條鮮活的命。」
……
「今天,先從這三座開始。」
「夷平它。」
我發了信號彈,跟著娘進去。
陸婉容渾臟污,頭上頂滿了爛葉子、蛋。
可的眼神很亮。
看著我們的到來,咧傻笑:「程絮風,你來了。」
我娘點頭:「不只我。」
11
我側過,讓看清楚我后的人。
這次來了五千娘子軍。
李氏族長指著我們問:「你們想造反嗎?」
我娘譏諷:「造反?」
「原來,大鄴姓李嗎?我怎麼不知道?」
「還是說,因為你們李家出的皇后,所以把大鄴都姓李了嗎?!」
那個老頭氣急敗壞地大:「程絮風,你污蔑。」
「污蔑?這兩個字你會寫嗎?」
「污蔑你們殘害,污蔑你們殺嬰,還是說,污蔑你們強闖民宅,擄我家人?」
「到底是什麼讓你們認為我程絮風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計較?」
娘揚起手,一聲令下。
三座牌坊在薄霧籠罩,晨熹微之時轟然倒塌。
陸婉容朝李氏吶喊:「你們看清楚,你們要不要走出去,要不要……去看看更彩的人間?」
全場死寂。
男人驚懼,人握了拳頭。
首先的是李氏三叔母,一個將近五十歲的阿婆。
巍巍地站了起來,又跌倒,再站起,繼續跌倒。
「阿婆,腳疼嗎?」
我娘潤了眼眶,忙接住了。
用模糊的雙眼虛虛看著我們,緩緩吐出:「疼。」
「姑娘,你是第一個問我疼不疼的人。」
「他們從不會問。」
「這三寸金蓮。」
「你說這個金蓮好看嗎?」
「不好看,對吧。」
「我也覺得。」
癟著,嗚咽著:「姑娘,你要是早來四十年就好了。」
「我就不會疼了,我敢反抗了。」
渾濁的雙目掉出晶瑩剔的淚,順著的壑落。
在仄的佛堂誦經了二十年,可耳朵很靈。
「我老婆子活夠了,死了就是一抔黃土,我管他后代有沒有香火,有沒有人祭奠。」
「上天或地獄,我都要闖。」
我娘說:「阿婆,我攙著你去外面看看吧。」
「我來時看到門口的棗子樹結果了,您用拐杖打幾個給我們吃。」
「棗樹上爬滿了刺,可果子看起來實在味。」
娘說,玫瑰也長刺,可很多人怕摘它,只敢欣賞。
人們總是在摘它的時候會擔憂被它的荊棘刺傷。
我們總是會注意麗的生命而忽略堅韌的靈魂。
你看棗樹上結滿了果子,人為了口腹之,依舊愿意徒手去摘、去搶。
所以,荊棘不可怕。
可怕的是沒有陷絕境。
而現在們的絕境需要我們撕開一個口子。
娘說,這個口子一旦撕開,我們就前進了一步。
縱使前方萬步又如何?
「闖!」
為同胞而戰。
12
可李家的罪遠不止這些。
陸婉容帶著我們去了一個地方。
冗長的甬道盡頭,是一個威嚴的院落。
牌匾之上赫然是「節婦堂」。
重重推開門。
里面遍布雜草,令人作嘔的腐腥之撲面而來。
娘的背影僵,擋住了我的視線。
我只好探頭看過去。
這是我一生都無法揮之不去的噩夢。
十幾個看不清面目的子分散在四周。
懷里抱著的不是骸骨就是剛剛死去僵的嬰兒。
陸婉容說,一旦子反抗,一律被抓過來,日日毒打,甚至們殺死自己的孩子才罷手。
我頭皮發麻,死死攥住手心,才避免出聲。
這種寂靜之下,忽然覺得,我們的革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娘沒有出聲,而是退出門外。
李氏族人共計十九余人均參與殺嬰,皆被我娘命人綁了過來。
持著火把,像個戰士。
我拉住,也是第一次阻止。
「娘,不要。」
可雙眼里的火焰燃得更紅、更艷。
說要燒掉腐朽。
要燒掉糟粕。
要警醒世人。
要為們討一個公道。
哪怕這個公道會讓失去生命。
可說!
既然這麼難以實現,那就用的命來打響第一槍。
說革命必有犧牲,的死亡不是消失匿跡,會活在愿意跳出牢籠中的們心里。
的背影寬廣,像延綿不絕的山脈。
的步履平穩,像泰山一樣堅定。
火燃起,嘶鳴吼,詛咒謾罵響徹李家上空。
這第一仗打到整個京城嘩然。
李世景帶著皇宮軍前來宣讀圣旨,判決絞刑,回京即刻執行。
他用我們的命迫我娘主鉆進囚車。
「程絮風,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愿意們為你而死嗎?」
他敢直呼我娘姓名!
我左右開弓,直接上手兩掌。
始料未及的掌風打得他眼冒金星。
「裴超超!」
「錯!我程超超。」
他鷙的眼刀恨不得把我碎尸萬段。
可我不怕。
娘說,要革命必定有犧牲。
我們永遠堂堂正正、正大明地革命。
小風小雨是傳遍不了整個大鄴的。
我娘擋住李世景朝我向我的手:「一人做事一人當,李世景,我進。」
「無能鼠輩。」
「惡心人倒是一套套的。」
囚車慢行兩個時辰來到了京城門口,所有李氏人包括娘子軍在,皆步行跟隨。
從城門走到法場其實只需要一條街口即可,可李世景一定要繞城一周。
他說要讓全城的百姓看看,違逆天道的下場。
他自詡他們的規則為天道,必須服從。
一旦不從,下場就是我娘如今的樣子。
看來,他代表的即是當權者的態度。
果然,這狗屁皇權。
整個大街圍滿了人,男人自發靠邊,可人不是。
們自發圍一個圈,擁著囚車。
李世景大喊:「刁民,給我退下。」
「不退!」
我們只有進,沒有退,萬人對峙下。
我們的吶喊聲越來越大。
「不退!長公主帶著大軍敵,而的同胞卻被謀殺。」
「不退!我們憑什麼相夫教子,為男人蹉跎一生,還要恩戴德?」
「不退!如果想要程絮風的命,那麼讓我們全城的人給陪葬!」
「憑什麼?!」
「我們不退!」
「我們生而為人,我們同樣有自主權。」
「憑什麼?!」
「我們堅決不退。」
13
可人的力量終究弱小,我們被一柄柄長槍推撞在側。
不知誰人起了頭,嗚咽聲響起。
「哭什麼玩意?」
「你,你們,給我把眼淚收回去。」
我娘怒吼,大家集安靜下來,偶有啜泣聲,也漸漸消失。
「我這輩子爽的。」
「離了我地球照樣轉,太照常升,可是超超你看。」
「看你后的鎧甲,看你后的同胞姊妹。」
「呵,連寧家小子也來了……」
「我這一生暢快,亦不后悔。」
「就算我死了,可我十八年后還是會回來的。」
「到時候,娘希看到不一樣的大鄴。」
「程超超士,你能做到嗎?!」
笑著面向大家,揮手朗聲告別。
「回去吧,姊妹們,回去丟掉裹腳布,丟掉訓,丟掉枷鎖。」
「為以后千千萬萬個姊妹建立新的開始。」
「風必定揚帆,人間三萬天,赤腳走一遍。」
的聲音越來越亮。
「不退!不退!不退!」
后方震聲天,紅袍戰馬從影中漸漸清晰。
「長公主回來了!」
「長公主回來了!」
一聲又比一聲高。
……
長公主騎高頭大馬,的盔甲裂了,的臉上留了疤。
高聲道:「昭和元年,西戎聯合東吳大軍境,他們燒殺搶掠,掛我同袍尸辱,我沒退!」
「昭和八年,南蠻駐軍十萬近我大鄴龍門關
,燒萬民百姓,迫害一城,我就算戰死至最后一人,亦沒退!」
「如今,昭和十二年,你們竟敢讓我退!」
「向天借了豹子膽嗎?」
仰天一笑:「程絮風,我十三歲時, 你問我想做什麼。」
「我說想替蕭家,替百姓守住國門。」
「你告訴我, 不想做帝的公主不是好公主。」
「那今日,且看我為你反了這天下。」
「如何?」
們相視一笑。
李世景為代表的世家抖著指責長公主想牝司晨。
長公主勾一笑:「怎麼?你李家不服?」
「今日這帝我坐定了。」
「既然蕭啟德不配位, 那麼, 就滾到皇陵告狀吧。」
「反我者,殺無赦!」
所有將領, 無論男, 皆跪拜在地,叩首呼喊。
「殺無赦!」
「殺無赦!」
長公主上的氣, 是戰場廝殺的氣魄。
的紅袍迎著風飄揚。
我終于親眼見識了長公主的殺伐果斷。
一瞬間,李世景了階下囚。
秦時月從馬背上直接跳下, 作流暢瀟灑。
昂首站在我面前。
「程超超, 我回來了。」
——
一年后
帝坐鎮朝堂, 秦時月駐守邊關保山河無恙。
我娘奔走四方, 致力于扶起千千萬萬的。
而我, 帝給了我一個空曠的國庫。
「程卿,朕的國庫就靠你了。」
哈哈大笑離去, 獨留我風中凌。
當然,我絕不吃虧,我向帝討來了李府和裴府, 合并為新的書堂。
里面有娘分好的各種職業培訓計劃。
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再后來,歸來的次數越來越,走的地方越來越遠,甚至乘船去了國外。
說:「不分種族, 我們要團結一致。」
真是太酷了。
——
后記
十八年后,大鄴在帝的帶領下,雖沒有娘親暢想的世界那麼好,可是,我們千千萬萬的姊妹敢于發聲, 敢于向他人說不。
們很多人走出家門,去任職,去游歷山河, 去著書立傳,去丈量土地。
們褪去了帷帽, 子互相贊。
指指點點仍在,可們已經不懼流言蜚語。
們獨立,欣賞自己, 自己。
娘說, 在那個世界,三十歲的是黃金年齡段,而不是困在四角天地,勞給夫君納妾, 管理著一大家子吃喝拉撒, 更不是圍在子邊噓寒問暖。
們有很多事可以做,會是說一不二的老板,會是為民奔命的鄉鎮干部,也會是孤兒院里那個一生不嫁的院長。
無論何時, 發發亮。
們不可言。
所以,我們正朝著那個方向前進。
我們已不再沉睡,我們終將乘風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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