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他毫不掩飾眸中的驚艷，不過……

「妝好像淡了點。」

頰邊依然不見紅潤，還是沒有。

只那雙眼睛，黑白分明，幽寂深邃。

事實上，沈婠本沒化妝，只單單換上了子而已。

大小剛好，尺寸合。

嚴知返也不在意，進去帽間，很快出來，手裏多了一口紅。

他走到沈婠面前，眉眼含笑，「別。」

沈婠眼神冰冷，出防備之意。

男人抬手，扣住下頜，就在沈婠準備反抗的時候，他一邊旋開口紅，一邊輕描淡寫開口：「如果你不願意主聽話，那我不介意讓你被迫乖順。」

人作一滯，隨後卸下力道，不再企圖掙。

嚴知返笑了：「真乖。」

膩的口紅膏接瓣，小心翼翼地描畫著形，繼而填充補。

男人的作生至極，顯然第一次做，卻格外有耐心。

臉上的專註，眼裏的認真，好像在完一件偉大的作品。

沈婠從始至終面無表，任由他作的同時，卻也吝惜隻言片語的回應，連個眼神都不曾多給。

終於——

「好了。」

他放下口紅，將鏡子拿在手裏，舉到沈婠面前。

「抱歉，第一次，可能塗得不好。」此時，褪去了深沉與老辣，他像個害忐忑的年郎。

期待著心上人的品鑒與評價。

沈婠緩緩抬眼，只見鏡中清晰映照出一張人臉，紅齒白，眉眼如畫。

「對了，還差一個地方。」嚴知返拿起口紅，用指尖蘸上許，然後輕輕點在人頰邊。

推抹暈開，最終染就一片胭脂霞。

這才是真正的「芙蓉如面，柳如眉」。

嚴知返牽起的手，兩人從二樓下到一樓，期間沈婠不曾彎腰，反倒是男人幾次屈膝為提起擺。

即便彎腰，也依然像貴族那般，始終不曾低下頭顱。

寬敞的大廳，壁爐已經點燃，繁複華貴的水晶燈折出溫暖明亮的芒，如流璀璨，熠熠生輝。

若非耳邊依稀可聞海浪聲，誰也不會覺得這是一座荒島。

因為，那樣的緻與浪漫，只可能出現在歐羅的城堡中，而不是任何與「流浪」、「棄」等詞有關的地方。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撥唱片機讀針，很快，悠揚的舞曲前奏在廳中漾開。

嚴知返西裝革履，站定沈婠面前，微微一笑，躬抬手，依然不曾低下他高貴的頭顱，卻垂斂了眼瞼。

紳士，謙卑，彬彬有禮。

那一瞬間，彷彿穿過記憶的長河，這輩子溫潤如玉的「沈謙」和上輩子心思深沉的「沈謙」，以及擁有前世記憶換了容貌改了份的「嚴知返」，終於在沈婠腦海中融為一。

他是他，又不是他。

兩張臉，卻擁有三個不同層次的靈魂，每一個層次都可以拎出來，組建完整的個。

詭又危險，似鬼，又似神，唯獨不像人。

直至他開口說話，才打破這種「非我族類」的隔——

「麗的小姐，能邀請你跳一支舞嗎？」

不等沈婠回答，也可能早就猜到會如何回應，嚴知返並沒有給選擇的機會。

主牽起人的手，放到自己掌心，踩著節拍，優雅地進舞池。

沈婠不得不隨著他的步伐前進後退，或是旋轉跳躍。

「還記得這首舞曲嗎？」他問。

「不記得。」

「沒關係……」說著，男人輕聲一笑，隨後將舉起來，往半空一拋，然後耍雜技似的半扛在肩頭。

要完這個作，不僅對被托舉者的重和韌有要求，還相當考驗托舉人的臂力和下盤穩固程度。

嚴知返不僅完了，還完得相當輕鬆，就像……

他已經練習過無數次，而這次是正兒八經上場表演，臨場發揮更加完。

沈婠卻只注意到，這個作……

似曾相識！

在某個時刻，某個瞬間，也曾經歷……

只不過那個和共舞的人是——權捍霆！

瞳孔驟然一，沈婠猛地看向嚴知返：「你……」

「想起來了？」他輕聲一笑，打斷，「可我並不喜歡你在跟我跳舞的時候，還惦記其他男人。」

沈婠：「這首曲子……」

「沒錯，也是那天宴會上的。」

「你什麼意思？」

男人帶著變換舞步，「沒什麼意思，就想請你跳支舞而已。」

推出去，扯著手腕再拉回來，沈婠卷進他懷裏，抬手抵住男人膛。

四目相對，一個平靜無波，一個溫含笑。

恰在此時，舞曲結束，音樂驟停。

嚴知返放開，後退半步站定，躬彎腰，一個紳士的謝禮，為這場共舞畫上完的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