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沈煙半蹲在地牢外:「我并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
將火燭過欄桿到我前,為我取暖。
「景姑娘,可能你不會相信,但是我所在的世界,距離你們很遠很遠。」
雖然聽不懂在說什麼,但我還是問了一句:「那你為什麼要來我們的……世界?」
「嗯……」沈煙想了想,似乎是在糾結如何開口,「不瞞你說,我綁定了一個系統,系統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吧?」
我搖了搖頭。
「就是任務。我需要完一個任務,只有功了我才能回到我的世界里,否則我就不能回家了。」
「那你的任務是什麼?」我問。
「攻略那個元敘的太子。」沈煙說。
「可直到昨天我才知道,想要攻略元敘,你和你的家人就必須得死,這也是上一個穿到沈煙里的人所做過的事。」
「我有上一個沈煙的記憶,雖然模模糊糊,但我也清楚對你做了什麼,也知道你是重生的景盼。」
忽然,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知道你聽見這個會不會開心。」
「上一個沈煙,在你死后,被人做了……人彘。」
我驚訝地睜大雙眼:「是誰做的?」
「宋王,元衍。」沈煙想了想,接著說,「據我所知,前世在你死后沒多久,皇帝駕崩,太子登基,但宋王元衍突然發兵圍宮,與一位姓陳的副將里應外合,了元敘,而后,他將沈煙做了人彘,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能視,也不能說話。」
「那……」眼前閃過那個清風霽月的人,我抬頭看向沈煙,「他為新帝了嗎?」
沈煙搖頭:
「他死了。」
「在做完那一切之后,他讓元敘寫了禪位詔書,立三皇子為新帝,當夜,宋王便死了。」
沈煙抬手到自己腰間,出一串鑰匙。
邊開鎖邊說:「在我們那個世界里有一句話,作『Girls help girls』。」
可的語速很快,我聽不真切:「你說什麼?」
「吱呀」一聲,牢門應聲打開。
沈煙抬頭看我,眸子如星:「就是說,孩子之間要互相護、互相幫助。」
「所以,我來幫你。」
……
沈煙照著記憶把我帶出地牢,拉著我的手在沈府中左拐右拐,躲避巡視的奴仆。
終于,在半個時辰后,帶著我到了沈易的書房外。
「我聽到了你們的對話,我想,或許你會需要那些書信。」指了指書房,小聲說,「以我對沈易的了解,那些書信一定是被他藏在了這個書房的暗室里。」
說話間,我與沈煙已走到門前。
與此同時,屋傳出沈易的聲音:「怎麼突然過來了?」
我這才知道,此刻在這書房里的,除了沈易,還有另外一個人。
「明日或有風雪,擔心老師的,是以過來看看。」
這聲音……
是元衍!
「煩勞殿下記掛,臣子無礙。」沈易笑了笑,「殿下最近功課如何?臣給您推薦的幾本書可都讀過了?」
話音剛落,元衍跟著開口,說的卻是:「老師,在哪?」
沈易訕訕笑了幾聲:「殿下說的是誰?臣聽不明白。」
「既如此,那學生將話說得明白些。」
元衍說著,似是在屋拿出了些許紙張:「這些書信,是方才老師不在時,學生在暗室中找到的。」
「共十八封,每一封都署名了景將軍的名字,學生已與景將軍的字跡做過對比,的確相似,只是……」
元衍頓了頓,接著說:「老師或許是忘了,學生的字,是您教的。」
「您寫字時有一個習慣,這些年來一直保持著,便是不論寫什麼字、什麼,都會在字的最后一筆微微上挑。」
「可景將軍不是。」
「學生沒猜錯的話,這里的每一封信,都是您模仿著景將軍的字跡寫的。」
半晌,沈易都沒有說話。
沈府墻外突然傳來陣陣腳步聲,伴隨著鐵甲
撞的聲音。
屋,元衍再次開口:「老師,請您告訴我,在哪?」
「原來,就是你曾與我說過的人啊。」沈易再開口時,言語之間盡是慈,「臣還記得,殿下十四歲那年救下過一位小娘子,為此還錯過了純貴人的最后一面,原來,便是景家那位。」
聽到沈易的話,躲在屋外的我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原來那年……
在冷宮中那座枯井中把我救下的,竟是前世并無集的元衍。
原來,我一直都認錯了人。
19
「阿盼!」
院突然響起父親焦急的聲音。
他穿著鐵甲,手持長劍,快步走到我邊,把我從上到下查看個遍:「讓我看看,可有哪傷了?」
父親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突然推開的房門打斷。
只見元衍站在門口,在他后,沈易正坐在木椅上,目越過元衍,直直落在我父親上。
「許久不見了。」沈易說。
父親怒吼著:「沈易,老子拿你當朋友,你竟綁我兒!」
「朋友?呵。」沈易垂眸,冷笑一聲,「我可從來都沒把你當過朋友。」
「景清。」沈易喚了一聲我父親的名字。
「那件事之后,這麼多年,你守北境,我居廟堂,一南一北,天高水遠,我本以為終其一生,你我都不會再見。」
「可從你帶著景家軍回京休整,與我同在一片天空之下時,我就想問問你。」
「與我決裂之后,你過得好嗎?」
沈易從一旁的桌案上拿起那一沓書信,猛地甩向門外。
瞬時,一張張信紙紛紛自半空掉落在我父親腳邊。
這場景,一如前世。
「景清,我如此誣陷你,你恨不恨我?」
父親拿著長劍的手緩緩落在側。
他低頭看著地面上的紙,每一張紙上,他的名字都被某人描寫得格外清晰。
「我不恨你。」父親說。
沈易卻愣了愣:「不恨?」
突然,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止不住地笑了起來。
不知是不是我聽錯,我只覺得,在那笑聲之中,帶著些許哭意。
門外,兵蜂擁而至,押著沈易向門外走去。
與我肩而過時,他突然停下腳步,用渾濁的雙眼看著我:「景家小娘子,煩請你替我給宋王殿下帶些話。」
「今日一別,恐今生無緣再見。」
「我沈易為多年,也曾桃李遍布天下,可即便如此,在我心中,殿下永遠是他們之中最出的一個。」
「臨死之前,我心中只有一個夙愿。」
「只盼將來有一日,殿下能夠開盛世,萬民。」
他說著,抬頭看了看不知何時開始飄落的雪花:「殿下自小多病,那年他生母過世,又逢你掉枯井,為了救你,他也落下舊疾,如今已至寒冬,殿下定要多穿裳,小心照看自己的子。」
「愿來世,我與他只做一對平常師生,到那時,我再教他讀書,為他做木雕。」
……
走出沈府,上京城已是一片白雪皚皚。
不遠,元衍正背對著我,站在那一片雪白之中。
聽到聲音,他轉過來。
待我走到他邊,有暗衛突然出現,在元衍的頭上撐開一把紙傘。
「下雪了。」
元衍說著,從大氅中抬起手,接過紙傘。
而后,他把紙傘撐在了我的發頂之上。
他輕聲說:「景阿盼,我送你回家。」
20
元和十五年,宮中突生變故。
原本被皇帝寄予厚的太子元敘突然被皇帝廢黜,貶為庶民。
因他拉幫結派、偽造書信,蓄意陷害忠臣,德行不端。
皇帝連夜頒旨,將庶民元敘的罪行昭告天下。
同時,皇帝將其關天牢,終生不得出。
為他求者,與其同罪。
當夜,皇帝連發兩道旨意,立二皇子元衍為太子,擇日東宮。
天牢。
元敘與元衍這對昔日兄弟以獄門為界,一里一外。
「二哥,你以為父皇立你為太子,就是真的喜歡你嗎?」
元敘坐在地上,語氣平緩。
「你與我,還有其他的兄弟,不過只是父皇的棋子罷了。」
這就是皇家。
生來多,也最無。
……
我站在天牢門口等候元衍。
看到他走出來時,我招了招手。
「你不想去看看他嗎?」元衍問。
我搖了搖頭:「不想。」
「從前是我認錯了人,錯把他當救命恩人,如今一別,我與他再無瓜葛。」
元衍抿,還是那副模樣,原本皺著的眉頭卻舒展開來:
「你之后,有什麼打算?」
我想了想:「如今,我父親已了辭呈,他與我母親打算帶著弟去北境看我兄長。」
「我阿姐與心上人已定下婚期,就在下月,待他們婚之后,我想出去走走。」
元衍聞言,抬頭看我。
「從小到大,這十八年的人生里,我都在學著如何做一個合格的京中貴,可上京山高海闊,還有許多地方我都不曾看過。」
元衍眸中的亮似是暗了幾分:
「景盼,你已然知道當初是我把你拉上枯井,可有想過如何報答我?」
我笑了笑:「太子殿下以為呢?」
元衍低頭,解下自己上的大氅:「你不會以為我會說要你做我的太子妃吧?」
說完,他抬起手臂,將大氅披在我上。
一瞬間,屬于元衍的暖意自后背傳我。
「景盼。」
「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
元衍看著我,聲音溫:「這便是我想要的報答。」
「屬于天地的鳥兒,我沒有資格因為一己私將它困在我邊。」
「只不過……」元衍頓了頓,「這大氅,將來要記得還我。」
元衍陪著我,穿過一條條甬道,向宮門走去。
在我即將過門檻時,后的元衍突然出聲住我:「景阿盼!」
我應聲轉。
連綿不斷的大雪不知在何時已經停了。
原本覆蓋著天際的烏云忽然散開,出一個口子,其中出的亮映在元衍上,讓我將他臉上的笑看得清清楚楚,像是終年不見天日的雪山上終于出了第一縷。
「我會等你回來的。」元衍說。
隔著些距離,我與他遙遙相。
在宮門即將關閉之前,我用盡全力氣喊了一句:「好。」
山高海闊,天高路遠。
即便如此,終有一日,景盼與元敘會再次相見。
番外-元衍
景盼臨走之前,問我的最后一個問題,便是我為何選擇與結盟。
看著拿著行囊,翻上馬,我只答了一句:「閑著無聊。」
景盼并不知道,在那日來找我之前,我不長卻也不短的人生中只有無盡的黑暗。
可我也曾有幸于黑暗之中窺見過天。
兩次,都與有關。
我的生母純貴人在被專寵三月之后突然失寵,就連我出生,父皇也未曾來看過一眼。
母親說,男便是這樣。
父皇費盡心思把從旁人邊搶進宮里,又在新人宮之后,把拋之腦后。
盡管十二歲之后父親任命丞相沈易做我的老師,可在那之前,我與母親所在的宮殿形同冷宮。
某日,我正坐在院中讀書。
突然有一個蹴鞠從天而降,準確地落在了我的腳邊。
我順著蹴鞠落下的方向看去。
彼時,夕西下,天邊掛著紅的晚霞。
在那之中,有一個小孩突然從房檐上探出頭來,出頭上兩個像包子一般的發式。
「哥哥!」
我查看周圍,確定了是在喊我。
「可以把蹴鞠扔給我嗎?」不等我回答,突然又問,「你會踢蹴鞠嗎?」
我搖搖頭:「不會,從沒有人同我玩過蹴鞠。」
驚訝地「啊」了一聲,探出半個子,用稚的聲音喊道:「無妨,我下來陪你玩,你等我!」
話音剛落,與我一墻之隔的甬道上忽然響起宮人尖銳的嗓音:「小公子,三娘子在這呢!」
隨之響起的是一個稍顯的男聲:「景阿盼,你給我下來!」
房檐上的小孩似乎是被人揪住了擺。
看向下喊了一句:「好啊,你敢揪我,你等我回去告訴父親!」
臨走之前,撐著房檐,看向院的我:「漂亮哥哥,這個蹴鞠先存放在你這,待我再宮,我便來找你一起玩!」
可小孩不知道,父皇并不允許我邁出宮門一步,只因我母親不愿侍寢。
兩年后的宮宴,是父皇頭一次允許我參加。
那日,母親極其見地使了些法子將父皇誆來宮里,又為他盛了一碗自己親手做的清湯。
他拉著母親的手:「你若早些想通,忘了那個人,我早就將我們的兒子立為太子了。」
因為母親忽然轉變的態度,父皇大喜,允許我與母親一同出席宮宴。
可母親卻說子不舒服,只讓我自己去。
臨走之前,了我的臉:「阿衍,這是母親唯一能為你掙到的前程,只有你自己變得強大,才能掌控自己的生死。」
其實,那日母親為我掙到的不只是前程,還有那
個等著與我一起玩蹴鞠的小孩。
我終于再次見到了。
一直笑著,像太一般耀眼。
席間,吃了許多,最后了自己鼓鼓的肚皮,終于落下筷子。
而后,我聽到說:「父親,我去那邊玩玩!」
在旁的景將軍已喝得酩酊大醉,自然沒有注意到,所指的方向,是冷宮。
怕出事,我尋了個借口退席,跟在后。
離長明燈越來越遠,月也極其昏暗。
只是一個不留神,原本蹦蹦跳跳的孩突然沒了蹤跡。
只有不遠那口枯井里傳出斷斷續續的呼救聲。
我顧不得其他,連忙跑到井邊,拉住的手。
雖然害怕,卻還是壯著膽子說:「哥哥,你……真是我的大……英雄。」
「我將來……要是能嫁給你這樣的……英雄就好了。」
可偏偏,就在我剛把拉出枯井時, 母親邊的宮人急急忙忙跑到我邊:「小殿下,您可讓老奴好找!」
湊到我耳邊,哭著說:「娘娘快不行了!」
那年, 我沒有見到母親的最后一面,還在第二日聽說景大將軍自請做十弟的老師。
我將我與景盼的緣分,歸結于造化弄人。
……
時如白駒過隙。
一轉眼,距離景盼離開上京, 已過去兩年。
這兩年里,我白日在宮里理政務,到了晚上,還是習慣回以前的宋王府歇息。
是夜。
我將這兩年里與景盼來往的書信小心收好。
突然,有人敲了敲門。
這些天來,那些大臣明里暗里地勸我選秀納妃, 為皇室開枝散葉, 吵得我的頭都要炸了。
現下, 他們肯定又是找來了鄧溪做說客。
房門被人推開。
我沒有轉, 只不耐煩地說:「若是想說選秀的事就打住, 鄧溪,你也知道, 除了,我心里裝不下任何人。」
可后的鄧溪卻遲遲不回答。
半晌, 后的人突然輕聲開口:「殿下。」
我整理書信的手猛地一頓, 而后,我緩緩轉。
視線中, 我記掛了兩年的人正站在我后, 笑容明,一如當年初見時那般耀眼。
說:「我回來, 還你的大氅。」
我本能地咽了下口水。
寂靜中,我聽到自己說:「嗯, 還有,做我的皇后。」
我命硬。這是我一出生便會縈繞在耳邊的話,算命的瞎子說我是白虎座煞,女生男命,先天剛硬,克夫克子克自己。村裡人都說我活不下來,陽氣太烈,就算是硬保住命了,以後也是個傻子。可當領堂大神的姥姥不服,年年為我燒替身,拜堂口,收兵馬,積福德…………我是白虎女,帶你認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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