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一番后，陸云初覺有些了，往外間瞅了一眼，見聞湛還沒醒來，便提著燈籠出去打算喚丫鬟給自己拿點吃食。

院里實在太過荒涼，陸云初有些害怕，快步往院門走去。

還未走到院門時，的形忽然一滯，猛然之間好似有一張的水將推了回來。

一愣，再次朝前走，這次能夠清楚的看到空中那層明的薄將自己隔絕在了院中。

看來人活范圍也有限制。

并沒有因此泄氣，站定朝院門大喊：“有人嗎？”

丫鬟們驚訝地回頭，見到院里黑影下站著的陸云初，紛紛下跪叩首：“小姐請吩咐。”

雖然知道們是npc，陸云初對這場面還是不大看得慣，尷尬地后退了兩步：“我了，去廚房給我拿些吃食吧。”

丫鬟默不吭聲。

便明白這又是和劇相矛盾了，于是變著法和npc對話以探知劇細節。

冒著寒風在院里試探了一會兒，最終收獲了一個藥箱和零星的消息：男主不管事，之前長時間在外辦事，這個院子便被陸云初徹底置換人手，等于是自己的底盤了；有個大丫鬟，很說得上話，應該比這些小丫鬟好吩咐一些；男主不在，配便很出門，也不許人進來，白日只有辰時會讓人大丫鬟送飯過來，大多數時候都在讓丫鬟送酒。至于聞湛的飯食，配偶爾會讓大丫鬟拿餿了的飯菜過來，其余時刻都是讓大丫鬟熬完參湯給他灌下去吊著氣。

夜里氣溫驟降，陸云初抱著藥箱哆哆嗦嗦回了房，邁進去了才想起里面還有人。

聞湛已經醒了，坐在塌上，背脊直，背上布滿了驚心怵目的傷痕，昏黃的燭勾勒出他的側，聽見推門的聲音，他下意識側頭，發隨著他的作輕微晃。

陸云初忍不住后退了兩步。

然而他并沒有看過來，而是將頭轉了回去便不再作了。

陸云初不清楚他此刻的心境，也不了解這個角的格，沒敢走太近，將藥箱放到離他稍遠的地上，見他赤著上，又去柜里替他找裳。這里的柜除了原的裳便是一疊深的布麻，應該就是他平日被污弄臟后替換的裳。

取了裳，放在藥箱上面，退了一段距離才道：“你換件裳，再把上的傷上些藥。”

聞湛沒有反應，陸云初便沒多費口舌，想著剛才從小丫鬟們那試探出的消息，繞到屋旁的小廚房——這里是大丫鬟給聞湛熬參湯吊命的地方。院草木枯敗，毫無生氣，但小廚房卻被大丫鬟收拾的井井有條，看來是因為配不讓人進院中打掃，大丫鬟也就只能收拾收拾自己活的小廚房了。

廚房里堆滿了酒罐，新鮮的食材沒有多，翻找了半天，也只找出了下酒的松和半罐子米，本來想著今夜擔驚怕又了涼，熬碗紅糖姜湯驚，結果連姜塊也沒找見。

干脆燒起灶，尋來類似砂鍋的陶甕，打算熬一碗清甜白粥暖暖胃，方便睡個好覺。

有了以前的經歷，陸云初很快找到手，點火、熱灶、放鍋，手法利落。

柴火噼啪響著，熱氣漸漸讓小廚房暖和起來，橘黃的火在眼前晃啊晃，晃得人昏昏睡。

陸云初不斷攪著白粥，看著米粒逐漸漲大變胖，最后白鼓鼓的肚子開了花，爛的碎米融米漿，發出咕嘟咕嘟的輕響。

滾滾白霧帶著熱燙的米香撲面而來，好像將時也拉長了，心跳也變得綿綿，陷在一片悠悠的祥和里。

陸云初再一次嘆生命力的頑強，明明陷了一個怪陸離的書中世界，罩上了命運的枷鎖，應當害怕不安才是，可是此刻看著滾滾的白粥，居然升起了“活著真幸福”的想，這世上大概只有死亡才會讓的意志力消沉吧。

等到松烘干捻散后，白粥也熬好了。

陸云初給自己盛了一碗，尋了個小板凳，本來打算就在這兒吃，突然想起房還有一個重傷的病人，頓時生出一“只是喝白粥至于也要吃獨食嗎”的愧。

端著餐盤走回房，用手肘頂開房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本已做好聞湛和丫鬟們一樣只會跟著劇設定作，不會理會剛才說的話的心理準備，結果一進門就看見換好裳的聞湛的背影，依舊是背脊直，默不作聲地垂著首，形似要和寂寥將熄的燭燈融為一。

也是，即使是沒有自主意識的npc，也應當有求生的本能吧。

陸云初清了清嗓子提醒他自己進來了，也不知他聽沒聽見，沒什麼反應。

將聞湛那份兒白粥放在距他不遠的小桌子上：“你應該許久沒有

好生進食過了吧，我煮了些白粥，你吃點暖暖胃。”

聞湛不語。

陸云初又道：“雖然我知道你應該不會理解我說的話，但是我還是要說一遍。我和之前那個人不一樣，我不會傷害你的，我的魂魄占了的，我們雖然看上去是同一人，但此刻的我是全新的我。聽來有些繞也有些恐怖，但是……”再恐怖也不會被人日日折磨恐怖吧。

聞湛抬起頭，往這邊看了一眼。

陸云初看不清他的表，覺得男配應當對原恨之骨，不敢掉以輕心，往后退了幾步。

聞湛頓了一下，收回目。

陸云初有些尷尬，沒再多費口舌，把餐盤端得遠遠的，找了個小桌案坐下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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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黃的松灑在瑩白的粥面上，蓬松，在油燈照耀下泛著黃的油。夾一筷子面上的松往白粥里，不需浸得太久，只需稍微裹上米漿，熱氣還未散時，大口送里，浸潤過米的松有一種獨特的醇厚，松散的松與清新的白粥融合在一起，咸淡得當，香也變得格外清甜。

胃里暖呼呼的，四肢也逐漸熱乎起來，濃厚的幸福讓忘掉了剛才煩躁的緒，有什麼事是熬不過去的呢。

抬頭向聞湛，沒想到對方正在看，見抬頭，輕側頭撇開視線。

“喂，你趕吃呀！”猜不聞湛的想法，便不去猜了，畢竟這個世界的人和正常人又不是一個思維頻道的，何苦難為自己。

聞湛依舊沒說話，陸云初也習慣了。正當以為聞湛就要繼續坐在那當一個毫無知覺的石像時，他突然站了起來。

他的量很高，極其消瘦，無論何時背都得筆直，松垮的布麻在他上顯得格格不。

他面、都是慘白的，明明看得出在忍極大的痛楚，但依舊面無表，似乎并不在意的樣子。

他往前邁了幾步，姿勢有些狼狽，面愈發慘白。

陸云初心沉了下去，為自己剛才不夠耐心的緒到抱歉，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麼，就聽到“撲通”一聲悶響，聞湛跪倒在了地上。

他垂著頭，背脊依舊直，可是卻在劇烈抖。

陸云初看到了他撐在地上的手腕在往外冒著鮮——因為沒有紗布，那深可見骨的傷口只是灑了傷藥，并未包扎。

腦海里浮現出他上那些目驚心的傷口，想必上也好不到哪去，也不知他一個人怎麼清創，怎麼上藥的。

心里十分清楚他只是活在劇里的角，和那些丫鬟一樣，都是提線木偶，可此刻卻不忍多看，總覺得這種狼狽的場景對于一個無論何時都不彎脊梁的人來說極其殘忍。

聽到他站起來的聲音，然后是慢慢地、穩穩，地挪步到了桌子前，接著勺碗撞，應當是端起了餐盤……

陸云初心下嘆氣，不是什麼聰明的人，被困在這個院子里，周圍是一群聽不懂人話的npc，自都難保，又怎麼救他。若是他們倆都按著劇線走，最終都逃不過“死”一字，所做的，不過是讓他死前能和一樣，吃點熱的，穿點暖的吧。

想到這里，站起，往小廚房跑去。

聞湛將餐盤端到了塌前的桌案上，費力地坐了下來。

剛出鍋的熱粥滾燙，還沒湊近，蒙蒙霧氣就罩住了臉，而綿長的暖氣讓人有些不過氣來。

他拿起勺子，手因傷而不自主地抖，手背上那條丑陋寬長的傷口在白瓷勺的襯托下顯得愈發凌厲。

他太久沒有吃過熱食了，連吃前吹一吹都忘了，熱粥到，燙得他愣了一下。

他睫，清冷的五著白霧，忽而化開了一般。

他將勺送口中，綿厚的白粥順著嚨下，熬得糜爛的米粥散發著淡淡的醇香，這是最簡單不過的食本味，質樸純正，寡淡至極，卻有一種扣的溫滋味。

他一口接一口，近乎機械地將白粥往口里送，即使右手手腕的傷口不斷冒，手指很難借力，握住勺柄的手抖的幅度越來越大，他臉上依舊面無表，像是痛楚與他無關一般。

這時，陸云初捧著個陶罐從屋外跑進來，在他面前站定，小著氣：“你等等，我給你放點糖。”

說完眼神落到他手腕上的皮翻開的傷，疼得牙齒一酸，也忘了防備，往前走幾步，掀開陶罐給他放了一小勺紅糖進去：“你很久沒吃過東西了，胃應該很難，吃不得太甜的東西，所以我只給你放一點點，大概有個味兒就行。”

糖罐是剛才探索廚房發現的，古法制的紅糖不算太甜，甚至有點清苦的味道，但這點甜味聊勝于無。

紅糖落粥中，化開，散紅線。

“你攪——”本來想讓他攪拌均勻，但見著他手腕上那糜爛的傷，陸云初干脆奪過他的勺，替他拌勻，然后才猛然想起這樣似乎太過靠近，連忙退了幾步。

聞湛垂著頭，陸云初看不清他的神，但估計依舊是那副面無表的模樣吧。

從讓他喝粥到陸云初給他放糖、突然奪他勺子拌粥，他從來沒有任何反抗的緒，說什麼他就做什麼。現在退開，他又重新拾起瓷勺，安靜地繼續喝粥。

陸云初看了兩眼就沒再看了，走回剛才的座位解決自己的粥。即使他能明白自己不再是以前那個瘋狂又毒的配，但自己終究是頂著配的皮囊，要求他不對自己產生厭惡之實屬強人所難。

當然，最大的可能是他本不會明白的話，也不會對世界變故做出反應。

聞湛將白粥送口中。

摻了零星紅糖的白粥對普通人來說幾乎是品不出甜味兒的，可對他而言，那陌生的味道卻極其強烈。

清甜、糯，回甘輕。

聞湛烙下了對白粥的第一次認知也是最深刻的認知。

這份認知太過于深刻，以至于他誤以為世間的白粥都是這樣的，溫熱的，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