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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將軍》第 50 章 第 50 章

庫門啟開,莊氏秉燭引束慎徽,指著歸置在了一的一堆箱籠道:“這些便是王妃來時所攜的輕便儀。我雖沒看過,但料想大多應是首飾。”

束慎徽掃了一眼,命放下燭火出去。待庫房剩他一人,他在原地立了片刻,走到箱籠之前,開蓋,逐一翻看。

確實如莊氏所言,起先看過的幾口箱籠,中裝的都是各的四季,質料華,再就是首飾頭面,燭火映照,但見珠寶氣,滿眼炫耀。

這些去了雁門用不到,留下,也是有可原。

他的目逐一掠過,落到最后一口被他開啟的箱里時,手翻了翻,停住。

一只放在最下的長矩狀的沉香木匣,進了他的視線。

他盯著這只木匣,目凝定住了。

這只木匣,他不但見過,就在去年,還是他親手將它給了賢王,讓賢王帶去雁門,用作求娶姜的聘禮。

出手,緩緩打開匣蓋,一柄鞘嵌寶石的短刀,映了他的眼簾。

真的如他所料,把他用作聘的月刀也留下了!

果然,在姜含元這個人的眼里,這把月刀本就算不了什麼,完全沒有把它當一回事。和那些被一同丟下的和首飾一樣,一文不值。

也是顯而易見,這一趟出京,便是一去不返的打算了。

縱然在進庫房之前,他已是有了心理準備,但是此刻,當真的看到這柄他當初鄭重其事出而隨手拋棄的寶刀,他的心,還是不可抑制地到了失。極度的失。又不止是如此,仿佛還夾雜著幾分憤怒。

然而他在怒什麼?他娶的目的不是已經達到了嗎。他不是早在娶之前,就已知道了和別人的不當往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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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影幢幢,他盯著短刀,心之惡劣,甚至遠勝他方才聽到醉言時的覺。

他佇立了良久,忽然,又想起大婚之夜。

那是他和見面的第一個晚上,他還在想著如何敬便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和他談離京之事。

之前,他不但已經料到,應當不會真就從此下甲安心做起貴婦,而且,他其實原本也沒有打算要將一直困于閨闈。是個將軍。

那麼快就開口和他談離京,當時還是令他到有些意外。

想必那個時候,就已做好一去不返的準備了。這趟京之所以還記得將這把聘刀帶來,唯一的目的,恐怕就是為了歸還。

束慎徽平生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太過愚蠢了。竟被一個人玩弄于掌之上,分毫不覺!

難怪今晨醒來,他就覺又冷淡了下去。恐怕昨夜的種種,也是閉著眼睛把他當了別個人了。

他怎會淪落到如此卑下的地步?

憤如若滾油灼心,令他最后反而忍不住冷笑了起來。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極力臆間那翻滾的緒,慢慢地,合了箱蓋。

“我想起來,另還有事。我去宮中了。”

待走出庫房,他的神已然平靜,和莊氏若無其事地道了一句,邁步去了。

姜含元宿醉一夜,第二天睡到巳時方醒,睜開眼,見天大亮,枕邊無人。

昨夜是第一次醉酒。即便到了此刻,頭還是到沉重,又閉目片刻,人清朗了些,昨夜的事,終于一一想了起來。

去公主府赴宴為王送行,吃了不酒,后來束慎徽接,上了馬車,有些坐不住了,好像靠到了他的肩上,然后……

后面就不知曉了。只約約,還有些殘余的印象,好似后來又做起噩夢。正當倍苦痛,掙扎之時,幸而,夢景里又一次地出現了那個年。他笑縱馬而來。他頭上的那片霜晨天,是如此的明朗,朝若將噴薄。便是這片天空,代替了,終于將從夢魘里解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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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歲始,到十五六歲的那幾年間,如此的夢境,時常反復。當結束一天的摔打,拖著滿是傷痕的雙回到睡覺的地方,筋疲力盡閉眼之前,甚至,也會生出暗暗的期待,期待夢中能再一次地見到那年。他若是出現,才能得到一覺的安眠。

如此的境況,一直持續到十六歲。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無懈可擊的表現,終于換到了姜祖的信任,獲得軍的委任,第一次,有了一隊聽令于的士兵。

那一日的景況,記得清清楚楚。一個人,縱馬來到了鐵劍崖,立在其頂,向著頭頂的無盡黑夜,告訴自己,不能總是寄希于夢里的年策馬向而來。

那只是一道幻影,或一時,卻不能救一輩子。

唯一的真正的救贖,是驅盡敵人,為的母親復仇!

便是那一天開始,年漸漸地從的夢景里淡去,這些年間,仿佛再也記不起他了,直到昨夜醉酒,那年竟復夢。

然而,依稀又覺,昨夜的夢景,似也和早年有所不同。夢里,那年和說起了話,仿佛還牽了手,引到他的面容之上,教他的臉……

這實在是荒唐。那幾年間的能夢到的年,只是一道高高坐于馬背需的影,一張笑起來曾令為之怦然心的臉,如此而已。每一次,在他為帶來那片能為短暫驅走噩夢的秋曉天后,他便會如朝一般消失。他又怎會讓他的臉?

倒是如今的束慎徽,他會做這樣的事。

一定是昨夜醉得太過厲害,夢景混,以致于將現在的人和從前那個十七歲的他混在了一起。

姜含元越想,越覺頭疼,坐起,擁被發呆了片刻,再看一眼邊的空枕,不再想了,翻下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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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夢罷了。切記,往后再不可如此飲酒,煩勞他還要特意去接自己回來。

此刻這個時間,他必然早已去了皇宮。

起了,洗漱過后,問了一句。侍卻說他昨夜便就走了。

姜含元到有些意外,但再一想,今早大赫王一行人離開長安歸去,走得急,事應當不,以他之勤政,昨夜接回來后,他再回去做事,也是正常。

這個白天,姜含元對他昨夜的突然離去,不以為意。不但如此,隨著日暮,又一個黃昏降落,反而再次地在心里又到了一不確定的惶

他應當對興趣。雖然也不明白,他到底是看上了的那一好。但這一點,文林閣里兩人度過的那一夜,有清楚的知。他幾乎遍了的全,用他的手和

也騙不了自己,和剛婚時的滿戒備,慢慢地,現在也開始習慣他就睡在的枕邊,聽他的呼吸,甚至,就在前夜,也從他那里得到了此前無法想象的極大的快樂。

知道,是投其中的,帶著些無法自控的仿佛開始混淆面前這個男子和那個只活在記憶里的年。而他們,本不是同一個人。這是可怕的事,完全不在的計劃之

沒有朝廷的完全放權和軍費糧草的支援,只靠父親一人,不可能出關北伐。當初的計劃,是如他所愿,全他,嫁給他,換取他完全的信任。他是大魏的攝政王,是皇權的掌握人,是天下的維安者,也是一個能為理想而犧牲的無之人。

而那年,就讓他永遠好好地活在記憶的最深。也因那一次的邂逅和后來的陪伴,讓每次偶爾想起來的時候,心里會有淡淡的溫暖和激之。這樣,不是很好嗎。

的計劃原本進展順利,眼看三個月的約期也到了,很快就能如愿北上了,這個時候,事卻仿佛有了掌控的跡象。

說真的,為之惶

對于今夜他歸來的這件事,心存抗拒。他最好不要歸來。

有過之前那樣的一個夜晚,倘若他今夜再次求歡,如何開口拒絕?本做不到再像從前那樣,再以冷靜而離的心態,去看待與他同眠的這件事了。

是的,的直覺告訴應該真的是做不到了。

從小校場回來,沐浴過后,為了靜心,又去寫字,寫了幾篇,卻發現自己本靜不下心,寫出來的字愈發不像樣。略微煩躁地撕了字,看著窗外越來越黑的天,回了寢間。這時侍來傳話,張寶方才遞一則消息,攝政王事忙,今夜繼續宿于宮中,也不回來。

初初得知他不回來,姜含元松了口氣,但接下來,連著數日,他竟接連不歸,只說事忙。

南巡在即,他事忙,本無可厚非,但再忙,也不可能連著這麼多日,王府一腳也不曾踏。姜含元終于覺得事有些不對勁,并且地,的心里,仿佛也開始到了失落。

在他不歸的第三個夜晚,姜含元竟意外地失眠了。深夜,睡不著,獨臥在下這張寬闊的床榻之上,費神地思索著,他為何突然態度大變,在有過那樣一個親的夜晚之后,這般冷落起

想了許久,最后得出了一個論斷。

從床榻上爬了起來,下地,著黑,點燃了燭臺,走到房中的一面銅鏡之前。

了自己的裳,從外到里,最后,徹底,裎,立在了鏡前。

生平第一次,用嚴苛的目,審視著鏡中映出來的那子的

,淡淡的麥部堅,飽滿,收腰,平腹,不見半分贅,肢干修長而有力。只能說是態勻稱。遠不及別的子那般,有著雪白的皮,纖細的肢,能令男子一手掌控,我見猶憐。那才是男子喜歡的子該有的樣子。

燭火映出的鏡中的,是一名戰士的。它發出的瞬間的力量,能將馬首一刀斬落。不但如此,在這之上,還布了許多的傷痕。新的,舊的,臂、前、后背,還有上,舊的傷痕尚未褪盡,新的便又留了印跡。細看,道道傷痕,如此猙獰。

姜含元長久地凝視著銅鏡里映顯出來的這

喜歡它。但是,也知道,于一個子而言,它其實是丑陋的。

不再看了,離鏡,躺回到了床上。

當再次閉目,也想明白了。

從大婚夜始,他就在這里屢遭挫折。而那一夜,在皇宮的文林閣里,他終于得到了的回應。

一個男人,征服了一個人,知道了在他下承歡的模樣。那麼,對如此一個他本不過是為了魏國才娶的人,他為何還要再多費心事?至于那天晚上他又去接自己,誰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說不定就是為了做給人看,又或者……他就是個喜怒無常的隨心之人。如此而已。

這樣也好。不管他出于什麼原因,這不就是想要的嗎?

也不會難過的。就這樣最好,等再照他安排見完了他的母親,很快,就可以回雁門了。當初如何來,便就如何走,干干凈凈,不用夾帶半分的牽扯。

第四日傍晚,他依然未歸,也沒說回不回。知道莊氏今日親自下廚,還悄悄打發張寶進宮去了。只作不知。

他回或不回,于而言,都是一樣了。

四天過去,束慎徽覺得自己也已完全地擺了姜家那個兒對他的影響。這幾日,他心若止水,每日忙到深夜,累極了,躺下去,閉眼就睡,覺不錯。但是傍晚,張寶來了,猶如湖里投了一塊石頭,打破了他的平靜,一下就將他惹得再次怒氣沖天,簡直沒法遏制。

是莊氏請他回府用飯,而非是所派。

束慎徽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了,并且,極是不甘。

他想不明白。

他到底哪一點比不上別人?

張寶傳完話,站在一旁,見攝政王低頭一言不發,只是不停地翻著面前的奏折,等了一會兒,再次道:“殿下?莊嬤嬤盼著殿下回呢!殿下都好幾日沒回府了。”

“王妃這幾日在干什麼?”

他若無其事地問了一句。

“王妃啊,天天都在家中校場,不是箭,就是習武,今日白天,還和王仁他們對陣。奴婢聽王仁說,好似齊眉王妃折斷了好幾嘞!他們個個對王妃都佩服得很!”

束慎徽氣得忽然腦殼發疼,額角的青筋啵啵地跳,,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東西。

“殿下?殿下怎麼了?可是太累了?殿下好些天沒回了,王妃應當也很是記掛。”

會記掛他?應是不得他不回才好。

他更不是閑人。臨出京在即,本就事都忙不完了,何來的神,再去和應承。

“今日有事,也不回。”

他回過神,冷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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