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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顧夫人,我也就不說虛話了,我和老爺只這一,為了的婚事我也是愁白了頭。除了人品德行,只一樣——不能納妾。”
回紋云紋格心窗扇上鑲著西洋來的琉璃,直直灑進來,將這三闊的花廳照得一片開闊明亮。
花廳大而闊朗,地下鋪著紅的地氈,擺設俱是一水兒的紫檀木家,椅子上、榻上的褥墊皆是寶石藍的萬字花紋綢緞制的,低調中著一種晦的奢華。
臨著花窗邊,圈椅上各座一位貴婦,中間隔著張同為紫檀木的花幾。
一人穿著靛藍緞面繡仙鶴靈芝紋的褙子,其下是絳紫的馬面,五十左右的年紀,皮白凈細膩,面相和善親切,一看就是個子溫和的。
至于另一位,年紀就有些難辨了。
穿著蓮青繡暗紋的對襟褂子,下著墨綠八幅湘。梳著隨云髻,杏眼鼻朱,皮雖算不得極白,但保養得當,質細膩,說是三十也可,說是二十也行。
可看其與右邊那位貴婦平起平坐,料想年紀不是太輕,即使年紀小了些,大抵份也不低。
顧夫人聽了對方的話,雖有些詫異,但并不吃驚。
薛閣老家的千金待字閨中,京中家有適齡子弟的人家無不是趨之若鶩。這薛夫人平時在外面走,但也不是沒有好的人家。
一些有意攀親者,無不明里暗里打聽探問,自是知曉薛閣老夫婦二人待獨之若寶,估計要求不會低。
而顧家和柯家好,柯家的三姑娘是薛家的大兒媳婦,自然又能知曉些旁人不知道的私事。
顧夫人通過柯夫人結識了薛夫人,早就心中有數,以薛家如今的況,挑婿恐怕家世背景在其次,人品德行乃至家風才最重要。
可不知一次聽柯夫人說,兒嫁了個好人家,薛家沒有納妾的規矩,婿至今只有兒一人,連個鋪床的通房丫頭都沒有。
結合這些,似乎并不難猜出薛家看重什麼,所以顧夫人也就不太吃驚了。
甚至是有心理準備的。
“這點薛夫人就放心了,犬子一心只讀圣賢書,他爹管得又嚴,他本人也是潔自好,不止一次說過但求一心人。”
說到這里,顧夫人似乎有些赧然,不好意思道:“若是犬子知曉我這當娘的這麼說他,估計又要不樂了。只是我顧家的家風在此,薛夫人想必也是有所聽聞,結親結的是兩姓之好,自然是要商量著來的。”
這話是代表默許招兒所言的了?
不過宦之家往講究的是含蓄,哪怕招兒心中十分滿意,面上也不會出急著想嫁兒的心思。只是又說了一些其他別的話,就將這茬岔開了。
不過彼此都是明白人,且能有這次見面,也是柯家穿針引線,都清楚是為了什麼來,所以顧夫人一看對方態度,便知曉這事差不多了一半。
之后顧夫人離去,招兒獨坐思索片刻,才出笑容。
顧家的三子顧謙在京中一些大戶人家中,風評算是極好的。
顧家的名聲也不錯。
與薛家一樣,顧家也不是本地人,祖籍山東。顧家的大老爺顧衡一直在各地做,直至做到山東巡一位,才功圓滿京任了禮部右侍郎。
顧家算是清貴世家,本在山東就是大族,其家族歷代出了不員,甚至不乏三品以上大員。
若論起底蘊,可比薛家深厚多了。
可惜架不住薛庭儴在朝中勢大,現如今誰不知道在閣中,薛庭儴雖排位靠后,但主持閣事務卻以他為主。尤其首輔次輔都與他篤深,次輔還是其師,兩者年歲都不小了,也不是賴在位置上不走的人,等二人退了,薛庭儴板上釘釘的首輔人選。
不會再有其他人選,這是朝中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事。
所以顧家若想再進一步,能和薛家攀上為最佳。
且薛家那姑娘顧夫人也見過,知書達理,天真爛漫,若是做宗婦肯定差了許多,可若是做次媳,卻是最好的人選。
世家大族挑選兒媳婦就是如此,除了家世背景,格乃至家中其他兒媳的格都要考慮。
畢竟做為妯娌,日里在一個屋檐下相,格不合,就怕生了矛盾。
顧夫人回家跟丈夫說了,顧大人衡量一二后,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至于另一頭,招兒也同薛庭儴說了,雖明知顧家這門親事是極好的,薛庭儴還是有些不滿意。
“說一個不滿意,說兩個還是不滿意,那你自己挑婿去,別讓我挑了。”招兒氣道。
比起丈夫,對兒的關心從來不,就是因為關心在乎,所以在兒的婚姻大事上格外慎重。
幾乎是衡量了又衡量,才會說到薛庭儴面前來,可惜當爹的也沒比好到哪兒去,甚至因為父親的份,格外多了一種‘天下的男人都配不上我兒’的心態。
“瞧你氣的,我不過是隨口一說。”招兒氣了,薛庭儴倒是了。
招兒也知道自己這脾氣來得莫名其妙,可不知為何,最近這段時間總是特別容易心浮氣躁。靜下來想想,無外乎一到了兒親事,就患得患失的厲害。
總怕給兒選錯了人家,兒嫁過去吃苦。畢竟子不同男子,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妻子不合意了,還有小妾。
而子一生就這麼一回,真錯了也沒辦法后悔。
“顧謙年僅十八,已經有了舉人的份,在年輕一輩中算得上出類拔萃了。雖然不能跟我比,跟老大比,也算不錯。”
這說話又把招兒氣笑了,笑著啐他:“恬不知恥。”
“我怎麼恬不知恥了?你看我有牙,我可沒老到眼花牙掉的時候。”薛庭儴特意把臉湊過去,還出一口白牙給招兒看。
他這怪模怪樣把招兒逗得直笑,嗔他:“越老越不正經!”
“我老?在朝堂三品以上高普遍都白了胡子的況下,我是很年輕的了。”薛庭儴今年不過四十,是大昌自建朝以來,最年輕的閣臣。
若說老,可真算不上。
“那你的意思是這顧家三公子可行?”
薛庭儴斟酌一下,道:“挑不出什麼問題,不過我得見見。”
“那我來安排?”
“那倒不用,我來吧。”
薛庭儴政務繁忙,辦事素來利索,次日他就吩咐胡三安排了下去。
連番試了幾回,此子人品德行皆無問題,就是為人世了些。薛庭儴撇除作為父親的份再去看,倒也是難得的佳婿人選。更何況此子也不過十八,尚未定,而世練達這些都需要時間去積累。
遂再不多想,點頭同意。
招兒見此,心里終于安定,便忙碌著持起來。
這日,將寧寧來,將這件事與說了。
對于娘最近忙碌的事,薛馨寧心知肚明。此時點破來說,倒有一種終于來了之。
招兒挲著兒的發頂,有些嘆道:“真沒想到,咱們寧寧也快到了要嫁人的時候。過兩日娘便安排你們見一見,若是你也合意,這門親事就算說定了。雖是爹和娘都覺得不錯,到底還是要你覺得不錯才。”
寧寧伏在娘懷里,一時間心百集,面上卻是點了點頭。
“如今你大了,這兩年也不像以前那樣還像是個孩子,娘倒是不慣了。你說人心也是復雜,你像個孩子似的,娘發愁你以后怎麼辦。如今聽話了,娘又你還能像以前那樣,這樣娘和你爹也能再多留你兩年。”
“娘……”
“好了好了,不說了,也免得娘心里難,你也不。好好回去準備吧,娘過兩日帶你去龍泉寺上香。”
在正院里待了會兒,寧寧便回了寧熙院。
丫鬟知書迎了上來,見姑娘面有些不好,不免多看了兩眼。
“姑娘,這是怎麼了?”
寧寧回過神來,笑道:“沒什麼,娘說過兩日帶我去上香,你們快去給我準備裳首飾。”
四大丫鬟面面相覷一番,很快就明白意思了,忙喜笑開地一面和寧寧說著話,一面就去收拾了。
唯獨知書,略有些擔憂地看了寧寧一眼。
寧寧坐在妝臺前,過西洋來的琉璃鏡看著自己。
鏡中的孩正是最好的時候,黑發如墨,如脂,眉若輕煙,眸含春水波瀲滟,鼻梁翹,臉頰淺淺的有個梨渦,沒笑也似帶笑。
手了眉心,那鏡中的孩兒眉心卻是微蹙的,像是有什麼心事。
幾個丫頭一會兒拿件裳來給寧寧比劃,一會兒拿件首飾跟說話,寧寧時不時搭上一句,顯得有些意興闌珊的模樣。
“姑娘既然說行,那就是行了,你們也別跟著瞎摻和,都該忙什麼忙什麼去。”知書這話有些一語雙關之意,幾個丫頭又互視了一番,便說笑著下去了。
屋里靜了下來。
知書來到寧寧后,看著鏡中的姑娘,猶豫道:“姑娘,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寧寧揚起笑說。
“可……”
“行了,我沒事,你也下去忙吧。”寧寧忽然站了起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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