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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姑娘!”
安伯突然拔高嗓門,道:“您實在不用相信那些胡說八道,老爺聽信游方道士之言,難道您也相信?”
“我自是不信,可我爹信了。”吳宛瓊苦笑道。
薛庭儴被貶斥出京,吳閣老只當兒這下終于死心了,便又與擇了個夫君人選,可這次吳宛瓊十分堅持,竟是怎麼都不愿。
吳閣老強,就絕食,此事自然進行不下去了,父之間也因此產生了隔閡。
后,某一日吳府來了位游方道士,此人來自蜀地,通命學,又擅長藥理。在蜀地的名頭頗大,人稱送子神醫。
這次會來到吳府,也是吳閣老不能離京,特意托人專門將他請來的。
為的不過是求子。
其實這些年來,吳閣老已經求訪了許多名醫,可人人都說他沒問題,卻就是生不出孩子。
神醫幫吳閣老看過,與其他名醫所言相差無幾,吳閣老自然失之極。
見此,那神醫便觀了觀他的面相,算出他有一,與之相克,所以才一直未能有子嗣誕出。
命理之說不過是虛妄,但架不住吳閣老信了。
不是相克,為何自打吳宛瓊出生后,他后宅妾室眾多,卻無一人能傳出好消息。要知道,在吳宛瓊之前,吳閣老雖是沒有子嗣誕出,但也有妾室是懷過孕的,只是因為意外小產了。
捧在手心里二十多年的掌上明珠,突然變了阻礙自己生兒子的不祥之人,吳閣老一夕之間態度大變,對吳宛瓊厭惡至極。
吳宛瓊心中自是悲痛難忍,又見他爹持著想將送到莊子上去小住,也心知這一去恐怕就回不來了,便主提出回蘇州老家暫居。
這麼一來自是正中吳閣老下懷,畢竟是親兒,有些事還是不易鬧得太難看。
而安伯之所以會來蘇州,是另有原因。自打發生吳錢父子背著吳閣老做出舞弊之事,連累他差點致仕告老,吳閣老便奪了吳錢掌管吳家生意的權利。
如今吳家的生意沒人打理,下面各為其政,得一團糟,急需有個人前去坐鎮,安伯自告勇下,吳閣老想著也只有安伯能震住吳家那些旁枝,便準了他隨著吳宛瓊一同來到蘇州。
有安伯的撐腰,吳宛瓊在蘇州的日子并不難過,就是一直郁郁寡歡。如是過了大半年,也不知腦子里那筋了,竟提出要做生意。
要知道可是千金大小姐,堆金積玉養大的,閣老家的姑娘去做生意,說出去就惹人笑話。
可吳宛瓊堅持,安伯拗不過,便給了一家鋪子做著。
倒也做得有模有樣,安伯見姑娘總算鮮活了些,自是不再阻著,混就當打發時間了。而吳宛瓊漸漸竟能獨當一面,吳家有半數生意是在打理的。
卻萬萬沒想到發生了這場事,安伯自此才明白吳宛瓊的心思。
竟然一直沒放下那薛庭儴,和對方的妻子較上真了。怪不得平時有意無意總是打聽定海的事,安伯曾疑心過是不是對薛庭儴舊難忘,可探看神著實不像是,只當是擔憂吳家和夷人的生意,倒也沒多想過。
安伯心中暗嘆一口:“姑娘,他著實不當你如此。”
“安伯,他當不當我如此不重要,如今因那定海市舶司,家里跟夷人的生意創,這王招兒竟然找上門要和宏昌票號聯手。難道你真坐視坐大?要知道這宏昌票號吳家也不過只占三干,這項青山是個老狐貍,你就不怕他靠上薛庭儴,反了咱們吳家?”
自然是怕的,宏昌票號對吳家的重要,不亞于吳家所有家產加起來的總和。
近多年來,因為嘗到票號帶來的甜頭,吳家已經將下面的生意都減掉了,重心都放在票號和海上貿易上頭。先有薛庭儴以定海為翹板,組建了市舶司,又在雙嶼島上開阜,吳家的海上生意已經遭到嚴重打。
若是項青山再和對方聯手,后果不堪設想。
雖說如今有權才是道理,可沒有銀子也是萬萬不能,吳家乃是大家族,幾千族人靠著吳家吃飯,若真沒有銀子,將吳閣老的骨頭拆了都不夠他們吃。
“我當初在那王記花坊待過,不得不承認此在商之一道上天賦驚人。當年他們還沒進京時,王記菜行的生意便做出了山西,還有那花坊、那蕓香紙、那醋坊,以及這泰隆票號。可以這麼說,泰隆商行能有今時今日的勢頭,靠此一人支撐。
“甚至那定海開阜,也有此的功勞在。薛庭儴不過是個書生,既能在科舉上闖下那麼大的名頭,所費力必然不。人無才,他不可能又會讀書又會做,還能做生意。而那定海城的各種布設,以及種種手段,安伯你覺得是沒有經商經驗,能想出來的?說白了,薛庭儴背后有此,才會在浙江一帶得我們吳家抬不起頭來!”
這些道理安伯當然明白,他沉一下,問道:“姑娘,你的意思是……”
“我想讓死!”
這句話,是讓吳宛瓊說出來森之,像似從牙齒里迸濺而出,帶著無邊的恨意。可很快吳宛瓊就意識到這一切,忙轉口道:“此既是他妻,又是他的左膀右臂,斷他一條胳膊,他不死也殘。到那時候,我們就有機可乘了。”
安伯還有些沒聽明白,吳宛瓊往后側了側頭,那正是倚碧軒的位置。
他當即恍然大悟。
泰隆票號找宏昌票號合作,若是沒了王招兒這個近乎妖孽的人,可趁之機的地方就太多了。如果能以泰隆票號作為跳板,完可以攻定海其。且方才招兒與項青山所言,也深深地了安伯的心,欣賞之余更是讓他忌憚不已。
有一個薛庭儴就夠難纏了,他背后還有個這樣的人,不怪最近幾年吳家在江浙一帶的生意會一蹶不振。
“可姑娘,咱們也不好下手啊。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此既然敢單槍匹馬出門,定然有其依仗,邊不了保護之人,而這事若是鬧不好敗了,可是會連累老爺的。”
“安伯,你忘了紅幫那些人?之前爹不是遞了話回來,讓邵開聯合紅幫對付那定海,他們一直沒有靜,肯定是沒找到機會,由他們來手,我們高枕無憂。”
“這……”
“安伯,你不要再猶豫了,機不可失。”
安伯也不是優寡斷的子,當下點點頭說回去就辦。
吳宛瓊半垂著頭,心中愉悅不已。
上升到吳家的生意,這下安伯總不至于再敷衍。
王招兒,你這次死定了!
到了簽契書的日子,宏昌票號卻遞來了信,說是大東家病了。
患的是風寒,簽契的日子只能往后挪。
招兒本以為有什麼變數,可讓高升他們出去打聽,項青山確實病了,遂只能按捺下心靜靜等待。
又過了五日,宏昌票號的人才來告訴,隨時可以過去一敘。
花了半日的時間簽契,期間因為確定各種細節,可是沒功夫。終于契書到手,招兒也總算可以松一口氣了。
又在蘇州待了幾日,理了一些其他別的事,才坐上前往杭州的船,打算回浙江。
這條路是這幾趟來蘇州慣走的,從蘇州坐船到杭州,再由杭州坐船經由吳淞江到松江府。
提起這吳淞江就要說說了,其長兩百五十多里,源自太湖,流經吳江、蘇州、昆山、嘉定,松江府,北接大運河,南接黃浦江,從吳淞口東海。
招兒平時走的這條線路是最快捷,也是最安的,等到了松江府,就要換船或是換車了。
其實還有一條路是最便捷,那就是走海路,可惜如今海路并沒有暢通。
因為之前過閘口時耽誤了,等到了松江府,已是夜幕降臨。注定今晚必須得在船上過夜,也因此船行得并不急。
招兒吃過了飯,便回了艙房歇息。
所坐的這艘船乃是自己的船,船不大,不過是尋常用來運貨或是載人的小型沙船,一行也就二十多人,加上船手也不過四十,足夠用了。
招兒睡到半夜的時候,外面起了靜。
雜的腳步聲來來回回地在甲板上跑著,還有驚呼聲。招兒忙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匆匆穿上裳,小紅也起來了。
招兒裳剛穿好,就響起拍門聲。
是趙志。
趙志的臉有些不好,道:“夫人,船了。”
“了?怎麼會了?”
趙志搖搖頭:“屬下也不知,聽船手說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
“那趕讓他們補船!”招兒日里也是聽薛庭儴說過船之類的事,也因此還知道些方向。
趙志苦笑道:“屬下讓他們正在補,可破了的地方太大,還不止一,屬下覺得況有些不妙,咱們恐怕要棄船了。”
“船上可有備用船只,如今走到哪兒了?”招兒連珠炮似的問。
“快到上海縣了。船上有幾艘小船,足夠咱們用了。”
招兒當即松了一口氣,安他:“既然要棄船,那就棄吧,人命比船重要。八斗在上海縣當縣令,此既離那里不遠,你不用太慌張。”
趙志點點頭:“那屬下這就吩咐下去。”
招兒帶著小紅回房收拾細,幸虧這次沒帶貨回來,不然還不知要損失多。也是倒霉,怎麼船就撞了東西?
可們顧不得細想,各自換了輕便的裳,又特意穿得厚了些,才將打包好的隨之背在上,出了房門。
經由趙志的安,船上的人如今都恢復了鎮定,已經有人從船舷上接下備用的柳葉舟。一共四艘,細細長長的,一艘約能坐七八人,足夠所有人一并離開。
夜涼如水,清冷的弦月懸掛在墨的天空中,綻放出清冷的。
一片烏云飄來,恍惚間那月竟是泛著淡淡的紅。
船上的繩梯已經放下去了,一眾人正挨著個下去,坐滿一艘后,便往旁邊劃了些,空出地方讓其他的人下來。
夜,靜悄悄的。
小紅終究是個姑娘家,也不會水,這種況下膽子自是大不起來。招兒已經跟說了幾遍,還是畏手畏腳的。
“你再不下去,咱們可都走了。”
這般嚇了嚇,這丫頭才壯著膽子往下爬,邊爬邊扯著嗓門喊:“趙志,你可接住我啊,我若是掉下去,不會饒了你。”
下面一眾漢子們哈哈大笑著,趙志在下面笑道:“你放心,你掉下來我肯定能接住。”
招兒也在笑著,等小紅終于踏實了,才從船上下來。
比小紅的速度快多了,蹭蹭蹭就下來了,趙志他們還在旁邊取笑小紅:“瞧瞧,夫人都比你快。”
小紅揚了手就要去打趙志,偏偏就在這個時候生了變。竟從水下一下子沖出幾個黑,掀翻了船只。
此時正好是招兒正要往船上落腳的時候,突然船被掀翻了,整個人也控制不住落水中,不過一只手還拽著繩梯。
“夫人!”
大船上還沒下來的人驚著,停在不遠的兩艘船上的人也在驚。說時遲那時快,又有一艘船翻傾了過去,隨著撲通撲通的落水聲,一片不可開。
而本不給他們反應的機會,就聽得水花連連濺起,這時頭頂上的烏云才飄開,借著月去看,水中有黑,那黑渾上下一片漆黑,上泛著,一種詭異的冷,像是魚皮。
“啊,是海龍王顯靈了!”
大船上,還沒下來的幾個船工當即跪了下來,朝天拜著。
招兒這會兒可管不了什麼海龍王,正想借著力爬起來,突然一個凌空掃過來,打在頭背上,當即頭上一疼,暈了過去,不知死活。
趙志等人雖都會水,但水并不好,那幾個不知名的黑襲擊著他們,直到趙志挨了一刀,他才反應過來這不是怪,而是人。
“是人,大伙不要怕,栓子你們死了,還不趕過來保護夫人。”趙志一面在水里撲騰著和對方搏擊,一面大喊道。
聽了這話,停在不遠的兩艘船才力往這里劃了過來。
慘聲連連響起,天上的月更加紅了,沒人發現落水中的招兒,被不知名的人托著消失在水面上。
……
離此地不遠的一蘆葦灘中,臨著河邊停著一艘船。
船上沒有亮燈,黑乎乎的一片。
河水嘩嘩地流淌著,聽到一陣不同尋常的靜,船上有人低聲喊道:“癩子頭?”
“快放梯子下來,讓我們上去。”
頓時,船上亮起一火把,隨著嗵嗵嗵的腳步聲,跑來七八個人,幫著小船上的人上船。
“事了?”見到扔在甲板上的人,有人問道。
“快走,別廢話。”
這艘船當即了起來,消失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那行駛的方向正是吳淞口,顯然這群人竟打算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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