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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招兒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
想起之前來見二姐,問要不要給送嫁。二姐一如既往的,可惜眉眼卻有幾分憔悴。
說不能,還說沈家的丫鬟不能隨意外出。因為二姐當時口氣不太好,也沒敢多問,也是當時太忙并未多想。此時想來丫鬟就算賣了,也萬萬沒有不讓出府的。還有方才那婆子是什麼意思,什麼做現在可見不到素蘭?
二姐怎麼了?
又想起二姐通房的份,還有之前說的話——
“我之前不是跟你說了,我是不會出府去過那種苦日子。我現在雖是個通房,但六爺答應我,等進門了,就給我個姨娘做。”
是不是那個進了門,二姐當通房扎了對方的眼,二姐被人家對付了?
招兒當即就慌了,又去拍門,作十分急促,拍得砰砰直響。
門突然就從里面打了開,招兒差點沒摔了,薛庭儴從旁邊扶住。
還是方才那個婆子,眉眼間是不耐:“到底有完沒完,都跟你們說了,現在見不到素蘭。你們是家里的人?不愧是一家人!真是……”
真是后面沒說完,但這婆子已經用舉表明了。眼含輕蔑,上下打量著招兒和薛庭儴。
招兒正想說話,薛庭儴將拉去了后,冷笑道:“你到底會不會說話?你們沈家就是這麼教下人說話的?我與貴府三公子也有幾面之緣,見其也是儒雅有禮,從不以富貴貧賤視人,沒想到貴府的下人竟是如此。”
這婆子被嚇了一跳,但見這兩人著打扮都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再說了,見過三公子的人能來這后門找人,還是找一個丫頭?婆子當即得出一個這人估計是在恐嚇的結論!
“就你?還三公子!我還說我見過王母娘娘玉皇大帝!真是晦氣,一大早上就有發了癔癥的人來生事。你們趕給我走,再來擾,我等下讓護院來抓你們去見!”一面罵著,一面就退回去關門:“也不看看這里是什麼地方,沈家是容得你們來撒野的?!”
黑大門砰地一聲,在招兒和薛庭儴眼前關上。
招兒顧不得屈辱,而是焦急道:“這可怎麼辦?二姐肯定出事了。不行,不行,我得去找人幫忙。”
說著,就往騾車那邊跑去,薛庭儴忙跟上。兩人上了車,薛庭儴問去哪兒,說去和榮盛。
到了后,沈平正好在。
見招兒焦急地問素蘭怎麼樣了,沈平嘆了口氣,將兩人引去一間用來待客的室。
原來素蘭有孕了,素蘭是剛懷上的,逢著六爺馬上要迎娶六門時,懷上了。
六爺沈摯乃是沈家二爺沈學的嫡子,沈學在外面做,兩個兒子卻留在老家。一來沈氏一族規矩如此,未能取得功名的子弟都得留在鄉下念書。二來也是代父承歡于長輩膝下。
六爺早在多年前就定了親,據說方家背景不得了,兩人本是該在前年就完婚,可惜方家突然有長輩去世,這才拖延了婚期,而六爺也一直耽誤到了快二十,都還沒親。
沈老夫人歷來疼六爺,也是覺得孫兒委屈了,再加上大戶人家歷來有給家中男丁安排通房的規矩,就命下面人給六爺安排邊侍候的人。素蘭一起四個素字輩的丫鬟,就是這麼來的。
這里頭也就素蘭當上了通房,一時間水漲船高,素蘭也算是六爺院子里的第一人。
若是素蘭安安分分地服侍六爺,等其了親,再討好討好六,說不定能當個姨娘什麼的。可惜方派人遞了話,說在親前六爺必須把邊的通房都送走。
其實一般比較講究,或是重視對方家的面人家,都會這麼做。只是沈老夫人沒把這事當回事,如今見方家派人來遞了話,不過是個通房,理也就理了。
可就在這當頭,偏偏素蘭懷上了。
值得一提的事,大戶人家雖有給家中男丁安排通房的規矩,可還有一點,那就是所有通房一概要喝避子湯,絕不能發生正房還未進門,就有不懂事的通房丫頭懷了子的事。
大戶人家雖重視子嗣,可同時也治家嚴明。且不說庶長子生在前頭,有家之兆,這也是在明晃晃打方家的臉面。
但凡是正經人家出,且心疼兒的,都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沈家也不會允許,可偏偏這種事發生了。
所以素蘭被了足。
至于肚里的孩子,老夫人的意思是一碗打胎藥解決后患,可是六爺似乎不同意,不過這明顯不是他能不同意的事,素蘭和肚子里的孩子境堪憂。
聽完,招兒當場就了,強行命令自己站直了,問:“不能保住?孩子保不住,大人能不能保住?”
沈平嘆了一口,眉宇間略顯憔悴:“若是其他事,我多還能幫一些,可這事……”
他其實不是沒有想辦法的,事發生后,他便想盡了辦法想保住素蘭。可惜他不過是沈家的一個家生奴才,又哪里是能管主子們事的?
因為他爹是沈府的總管,沈平知道的事更多,知道老夫人其實是非常惱怒這件事的,覺得方家手得太長,被對方掃了面子。
可惜沈家的權勢不如方家,似乎還因為有些事要求著對方,所以無論六爺怎麼鬧,上面都沒松口,甚至六爺的爹親自遞信發話了,這門婚事務必不能出錯。
而方家不知怎麼就知道六爺為了個通房和家里大鬧,甚至有毀親的念頭的事,便再次派人傳了話,說這個通房一定要置,要麼這門親事就算了。
這個置自然不會是普通的置,不然何必提到臺面上說。招兒也是聽出來了,才會問出這種話來。
“那方家到底是什麼人?竟如此霸道!我姐作為通房,是不該在前頭懷上,孩子不要了也就不要了,如今連命都要送?”
沈平緘默不語,半晌才道:“我只知道是吳家的兒。”
“吳家,那個吳家很厲害?”
“這個吳家是吳閣老的那個吳家。”
“閣老?那是很大的?”
薛庭儴抿著,將招兒拉到懷里來:“閣老確實是很大的,比沈家兩位老爺的都大,所以沈家接二連三退步,甚至連自家的子嗣都不要了,更何況是置一個小小的丫鬟。”
他的話像似針一樣,扎了沈平的心。
薛庭儴說得沒錯,這事沈家上下諱莫如深,可老夫人的不甘愿,六爺不止一次咆哮這門婚事不要也罷,還有沈家兩位在外做的爺接二連三遞信回來,無不是顯這個意思。
也因此沈平才會如此絕。
“這話你們說這一次也就罷,之后出去可千萬莫再提,免得惹來大禍。”他有些疲憊道。
招兒哭了起來,忍不住不哭。
在心里,沈家已經是個龐然大了,比沈家更有權勢的人家,怎麼才能把姐姐救出來。
“怎麼辦,怎麼辦?”
有生以來,招兒第一次到這麼絕,這不是努力是拼命能解決問題的。對于這些權貴們來講,他們這種升斗小民就是螞蟻,踩死也就踩死了,更不用說一個簽了死契的丫鬟。
“我去求他們!”抹了抹眼淚,就朝外面走去,卻被薛庭儴一把拉住。
沈平滿臉悲哀:“沒用的。”
六爺鬧那樣都沒用,更何況招兒這種鄉下丫頭。
“沒用我也要去試試。”
薛庭儴拉著:“你別激,你聽我說。”
“說什麼?有什麼事回去再說。”招兒揮開他的手。
“你聽我說!”薛庭儴住的肩膀,看著的眼睛:“你別激,這事我來辦。”
“你有辦法?”
薛庭儴點點頭。
沒辦法也要辦,不是因為招兒,還是因為他還欠了對方一份。
在那夢里,王招娣是死了的,卻不是這個時候,而是六進門之后。
死得毫無預兆,招兒知道后,差點沒瘋了。
最后連尸骨都沒見著,那段時間也是他和招兒最親近的時候,素來剛強的招兒第一次傷心絕那種樣子。
好不容易事過去后,突然有一天來了一個人。
那個人是沈家六爺沈摯邊的小廝,
說是素蘭臨死之前求了六爺,讓他一定要照顧自己的妹妹招兒,還有妹夫薛狗子。
六爺答應了,所以來接薛狗子沈家的族學。
那時候薛庭儴已經知道沈家族學在山西是什麼樣的存在,是可以和北麓書院媲的地方。沈家族學從不收沈姓以外的人進族學,以沈家在山西的權勢,進了沈家族學,等于一條通天大道擺在眼前。
那時候招兒只知道二姐是在沈家死了,怎麼死的,為什麼死的,卻是一無所知。但這并不妨礙招兒痛恨沈家人,又怎麼可能去接對方施舍。
可他卻心了。
那時候他在清河學館歷經磨難,認識了許多以前不知道的事,心更是生了許多變化。尤其招兒那段時間的傷心絕,一直啃噬著他的心。他再沒有比此時此刻更明白出人頭地和權勢的重要,只可惜他的這種想法,招兒并不能理解。
這才是那夢里除了姜武以外,兩人之間最大的隔閡。
招兒一直以為他進沈家族學,是為了趨炎附勢,是為了出人頭地,所以寧愿罔顧二姐的死。
無論他怎麼解釋,都不信自己。
在心里,自己就是個小人,哪怕之后這件事漸漸淡去,兩人恢復如常,這道隔閡卻依舊存在兩人之間。
薛庭儴和招兒離開了和榮盛,著兩人的背影,沈平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自然聽到兩人之前的對話,對于薛庭儴說能救素蘭,他是不信的。一個小小的秀才,別看對于鄉下人來說,秀才已經是不得了了。可對于沈家來說,一個秀才真算不得什麼。
他也勸過薛庭儴不要沖了,不過看對方的模樣似乎并沒有聽進去。
“那我們現在去哪兒?”出來后,招兒問。
“去沈家。”
“這麼急?你還沒有說是什麼辦法,咱們這麼貿貿然闖進去能行?”
“我和沈三公子見過兩面,我先找個由頭探探對方的口風。”薛庭儴并沒有實話實話,其實也是不想讓招兒擔憂。
這事遠比想象中更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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