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就在班城舉行。
孟族人早早抵了班城,將城中的行宮布置了起來。
奴隸站在孟族王的邊,為他梳起頭發,披上華服,再綴以寶石……
而大臣們站在階下,小心翼翼地抬頭去看孟族王的臉。
他們以為年輕氣盛的王,會不了這樣的折辱……
但沒想到他的表出奇的平靜,而這份平靜也很好地拂去了眾臣心中的焦躁。
奴隸抖的聲音響起:“王。”
“好了?”孟族王問著站起了,隨即面向大臣們。
他本就生得獷,如今立在階上,更仿佛高原上的猛。
他面上不帶年人的稚,只沉聲道:“你們以為我的平靜是因為毫不在乎我孟族的失敗嗎?是面對梁朝的折辱彎下了骨頭嗎?”
“不、不敢。”
“卑下從未這樣認為。”大臣們爭先恐后地出了聲。
孟族王面不改:“仇恨與抱負都不應當掛在上。”
他說著,緩緩走下石階:“我要你們在今日,銘刻于心。”
大臣們神一震,高聲應道:“是!”
“走吧。”孟族王走在了前面。
眾人深深地銘記著國師之死,最終卻將凝聚之力放在了王的上。
他們來到舉行儀式的王殿。
這里依山而建,修得金碧輝煌,是修筑面前那長長的階梯,便死了上千名奴隸。
宣王騎著從孟族繳獲而來的戰馬,前擁著宣王妃,縱馬沿階梯而上。
每一步階梯都修得平緩,也不至摔下來。
站在孟族王邊的大臣面微變:“他為何不用轎子?”
騎在馬上,氣勢自然而然便不同了。
明明是雙方握手言和的儀式,卻更像是他宣王長驅直征服了王廷的盛宴。
孟族王沒有說話,他盯著依偎在宣王跟前的薛清茵。
“是示威……”孟族王低聲道。
“這如何能忍?”大臣厲聲道。
孟族王知道他也就說說罷了。
畢竟這會兒真讓人上去把宣王拽下來,誰敢去呢?前頭被打得屁也不是的影如今還籠在心頭呢,也就他這個當王的還敢上去了。
孟族王便只道:“聽聞這位宣王在梁朝的皇宮之中,也是打馬而行……”
大臣出不解之。
孟族王跟著道:“梁朝的宮廷之中,除皇帝外,其余人無詔不得打馬而行。否則視作前失儀乃至謀逆之罪。獨他此殊榮……”
言下之意便是,人家在梁朝皇帝面前尚且如此,何況在我們這些手下敗將跟前呢?
大臣不住嘆了口氣。
誰他的確是個厲害人呢。
孟族王卻目轉,飛快地想到了些什麼。
宣王于梁朝,又何曾不是林古之于孟族呢?
這時孟族王聽見了邊大臣沉痛的聲音:“早知如此,真不如殺了宣王妃。”
孟族王一聽,坦道:“我不舍。”
“那早日強留在孟族,使有了王的子嗣也好啊。”
孟族王又道:“我不舍。恐怕不此辱魚死網破。”
大臣頓時五作一,不知該說什麼好。
孟族王嘆氣道:“但總有人是舍得的。”
大臣一怔。
這是……何意?
大臣臉變幻,很快便從孟族王這番話從咂出了味道。
他出恍然大悟之,朝孟族王拜道:“梁人的兵書中說,謀心為上。王此舉,謀心也。”
孟族王笑了下,不說話了。
而此時馬蹄聲近,宣王也已經帶著薛清茵到了近前。
“去為宣王殿下牽馬。”孟族王吩咐邊的大臣。
那大臣毫不猶豫,上前去牽住了馬繩:“宣王殿下,請。”
宣王卻沒有,只垂下眼眸,眸冰冷。
站在跟前的大臣難以自抑地打了個冷戰,隨即反應過來:“宣王殿下,宣王妃,請。”
薛清茵笑瞇瞇地夸獎道:“還是很伶俐的。”
話音落下,便有奴隸上前,跪地躬背,要迎下馬。
薛清茵心道何須這個呢?
下一刻,宣王先翻下了馬,然后張開手臂便極輕巧地將薛清茵接了下來。
面前垂下的流蘇,都跟著晃起來。
惹得眾人都本能地心神晃了下。
宣王妃今日這般盛裝,著實麗。
這二人并肩而行,門中。孟族王臉上灰暗了一瞬,隨即也轉頭跟上。
“拜見上國宣王殿下。”門其余人不得不跪倒而拜。
如今一和談,梁朝自然而然也就了他們的上國。
薛清茵轉目,四下一打量。都是孟族人啊……
正想著呢。
手背一熱。
宣王牢牢抓住了的手。
一直等走到了高階前。
薛清茵心道,一點也不怕呀……不過,現在的問題是……
薛清茵抬眸看了看階上。
那里擺著兩張王座。
左邊一座鑲嵌寶石,上刻孟族文字;右邊一座鑲以玉石,上刻梁朝文字。
顯而易見,一個是孟族王的,一個是準備給宣王的。準備倒是極用心。
沒我的是吧?
薛清茵撇。
孟族員沒想到今日宣王妃也會來,畢竟之前落過孟族手中,還以為宣王會有所避諱……
“宣王殿下,我等這就去為宣王妃設下座椅,便設在您的下首如何?”
宣王沒說話。
氣氛頓時冷凝住了。
孟族員都忍不住暗暗嘀咕,不會為這樣的小事便搞崩了和談吧?
這廂薛清茵掙了下宣王的手,卻沒能掙開。
他牢牢抓著,沒有毫要放松的意思。
一旁的奴隸已經在指揮下急著去搬椅子了。
“茵茵,走。”宣王沉聲道。
走?
啊?
薛清茵也以為他要帶自己掉頭就走,不參加這勞什子的儀式了。
誰知道宣王卻是抓著,要一同登上高階。
“坐。”宣王先攬住的腰,將一抱,便先放在了屬于他的王座之上。
薛清茵怔了下,然后放松了繃的腰,挪了挪屁,結結實實地靠住了王座。
哎你還別說。
難怪那麼多人想做皇帝。
原來坐在高位,俯視眾人的后腦勺,是這麼個滋味兒啊……
“宣王殿下,這……”階下大臣出聲,生怕宣王一會兒把他們王的寶座給搶了。
那什麼樣子?
宣王看也不看他們,挨著薛清茵坐在了一張王座上。
好在王座大都打制得分外寬闊,容納下二人并不難。
“今后,茵茵還要與我一同,登上無數的高臺。”宣王道。
薛清茵心下震了下。
啊?
也包括……京城里那個嗎?
“宣讀和談書。”宣王看向階下眾人。
他們中哽了哽,何嘗不是震萬分?
孟族可以隨意改嫁,可以一妻多夫。是因為們的地位高嗎?自然不是。只是因為孟族的人。
那泥婆羅公主被送到孟族來,卻能被孟族王說冷落就冷落,說送給國師,便轉手給了林古……從這其中可見一斑。
梁朝不是更為奉行男尊卑嗎?
宣王為何要將王座與妻子共?
孟族王此時站在階下,又嘆了聲可惜。
若薛清茵給他作王后,他一樣能讓站在自己的邊,分權利,分土地,分三千奴隸……
只可惜。
只可惜!以他如今的年紀,實在搶不過宣王。
孟族王這才拾級而上,也在自己的王座旁落了座:“讀吧。”
儀式并沒有薛清茵想象中的那麼長……也不知是不是宣王一早就代過了。
儀式結束后,雙方換信,各自保留一份文書,宣王便要帶剩余大軍徹底退出孟族的土地了。
孟族王目送他們再度打馬離去。
他住了邊的大臣:“將我早上給你的那張單子,按著將東西備下,與要朝貢給梁帝的貢品分開……”
“這是……”
“這是我要獻給宣王的。”孟族王道。
“那單子上的東西都是珍稀之啊……”大臣驚訝道。
“要的便是珍稀之。”孟族王不多言。
大臣只得悶聲點頭去做。
孟族王卻住他:“我要寫一封信給梁朝皇帝。”
大臣覺得自己懂了:“王要寫信告宣王一狀?告他問我們索要珍稀之?王可是要挑撥梁帝與宣王的關系?梁帝允他在宮廷中縱馬。看似是殊榮……會不會梁帝心中已經忌憚起這個兒子……”
孟族王:“我要寫信去問問宣王妃家中可還有姐妹,我要求娶為后。”
大臣:“……啊?”
孟族王的面龐上,浮現的是屬于年男的城府心計。
他道:“謀心是要有技巧的。”
就且看是宣王夫妻先被挑撥功,還是宣王與梁帝這對父子先被挑撥功呢。
大臣躬拍起了馬屁:“王高明!”
雙方都沒有再多說。
臣子當真猜不到王的心思嗎?
未必。
他想他永遠都不會落林古那種下場的……
運送貢品的隊伍跟著宣王的大軍,一路走到了益州。
方冢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迅速找到宣王,沉聲道:“孟族的隊伍之中,有一隊人帶著足足百輛車,停在益州城中不了。”
一旁的親衛問:“他們不會是想占咱們的便宜?要咱們護送他們京吧?”
方冢搖頭:“大部隊已經往京城去了,留下來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親衛道:“問問不就知道了……”
方冢請示地看向了宣王。
“嗯,此事予杜鴻雪理就是。”宣王道。
杜鴻雪習慣理軍中各雜務,他當即帶了一隊兵前去見了那些孟族人。
此時已經夜,燈火驟亮,那些孟族人一見他們,驚了一跳,連忙從臨時搭建的行軍帳中爬了起來。
“作什麼?宣王殿下難道要毀約嗎?”他們厲荏地道。
“你們為何停留在此?不隨軍京?”杜鴻雪騎在馬上,低頭問。
“我們帶著的,都是要獻給宣王殿下的禮。”他們舒了口氣,道。
“百輛車裝載的禮……快要趕上貢品的架勢了。看來你們心思不軌啊。”杜鴻雪一眼就看穿了。
無非就是等著朝中大臣,參宣王一本,說他私吞貢品,膽敢越過皇帝呢。
這些孟族人支支吾吾道:“沒,沒有心思不軌。”
杜鴻雪拔出了隨的刀:“看守起來,稟報殿下置。”
孟族人變,口而出道:“都是給宣王妃的!”
杜鴻雪眉頭一擰,想把這人割下來。
原來那孟族王還在覬覦咱們王妃……
“如此看來,你們更是該死了!”杜鴻雪說道,便要下馬殺人。
驚得孟族人連聲道:“你們不能手,如今貢品剛送往京城,若無你們梁朝皇帝的旨意,你們沒有手的權利!”
杜鴻雪步子頓住,抬手一甩。
手中的刀打著旋兒飛出去。
為首的孟族人臉大變。真手啊?躲已經來不及了,他趕轉過頭去,那刀便著他的飛出去,最后深深了地面。
他抬手一。
是。
……宣王麾下,當真個個都是悍將啊!
先前只見那方冢,如今連一個年紀輕輕的多管理軍中雜務的人,也這樣銳意難當。
那孟族人垂著臉,悄悄將這些記在心中。
再抬起頭時,那年將軍已經騎馬離開了,而其余士兵則把守附近,神冰冷。
如看管家畜一般。
但孟族人素來忍得下苦頭……于是他們對視一眼,什麼也沒有說,更沒有鬧事。
杜鴻雪很快回到了宣王跟前,大致將事經過一說。他不敢瞞宣王,只是說到最后那句話的時候,難免磕。
“……就,就是如此了。”
杜鴻雪說完,甚至不敢去看這會兒宣王的臉。
“他唬你呢。”薛清茵的聲音更先響了起來。
“嗯?”杜鴻雪怔了怔,這才抬起頭。
“你前頭猜的沒錯,他們是想蓄意挑撥你們殿下和皇帝的關系。”薛清茵心道,這鍋我可不背!
杜鴻雪面更難看地道:“就知道這些異族人包藏禍心,竟然假借王妃為借口……豈不是既挑撥了皇帝,又挑撥了殿下和王妃。”
他想了下道:“我這就他們帶著東西回孟族!”
“別啊,他們都這麼抹黑我了……”薛清茵不高興地道。
杜鴻雪立馬上道地說:“那我殺了那領頭人,作野咬死的假象。”
薛清茵歪頭笑道:“我的意思是,東西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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