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
「他那些最狼狽不堪的過去,都讓你見著了,你不會真以為你們會有以后吧?」
我始終沒有接話,文件上關于程寄川和他母親的來歷,記錄得清清楚楚。
程寄川,母親程淑月。
而我那個鋃鐺獄的、緣上的父親,程長天,是程家收養的兒子。
他因為強罪被判獄后的第二年,程淑月就帶著程寄川搬到了 N 市。
資料上顯示,程淑月每個月都會去一趟 N 市郊區的監獄。
去看誰,自然不言而喻。
紙頁邊緣被我用力的手指到皺起,我竭盡全力想讓自己保持冷靜,可過去的回憶還是海水般涌上來,幾乎一瞬間將我吞沒。
我想到過去,我媽又一次拿戒尺得我滿是的時候,我逃出家門,去找程寄川。
他小心翼翼地抱我,聽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跟他講述我恥不堪的世。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他聽著我那時孤注一擲、仿若靈魂剖白般的自述時,又會是什麼樣的心?
嘲諷嗎?還是憐憫?
那段晦暗的年歲里,我與程寄川樂此不疲地玩著角扮演的游戲。
看過的漫畫書、電視劇為劇本的源頭,我會假裝我的人生一片坦途,我的出生是被祝福的;他也會假裝程阿姨沒有失蹤,家庭幸福圓滿、父母恩雙全。
后來我們開始談,這個游戲玩得更頻繁、也更大膽。
程寄川會順從地穿上特殊的服,被我綁在窗邊,任由我挑起他的下,笑得風流。
「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我低頭細細打量他,然后直接親上去:「川哥,這游戲還能玩多久?」
「……看你。你想玩多久,我都奉陪到底。」
不過都是假象。
我用抖的手從口袋里出一支煙,點好后深吸了一口。
盛超就坐在旁邊,不閃不避地看著我。
下心頭翻涌的緒,我垂眼著指間騰起的煙霧:「說吧,你想怎麼合作?」
6
我回去后沒多久,盛川就到家了。
他走過來,把臉湊到我耳邊,輕輕皺起眉頭:「煙了?」
「兩支而已。」
「戒了吧——」
盛川停頓了一下,我以為他要說什麼「我不喜歡」,或者別的什麼原因。
可最后,那溫熱的指尖也只是輕輕掠過我耳畔:「對你不好,孟星瀾。」
「……哦。」
我沉默了一下,應聲,然后直接扯開他的手,踮腳吻上去。
以前,我的脾氣一直不算太好。
我媽對我不好,可程寄川又對我太好,好到后來的我甚至有一點驕縱——當然,僅僅是在他面前。
所以得知一切后,我本以為自己會失控地沖上去質問盛川,或者像之前生氣時那樣,一掌甩過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拉到懷里不不慢地哄。
可事實上我萬分冷靜。
這五年幾乎要把我子里尖銳的棱角,完全磨平。
何況剛才盛川推門走進來的那一瞬間,玄關的燈照下來,從他廓分明的臉上籠過去,顯出某種上位者特有的冷峻和疏離。
程寄川永遠不會這樣,至在我面前。
我最后也什麼都沒有說,用沉默的冷靜接納了盛川的一切。
從我搬過來之后,他也開始頻繁地住在這邊,似乎一開始我跟他回去過的那棟市郊別墅,反而形同虛設。
而第二周去公司,我就跟上司申請調去了市場部。
在外面跑業務時難免會有酒局,我的酒量又不算太好,于是經常喝得醉醺醺地回去。
站在玄關掛包的時候,忽然就被一只手扯了過去。
踉蹌了一下后,撞進一個溫熱的懷抱里。
「第幾次了?」盛川的聲音里抑著怒氣,「孟星瀾,你每天喝這樣回家,到底是在干什麼?」
「抱歉啊盛總,工作需要。」
我踢掉高跟鞋,懶洋洋地應聲。
「什麼時候,采訪工作也需要喝酒才能進行了?」
他扳著我的肩膀,迫使我轉頭看著他。
我眨眨眼睛:「公司市場部缺人,所以暫時派我過去頂替一段時間。盛總這麼生氣,是因為我都沒陪你喝過酒嗎?」
他驀地推開我,我往后退了兩步,跌坐在的沙發上。
盛川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嗓音冰冷:「孟星瀾,你把你自己當什麼?」
「嗯……當和你一晌歡的人啊,不是嗎?」
我仰著臉看他,「難道是這段時間相太和諧,盛總忘記我們是怎麼開始的了?」
盛川那雙澄澈的眼睛里,怒氣一閃而逝。
而后他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轉過,毫不留地摔門離
開。
我自顧自笑了一下,仰面躺在沙發上。
客廳天花板的燈照在我眼睛里,像是游的一尾魚,又濺起瀲滟波。
闔上眼睛,我不可避免地想到過去。
剛上大一那年,我參加學生會聚餐,結果喝醉了。
旁邊的男生纏著要送我回寢室,結果一抬眼,就看到了門口站著的程寄川。
他神冷然地邁步過來,等那男生灰溜溜地離開后,才換上一副無奈的表看著我。
「喝醉了?」
「嗯……走不路了。」
程寄川也沒說話,他蹲下來,任由我爬上他后背,摟著他脖頸,將我一路背到宿舍樓下。
我伏在他略顯單薄的脊背上,溫過薄薄的料傳遞到口,連同心跳聲一起。
醉醺醺的我思維混,胡說著醉話:「看來我酒量真的不行。」
「是不行,以后不要喝酒了,容易出事。」
「怕什麼,有你來救我。」
「我怕我不是每一次都能趕得及——總之,我不在你邊的時候,就不要喝了。」
他把我往上推了推,顛簸中我下意識把人摟得更:
「那我以后工作了,必須要喝酒,怎麼辦?」
「那……辭職,換一家。」
「找不到下一家呢?」
「我養著你不就好了。」
「才不要!」我趴在他背后,語無倫次地背著舒婷的《致橡樹》,「我不做攀援的凌霄花,我要和你分擔寒、風雷、霹靂,共霧靄、流嵐……」
后來我醉得更厲害,詩也背不下去了,還沒到宿舍就已經睡過去。
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宿舍床上了。
不知道程寄川是怎麼躲開宿管阿姨,把我送回去的。
但從那之后,一直到他「死」前,我都沒有再喝過一杯酒。
7
盛川這次離開,似乎是生氣了,有好幾天都沒過來。
我沒和他見面,倒是盛超找過我一次,提醒我別忘了我們之間的合作。
「我知道。」我握手機,垂眼看著桌上的花束,「這兩天,盛川沒聯系過我,應該去查你公司的賬了吧?」
「哼……」
盛超語氣里閃過一惱怒,「查又如何?那家公司無論如何都是我爸生前指名道姓要留給我的,難道他還能強行奪過去?」
我低笑:「為什麼不能?我不了解如今的盛川的手段,難道你還不了解嗎?」
「……既然談好了合作,我們就是一繩上的螞蚱了。」
盛超警告我,「孟星瀾,別忘了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你可別搞砸了。」
我沒應聲,直接掛斷了電話。
因為市場部門的主管已經在另一邊喊我。
「今晚有個酒局,是很重要的大客戶。小孟,我對你的工作能力很認可,你跟著一塊兒去,記得把妝補好。」
我微笑著應聲:「好。」
大概因為是大客戶,公司把酒局的地點定在 A 市一家很有名的五星級酒店里。
酒過三巡,對面被稱作徐總的中年男人借著杯的機會,一把攥住我的手。
「孟小姐再陪我喝幾杯,聊聊合作嘛。」
他拿工作做噱頭,我不好翻臉,趁倒酒的作出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借著去洗手間的名義逃到了走廊上。
今天的酒度數不低,我的臉頰和耳朵都已經在發燙,撐著墻壁往洗手間走,卻在拐彎的地方撞上一個人。
抬眼看去,正是神冷銳的盛川。
他扶住我晃晃悠悠的,抿我:「孟星瀾。」
語速很慢,聲音里已經帶上了顯而易見的怒氣。
「好巧啊,盛總。」
我沖他擺擺手,「不過我還在工作,得走了。」
說完,我就要越過他繼續往前,錯的一瞬間,盛川卻驀然扣住我肩膀往后拽。
眼前天旋地轉,回過神時我已經被他抱在了懷里。
「你的工作到現在就結束了。」
其實不巧。
我早知道盛川今天要來這里談生意,也早知道他看到后會第一時間制止我。
過去的記憶共同構了如今的我和他,他不想讓我繼續做這份工作,最好也是最方便的選擇,就是把我安排進自己的公司。
「盛總這是替我們公司炒了我?」
「不,是替你炒了這家公司。」
盛川低頭看著我,眼睛里的銳利的芒仿佛要刺穿我,
「大不了來我這里工作,但別喝酒,孟星瀾。」
我被燈晃得頭暈,于是瞇起眼睛:「盛總這麼相信我的工作能力啊,不怕我搞砸?」
「我當然相信。」
說不上來,那一瞬間究竟是什麼心。
有無數幀過去的畫面涌上來,吞沒
我,又如退般散去,最后只留下那個我喝醉的晚上,他背著我一路走回宿舍的場景。
好像很遙遠,又好像不過是昨天才發生的事。
盛川抱著我,走進電梯,一路到了樓上的房間。
他把我放在床上,轉去關了門。
再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從包里出眼線筆,用筆尖在他眼尾輕輕點了一下。
盛川的作一下子蹲在原地。
他的聲音好像裹挾著一團濃霧,滿是辨認不清的緒:「你在干什麼?」
我仰頭著他:「這里應該有顆痣才對。程寄川,你眼尾的痣呢,為什麼點掉它?」
「你喝醉了,我是盛川。」
「你不是很討厭盛家嗎,不是說盛家差點害死程阿姨,所以你一輩子都不會回來嗎?盛家的錢就這麼重要,你連程阿姨失蹤的事都可以不追究了?」
我放肆地笑起來,抬手拂過他眉眼:
「不高興了?因為我說了實話嗎,程寄川,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是這麼能忍辱負重、臥薪嘗膽的人啊?」
盛川沒說話,只是抓住我的手腕,用力把我拽進洗手間。
我踉蹌地跌坐在浴缸邊,下一秒,冰冷的水流就沖了下來。
淋淋的冷意飛速四散開來,我仰頭看著盛川,正對上他垂眼看過來的目:
「別發瘋了,孟星瀾,清醒清醒,看看我到底是誰。」
「……盛總。」我扶著花了妝的臉苦笑,「對啊,你怎麼會是程寄川,他不會舍得我淋一冷水,因為擔心我生病。」
「對,我不可能是他,所以你最好清醒一點。」
盛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后打開熱水開關,轉走,「自己洗個澡吧。」
但他沒走。
因為我手抓住他后腰的擺,用力把人拽了回來。
四濺的水花里,淋的襯衫清晰地勾勒出漂亮的線條。
我朝他吹口哨:「一起啊,盛總。」
他在蒸騰的霧氣中看著我,眼神被染得朦朧不清:「孟星瀾,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悉的聲音和語調,我快要忍不住想起那個迷的、天翻地覆的黃昏。
被繩索捆縛的程寄川,和反而被徹底釋放的人類原始愫。
我著他下,輕聲道:「再一聲。」
「孟星瀾,你……」
「下次別連名帶姓地我。」我前傾,吻住他,「我會忍不住。」
8
大概是盛川打過了招呼,提離職報告后沒費什麼工夫,公司那邊就領著我辦好了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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