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國明聽到消息是第二天。

葉寶華經常在外面晃,一兩天不回家是常有的事，所以他剛開始也沒當回事，直到第二天公安找到了單位,他才知道兒子因為吃霸王餐被關進了派出所。

老婆兒都可以不管,但葉家的獨苗苗,以后給他摔盆捧靈的寶貝疙瘩,可不能坐牢了。

只是,葉國明上也沒錢啊。他的工資都給了郭寡婦,不然人家憑什麼跟他好,至于兒子的工資，要給媳婦，他自己還要花，時常不夠,還要問他這個老子要錢。

葉國明掏不出這一百多塊,就去單位找領導，想提前預支一個月的工資。

領導聽到這話就頭痛：“老葉啊,你已經預支了兩個月的工資,咱們單位今年效益本來就不好，你這……不合規矩啊，已經有很多同志有意見了，你還是想想其他辦法吧。”

預支工資被拒,葉國明只能找人借。可這年月普通工人大部分手里都不寬裕,即便有錢,人家又為啥要借給葉國明這種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還得起錢的人。

葉家一出接一出的鬧劇,又是換親又是坐牢的,名聲早爛大街了,大家都敬而遠之,誰還愿意借錢給他？

找了一圈，沒借到錢，葉國明只好將主意打到了閨上。但自從他們家做出讓葉大妮離婚改嫁這事，張家就跟他們鬧翻了，葉國明上門借錢，張家一概說沒有。葉大妮倒是想借錢，但現在在張家也做不了主，只能在一旁默默流淚。

葉國明又去找葉二妮。

葉二妮聽說了他的來意，直接板著臉說沒錢。葉國明對巧云的狠心冷，也寒了葉二妮的心，而且葉二妮對時常給葉寶華屁收拾爛攤子本來就很有意見。今天說是來借錢的，可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個錢借出去就是包子打狗一去不返。

葉國明了一鼻子的灰，都氣歪了。

大的兩個靠不住，他想到了葉蔓。三妮有錢，一百塊對來說那是雨，而且葉寶華之所以進派出所也跟不了干系，這個錢就該出。

只是到了老師傅家電廠，他卻連門都沒進去。

葉國明氣炸了，指著自己的口，趾高氣揚地問門衛：“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你們葉廠長的爹，親爹，老子，這廠子都是我兒，憑什麼不讓我進去？”

門衛盡職盡責地守著大門，皮笑不笑地說：“這就是葉廠長的吩咐，親爸，親弟絕不能放進去。這位同志，你就別為難我了，你要再賴著不走，影響我們的工作，那我們只能報警請公安了。”

又請公安？當派出所是你們家開的吧？

葉國明氣結，但別說，他還真有點怕派出所，老婆兒子可都是進了里面，現在想出來都難。他要是關進去了，不放他出來了咋整？

欺怕的葉國明指著門衛，厲荏地說：“你……你給我記著！”

然后轉就跑了。

錢沒弄到，但兒子不能不救啊。

葉國明找遍了親戚朋友，都沒借到錢，實在沒轍，只能灰溜溜地回去，找到郭寡婦，跟商量，能不能先拿出錢把葉寶華救出來。

一聽說要一百多，郭寡婦當即變了臉，進屋收拾東西說要回自己家。這個葉老頭，勾搭時說得可好聽了，結果呢，屁錢沒有，還要讓出錢贖兒子，做他的大頭夢去。這爺倆跟個大爺似的，又沒錢，家里還多了一尊煞神，天天用那種沉沉的死人眼盯著，怪恐怖的，不伺候了。

葉國明想攔，怎麼都攔不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郭寡婦走人。

這下家里只剩一個面目可憎的谷建城了。

葉國明看到他就生氣，要不是這個谷建城三番五次的生事，他們一個好好的家怎麼會弄這樣？都怪這個狗東西，他現在竟還不要臉地賴在自己家要好吃好喝的，要不是他，寶華怎麼會不愿意呆家里，又怎麼會出現在這種事？

長期以來的不滿和求助無門的白眼通通都化為了憤怒，葉國明指著門口，大聲吼道：“滾，給老子滾出去！把老子整跟你一樣的孤家寡人，你滿意了？”

谷建城自從出獄后，雖然單位念在他過工傷的份上，沒有開除他。但他脾氣火，一言不合就手的名聲還是傳了出去，大家更怕他了，見了他就繞道走，尤其是人和孩子，那更是離他遠遠的，都不愿意跟他講話。

這樣的孤立讓他的更加的沉暴戾。

他抬起頭，瞇眼盯著葉國明：“你誰滾？”

葉國明被他怵人的眼神盯得有些發慌，可想想這是自己的家，自己沒必要怕他，鼓起勇氣說：“你……你把我家搞這樣子，你，你還想怎麼樣？你呆就呆吧，反正以后沒人給你做飯吃，你就等著……啊……”

葉國明話沒說話，谷建城忽地起，抄起屁上的椅子就往葉國明腦袋上砸去，邊砸邊罵：“敢罵老子？老子坑你？要不是你們葉家當初悔婚，老子會這樣？老子好好的妹子會變現在這樣子？都是你，還有你那好兒子好兒害的，老子今天好好找你算賬……”

葉國明哪里狠得過他，被揍得鼻青臉腫，趕護住腦袋，不停地求饒：“我，我錯了，大侄子，咱們都是親戚，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但谷建城于暴怒中，哪搭理他，椅子砸壞了，他直接上腳踹葉國明，聽到葉國明的哀嚎，谷建城角甚至勾起了愉悅的笑容，似乎這是最好聽不過的伴奏。

還是樓下的鄰居聽到了葉國明的慘，生怕出人命，悄悄跑去派出所報了案。

等公安推開門，室一片狼藉，葉國明倒在泊里，臉上糊滿了，連本來的面目都辨不出來了。而谷建城站在屋子中央，出一個詭譎嫌棄的笑容：“真不揍！”

門外看到這一幕的鄰居們無不打了個冷。這個谷建城真是個瘋子變態。

公安同志也蹙眉，見過打架的，但沒見過這麼囂張的。他們趕將葉國明送去了醫院。

醫生檢查后發現，葉國明被打得很慘，不過傷都不致命，最嚴重的是被打斷了兩肋骨。

葉蔓知道這個消息是在次日上午，葉二妮特意跑來告訴的。

聽說葉國明被打得躺在病床上彈不得，葉蔓角漾開了笑容，活該！想想上輩子，挨了多這樣的打，可每次回去求助娘家人時，葉國明是怎麼說的？

“男人嘛，脾氣不好，打你兩下怎麼了？你忍忍不就行了？”

“你看你，脾氣倔，頂，哪個男人喜歡？你多跟你媽和大姐學習學習，建城就不會打你了。”

“不就挨了兩腳，踢你一下怎麼了？哭哭啼啼的，三天兩頭哭回娘家，咱們家都被你哭霉了！”

……

不是忍忍就行了嗎？這下葉國明就好好忍吧。

葉二妮見葉蔓竟還笑得出來，心里咯噔了一下，這才意識到妹妹對家里人的怨恨有多深。本來是想勸葉蔓去看看葉國明的，臨時又改了口，換了罵谷建城的：“那家伙真是太狠了，真的是把爸往死里打啊，要不是樓下鄰居請了公安，爸還不知道被他打什麼樣子呢。這家伙下手真的太狠了，幸虧你當時沒嫁給……”

說到最后一句，陡然發現自己似乎說錯了話，趕捂住了，訕訕地辯解：“三妮，二姐，二姐其實當時也不贊讓你嫁給谷建城的。可爸媽偏心小弟，你也知道的，咱們都要給小弟讓路。”

“我知道。”葉蔓淡淡地笑道。這個事的罪魁禍首是葉國明夫婦和葉寶華，然后就是姓谷的一家子。至于兩個姐姐，一個是被嚴重洗腦的糊涂蟲，還有一個是見風使舵的自私鬼。

葉二妮現在之所以站在這邊，還不是因為有本事了，爬到了葉二妮難以企及的高度，葉二妮想從這里撈好，才會來討好。所以人啊，還是得自己立起來，你自己一旦發達了，那些所謂的至親都會跟著變臉，改變對你的態度。

好在葉二妮還聰明，不會說不喜歡聽的，也識趣，不提過分的要求。葉蔓倒并不是特別反，活這樣，總比葉大妮那樣強，只要葉二妮能給辦事，許點好也無妨。

葉二妮見葉蔓沒生氣的意思，松了口氣，看著窗外偌大的廠房，諂地說：“三妮，你是有本事的，谷建城那樣的男人怎麼配得上你。你以后要找就找個長得俊俏的大學生。”

葉蔓無意跟討論自己的私事，岔開了話題：“谷建城怎麼樣了？公安那邊有說法嗎？”

提起這個，葉二妮就撇：“他們家咬死了是親戚不合鬧矛盾打了起來，想調解，讓爸出諒解書。”

葉蔓皺眉，達和解的刑事案件，公安機關可以向檢察院提出從寬理的建議。像后世很多死了人的案子，如果有害者家屬的諒解書，判刑都能減輕，就更別提他們這確實是實打實的親戚，葉國明雖然糟了罪，但沒有命之憂，也沒致殘，要是有諒解書，谷建城搞不好還能真的出來。

但他現在的越來越暴戾了，手也比以前狠多了，這種人被放出來，那就是一個禍害。

“葉國明答應了嗎？”葉蔓問道。

葉二妮不屑地說：“他說要考慮考慮。谷家人倒是聰明，昨天下午就去把葉寶華贖出來了，而且答應賠爸的醫療費和營養費。”

傷筋骨一百天，葉國明斷了兩肋骨，要住院好一陣子，他這不是工傷，廠子里可不負責。還要在家修養幾個月，這些開銷都不小，谷家人愿意出錢，他很可能會同意。

葉蔓眉心顰：“他這是放虎歸山。谷建城上回不也坐牢了，可出來后有改變嗎？沒有，甚至是變本加厲。”

葉二妮無奈地聳了聳肩：“那有什麼辦法，爸沒錢啊，醫藥費營養費那麼貴，他還指谷家給錢呢。而且，他還提出了一個要求，讓谷小敏跟小弟離婚。他嫌棄谷小敏不能生，沒法讓他抱孫子，想借此讓谷小敏跟小弟離了，然后重新娶個媳婦，生個寶貝孫子。可他也不看看，就咱們家現在這樣，就葉寶華那樣子，哪個姑娘愿意嫁給他啊！”

葉蔓無語，都這時候了，葉國明還做著抱孫子的春秋大夢。現在葉家名聲臭大街，窮得叮當響，也沒人伺候他們了，還想娶媳婦？他當姑娘眼睛都瞎的啊。

葉寶華離不離婚，娶不娶得到媳婦，跟沒關系。但想讓谷建城蹲在里面，盡可能的多蹲一點時間，不要放出來，這人就是個禍害，出來了指不定能干出什麼事。

“你去給葉國明吹吹風。谷建城那麼小心眼，要是出來了，以后絕不會放過他的，你問他是命重要，還是那點錢重要。”葉蔓不想出面，就把這事推給了葉二妮。

葉二妮眼珠子轉了轉，明白了葉蔓的意思，不大看好：“我倒是想呢，但爸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有需要錢了，要我們賣力了，才會想起咱們這當兒的。其他時候，我們說什麼他都不會聽的。”

這倒是。葉蔓有點頭痛，很想留下來，趁著這個機會，讓谷建城罪有應得，呆在牢房里蹲個十年八年別出來了，但時間有限，明天就8月1號了，得帶隊去甲天下那邊貨。

這是第一次貨，貨車都聯系好了，貨也全部準備在了倉庫，工人都通知了，明天半夜就起來裝貨，天亮出發，送去省城。第一次貨，而且量這麼大，唯恐出了子，葉蔓不放心給其他人，所以明天必須去一趟。

不可能為了谷建城這個狗東西耽誤了這麼一大筆買賣。

左右思量了很久，葉蔓還是決定先著工作。對葉二妮說：“你試一試唄，如果功了我給你五百塊，如果不功，那就當我今天這話沒提。”

聽到葉蔓愿意給錢，還給不，葉二妮臉上頓時笑了一朵花：“三妮，那我就試試了，不過不保證一定能行啊。”

葉蔓點頭，能最好，不能，也沒損失。

從葉蔓冷凝的臉上，葉二妮看不出心里所想，猶豫了一下，提議道：“三妮，其實還有個辦法能讓爸不答應他。”

葉蔓挑眉：“什麼辦法？”

葉二妮出主意：“你這麼有錢，你給他付醫藥費營養費就是唄。爸被打這樣，肯定恨死了谷建城，才不想把他放出來呢，要是有人出了這筆錢，他就不會答應谷家和解了。”

“不可能！”葉蔓想也不想地說。

葉二妮就不解了：“為什麼？你反正對我都這麼大方了，花個上千塊買谷建城那瘋子坐牢不好的嗎？”

葉蔓勾了勾，沒有解釋。要是讓葉國明知道了的肋，那葉國明以后還不利用谷建城來向索取，葉蔓絕不會給葉國明任何纏上的機會。而且人又不是打住院的，憑什麼出這個錢？

可以給不相干的人錢，也可以給葉二妮辛苦費，但就是不會便宜葉國明兩口子，葉寶華和谷家人！

“事就這麼定了吧，你能辦就辦，不能就算了。”葉蔓站起了，“我還有工作要忙，你回去吧。”

說罷，讓鐘小琴將葉二妮送走，葉蔓則再去檢查一下明天的安排，以免出了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