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月和程越阡於上海收到自家兒在商家滿月宴上鬧事的消息，當天晚上趕了回來。

晚上九點多，程如清正趴在床上跟好朋友視頻，說起宴會上的事，吐槽道：「屁大點事，姐夫就要調監控，大哥還我上臺道歉，還抓我胳膊，到現在都疼……」

程如清長相不差，用那種嗲嗲的語氣說話，顯得很是氣，視頻那頭的人自是一通安，程如清心才舒服一點。

這時，門忽地被推開，程越阡氣勢洶洶進來。

程如清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父親從床上拖下來，踉蹌地往門外走，程如清穿著睡，雖不至於暴，卻也衫不整，回過神後用力把住門框，程越阡一言不發，一張臉沉，看得程如清心底發。

「爸，你、你幹什麼？」

「跟我去商家。」程越阡咬腮幫，「你乾的好事，這麼快忘了？」

「我不去，我已經道過歉了，我不要去！」程如清看見上樓的周知月，看見救星般大喊：「媽！救我！」

周知月走過來把程如清拉到後，不贊同地看向丈夫：「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兒大了，你總要顧及點孩子的臉面。」

「還有臉面？你不看看都幹了些什麼！」程越阡掐腰，另一手狠狠指著程如清：「這才消停幾天？又給我惹事，還嫌得罪的人不夠多？」

「我又不是故意要傷害呱呱，誰知道宋羨魚那弟弟會撞到抱呱呱的人，要怪也怪宋羨魚，非要把不相干的人帶來……」

「你還狡辯！」程越阡抬手要打。

程如清到周知月後，周知月擋下程越阡的手，「行了，看把孩子嚇什麼樣。」

話音未落，隔壁臥室的門打開，程如晚走出來，邊掛著淺淺的笑：「你們別怪清清，是我這麼做的，要怪就怪我吧。」

「……」程越阡和周知月看著。

程如清跑過去，圈住手臂：「姐，你幹嘛這麼說，就是我看宋羨魚弟弟不順眼，絆了他一下，跟你有什麼關係。」

程如清對這個姐姐維護得，不願姐姐為自己擔責任，轉頭跟程越阡道：「不就是道歉嘛，我去就是了。」

「清清……」程如晚心下愧疚，在席間，故意在程如清耳邊說那些話，利用程如清的衝做了那些事。

甚至連宋末會撞到抱呱呱的人都有所預料，商玉舟是商家獨子，老兩口對這孫子的寵至極，但凡有點什麼，即便上不說，心裏也會埋怨。

只是程如晚沒想到抱呱呱那人會直接把他丟出去。

「姐，你別說了，我會好好道歉的。」在程如清眼裏，程如晚完得就像個神。

程如晚看著程如清天真的小臉，默了一瞬，勾起角：「姐姐在家等你回來。」

……

程越阡連夜帶著小兒上門道歉，其誠意能看得出來，商家心裏怎麼想不知道，最起碼明面上客客氣氣的。

這一晚，程如清在程如晚房裏睡的，抱著姐姐香香的，說：「姐，你這麼好，姐夫不要你是他的損失。」

程如晚忽然想到程如玉說的那番話，沒有一個男人喜歡蛇蠍心腸的人。

「我好嗎？」程如清的頭髮，聲音很輕，似在問程如清，又像在問自己，「我有什麼好呢？」

程如清仔細想了想，「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好，姐在我心裏，是這世上最好的人。」

程如晚笑了笑。

……

這天夜裏，程如晚夢到自己和季司晨的事被人知道了，所有人都拿異樣的眼看，就連程如清都說：「姐，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醒來時，滿虛汗。

外面天灰濛濛，就快天亮了，不知道為什麼，心下難安，似乎要有什麼事發生。

九點多，程如晚接到季臨淵的電話。

看見那串號碼的一瞬間，恍惚以為自己在做夢。

這串號碼十幾年前就倒背如流，如今再看，心頭依舊不已，接通電話后，開口的聲音都帶著微微的意，「臨淵……」

語氣中似有千言萬語。

然而手機里那人，只冷冰冰地說了一個時間和一個地址，爾後便掛了。

即便季臨淵聲音機械得沒有毫，程如晚依舊一陣狂熱的心跳，這是恢復記憶以後，季臨淵第一次主要求見面。

程如晚在帽間將所有柜子打開，一件又一件地試服，坐在化妝鏡前細細畫著妝，然後來年輕的傭問好不好看，顯不顯年輕，但凡傭皺一下眉，都要重新再收拾一遍，簡直不知道怎麼打扮才好。

終於收拾妥當，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程如晚來司機開車，激得手在抖，怕自己檔都掛不上。

京城有家歷史久遠的酒店，1號，十幾年來，酒店所在的那幢樓始終屹立在那裏，就如和季臨淵的，哪怕過了十幾年，依然如當初。

前臺的背景是個寬大的舞臺，一支樂隊在上面演奏悠揚的曲調，程如晚想起十幾年前第一次和季臨淵來這裏，傻傻地指著舞臺上的一位大提琴手，說也想學大提琴，不過不會像這樣登臺表演，只給他一人演奏。

季臨淵當時是怎麼回應的，程如晚印象有些模糊。

男人把見面的地方定在這，在程如晚看來，是有深意的。

一定是有深意的。

包廂里，程如晚坐在季臨淵對面，雙手在桌子下揪子，臉上揚起恰到好的弧度，看著高雅又不失生。

「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來這裏？」

季臨淵修長指間夾著香煙，薄吐出的煙霧模糊了男人的神，他點著煙灰，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說話，程如晚提起往事想緩和一下氣氛，「當時我……」

「念舊是好事，但若太念舊，只會傷人傷己。」季臨淵忽然出聲打斷的話。

打斷別人說話是一件很沒修養的事，季臨淵似乎並不想把風度展現給對面那個人，程如晚怔了怔，有些反應不過來季臨淵說的什麼意思。

「先是王錦藝，后是宋末，你還是那個樣子，但凡看不上眼的，都想方設法對方不好過。」季臨淵說完，把煙送到邊了一口。

他近段時間煙的次數很，有時候煙癮上來實在難才會一，更多時候會有意識地剋制，尤其在宋羨魚面前。

戒煙是件困難的事，但當人有了戒煙的力，顯得也沒那麼不易。

程如晚看著男人煙的樣子，只覺渾像被人澆了盆涼水，「你這話什麼意思？」

「都是聰明人，何必裝糊塗。」季臨淵背靠著椅背，兩疊，胳膊肘隨意地搭在扶手上，上穿著深灰襯衫，最上面敞開兩粒紐扣，氣質又灑，著隨的魅力。

程如晚一顆心跳得很快。

沒有人將事往頭上想，季臨淵是頭一個，看男人篤定的模樣，應該是認定了這件事跟有關。

程如晚有些失落，「你我來，就為了跟我說這個？」

「我還以為……」程如晚笑得自嘲。

「不全是。」季臨淵說著，拿起煙灰缸旁邊的遙控。

朝北的那面背景牆掛著27寸顯示屏，他抬起遙控對著顯示屏按了下播放鍵，原本暫停在那的一段視頻立刻播放。

「主要是給你看樣東西。」季臨淵說話時，將手裏的余煙按進煙灰缸，低頭拿起桌上的煙盒，出一后拿打火機要點，不知道想到什麼，又放棄，隨手把打火機丟在桌上。

這時候，視頻容已經播放了十幾秒。

視頻里一開始出現的是一個房間，看佈局和那純白的床鋪，應該是一家酒店的客房，畫質有些模糊，像十幾年前的電腦攝像頭，像素很低，將近二十秒左右，畫面里才出現人。

兩名穿制服的服務員，把一個年輕孩扶到床上，那孩穿著大紅的連，酒紅長捲髮，畫面即便不清晰，也能看出孩妝容緻，打扮張揚。

程如晚『噌』地一下站起來，帶翻了桌上一杯茶，茶水順著桌面淌到昂貴的子上，也渾然不覺。

震驚地看著顯示屏，在看見季司晨出現在畫面里的瞬間，再也維持不住那份端莊優雅，瘋了般撲到季臨淵面前，搶走遙控將視頻關了。

「你都知道了！」程如晚看著季臨淵那張雲淡風輕又顯冷漠的俊臉，從沒有那一刻，覺得這個男人這般陌生。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程如晚渾抖，塗了腮紅的臉褪去了所有，只剩那兩抹胭脂暈染在蒼白的上面。

那件紅子像刀刻在腦海中的一道印記，即便是在失智的那十幾年裏，都時不時會夢見一條可怕的紅子，那是種讓人窒息的可怕。

那條紅子那天沾滿了季司晨噁心的污跡，怕被人看到，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燒了它。

「你怎麼會有這個？季司晨給你的？」

一連串的問題，季臨淵一個都沒回答，輕轉煙，將那沒點燃的煙改為在拇指與食指之間，男人視線落在程如晚狼狽的臉上，開腔的語氣顯得過於坦然：「當年季司晨這麼對你，只因為我要與你訂婚，他想給我難堪，是我連累於你。」

「你做那麼多事，我未與你計較，都因為這點愧疚，不過程如晚，你把我對你僅剩的那點愧疚已經消耗殆盡。」

這不是季臨淵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卻是程如清第一次從他語氣里聽出冷酷無的味道，與以前的冷漠截然不同。

「昨天是最後一次，再有下一次，我相信後果不是你想承的。」

男人的聲音低沉到沒有一點溫度與。

沒有一開始就播放不堪目的那些場面，已經給程如晚留了臉。

程如晚腳下一，扶住圓桌才穩住形。

季臨淵說完，站起，男人材高大而拔，程如晚看著他拿起桌上的煙盒和打火機，爾後朝門口走去。

「小玉說你當初跟我訂婚，只是想得到程家的支持，好跟季司晨搶繼承人的位置，果真是這樣？」程如晚抓著桌布的那隻手手背鼓起青筋，著男人的杯，眼底盛滿了不甘心，兩道視線猶如兩把利刃，恨不得將男人的后心看出個窟窿來，好看一看他的心裏究竟有沒有一點的位置。

「你當真沒有真心喜歡過我？」

程如晚眼眶滾出眼淚，再一次開口的聲音幾乎是咆哮的：「我要你親口說，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

季臨淵走了，程如晚緩緩地，一點一點坐在地上，良久，狠狠一扯桌布，頓時稀里嘩啦，碟子杯子碎了一地。

外面的服務員聽見靜開門進來，程如晚抓起手邊斷了腳的高腳杯扔過去：「滾！都滾！」

那年季司晨玷污之後，就是拿著這視頻威脅，後來陸續又開過幾次房，有一次被程如玉撞見了，知道這個弟弟和季臨淵關係好，怕他告訴季臨淵，為了不讓在意的那個男人知道，跪下來求弟弟替保守。

恢復記憶以後，程如晚跟人打聽過季臨淵這些年的況，知道他是拿住了季司晨的把柄，才一舉奪得繼承人的位子，還將季司晨驅逐出了集團。

今天終於明白，季臨淵的把柄，就是這段視頻。

真的很諷刺。

程如晚哭著哭著又笑了，耳邊不斷迴響季臨淵給的答案。

「小玉說的沒錯。」

很普通的六個字，給程如晚判了死刑。

那個男人從沒過，在他眼裏，只有利益。

可現在，他卻把所有的與溫存給了一個什麼都沒為他付出過的人，這不公平。

程如晚恍惚間想起來，第一次和季臨淵來這，經過前臺，看見那支樂隊，說想學大提琴，以後做只給他一人演奏的大提琴手時，季臨淵的回應。

他說，他不喜歡聽大提琴的聲音。

其實他真正不喜歡的，是這個人吧。

門外服務員聽見包廂里傳出撕心裂肺的哭聲，嚇了一跳，又不敢進去看況，其中一人說：「裏面那的該不是被季總甩了，接不了了吧？」

服務員只認識鼎鼎大名的VINCI老總，卻不識這位前未婚妻。

「別胡說，季總紳士又風度，可不是那種有錢就玩人的暴發戶。」

「拉倒，越是這種看著道貌岸然的，私底下越是骯髒不堪，玩人的花樣你聽都沒聽過，我有個姐們，以前被蕭家一位爺包養過，知道人家怎麼玩？一群有錢男人開一間房，各自帶著包養的，把眼睛矇著玩。」

「我那姐們說一晚上不知道被誰上的，也不知道被幾個人上過，不過也不虧，那些有錢人送們幾的一人一臺瑪莎拉。」

「咦，好噁心……」聽的幾個服務員無一例外出嫌惡的表。

「所以說，看人不能看表面，越道貌岸然，越冠禽，說不定季總也玩過這個——」

話音未落，包廂門忽然打開，程如晚面無表出來，除了眼圈兒還有些紅，完全看不出剛才哭過。

幾個服務員低下頭。

程如晚看著說話最多的那服務員，挑了下角：「想玩那種遊戲，先把臉整一整。」

那服務員臉一陣青。

程如晚高抬著下，高傲又尊貴地離開。

「什麼玩意，不就是被人甩的貨！」等程如晚背影再也看不見，服務員生氣地嘀咕一句。

程如晚沒有回家，直接去了季家。

季司晨聽傭人來報說程家大小姐找，著實意外了一番。

－－－－－－題外話－－－－－－

狗咬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