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宋初見的話，哪怕宋羨魚心有驚訝，也沒把那份驚訝表現在臉上。

宋初見低頭看向自己纏了紗布的手腕，有暗紅的沁出來，刀刃割破皮的一剎那的疼似乎還在，一點點從，疼到心底，刀刃的森冷也從侵到骨髓。

「想聽我講講這些天都發生了什麼嗎？」

不待宋羨魚給出否定回答，宋初見已經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事還得從郁離自殺的那段視頻曝說起。

「視頻的事，是我讓顧北林做的，他收買了人拍視頻，也是我讓他花錢讓一個網紅把視頻發到網上，或許你要問我為什麼這麼做，答案很簡單，因為你不肯幫我。」

宋初見沒有看宋羨魚，始終低著頭，「我本想，季家這樣的名門，肯定容不下一個殺人犯的兒，沒想到你竟然不是郁離生的，到頭來替你做了嫁，讓你順理章地搭上程家和蕭家這兩座山。」

「事發次日一早，有人給我送了一隻淋淋的手……」

說這句話時，宋初見眼睛看向宋羨魚，見眼底浮現驚詫，笑了：「看來你不知道這件事，知道那手是誰的麼？拍視頻那個人的，不用我說，你也猜得到是誰做的。」

「可見，你老公也不是什麼好人。」

宋羨魚抿著，幾乎立刻想到了海龍，那個大臂紋了只張牙舞爪蠍子的男人。

思量間，宋初見又說：「不僅拍視頻的人被整了，發視頻的那網紅也在家被人打得半死，顧北林更是在行業里臭了名聲，從年薪百萬到一無所有，所有參與到這件事裏的人都到了懲罰，我那幾天每日膽戰心驚，不知道季臨淵會怎麼對付我。」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我沒發生任何不好的事，甚至一直跟我作對的羅含被調走了，就在我以為季臨淵顧忌著我爸對你的恩，高抬貴手了的時候，顧北林老婆出現了。」

噩夢也就此開始。

「我去找顧北林，讓他管好老婆，表面上他惟命是從，卻在我喝的酒里下了葯……」

那天的事，宋初見用『下了葯』一帶而過，似乎時至今日，依然是不願提及的忌諱。

「他給我拍了照，用那些照片威脅我跟他見面，一次，又一次。」

宋初見咬牙切齒，面上也流出嫌惡，似乎在說一件骯髒的事。

至於什麼照片，都是年人，宋羨魚聽得明白。

後來，宋初見懷孕了，害怕周延卿知道，第一反應是去醫院拿掉，可還不等做手，顧北林聽到了風聲，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居然讓宋初見生下這個孩子，宋初見不願意，他就拿照片的事威脅。

宋初見被拍照的事楊珍一直不知，直到無意看見宋初見在衛生間吐，追問之下，才知道自己兒一直活在水深火熱里。

楊珍又氣又怒，更心疼兒，想盡辦法想要幫宋初見拿回那些照片，以為顧北林的報復是因為他的事業因為宋初見毀了，於是四託人想給他某份面高新的工作，這時候顧北林卻迷上了賭博，欠下巨款，要債的人追上門，他老婆知道后在家鬧得犬不寧，實在沒辦法，他找宋初見要錢，保證只要幫他還了那些債，他就刪了不堪目的照片。

沒了照片，宋初見就不用再制於人，楊珍拿出家裏全部積蓄，甚至把唯一的房子抵押貸了，才幫顧北林還了賭債，顧北林卻又變卦，要宋初見拿出兩千萬來，才肯刪照片。

這時候的宋家哪裏還有錢，於是便出現了楊珍向宋羨魚借錢的一幕。

宋羨魚此時才恍然，難怪楊珍怎麼都不肯說出那筆錢的用途，靜靜看著宋初見，宋初見也在看著，「我媽打你小時候就看不上你，厭惡你，即便你現在過得好了，輕易不肯承認你過得比我們強，更不肯因為你值得結而去討好你，豁下面子給你打電話，你卻沒有幫。」

宋初見的話里，有埋怨。

對此，宋羨魚沒做任何解釋，就算再來一次，楊珍不告訴錢的用途，依舊不會幫忙，幫是份，不幫是本分，何況和楊珍並無份可言。

後來知道的多了，把丈夫初人的兒養在邊，恐怕大多數人都沒法坦然接，宋羨魚理解楊珍為什麼對百般侮辱和苛待，可是理解，不代表能當那些事沒發生。

……

「我沒有錢給顧北林，妊娠反應也越來越嚴重，有一次跟延卿吃飯，我沒忍住當著他面吐了，他用懷疑的眼神看我，那一刻我恨不得立刻死了。」

宋初見最後一句話聲音很輕，卻又好像是從心底喊出來的。

「他說帶我去醫院檢查，我怕極了，好不容易找借口，當天晚上我就買了葯吃下去。」

這事連楊珍都沒告訴，顧北林卻知道了，顧北林惱怒，揚言把照片發到網上去，宋初見嚇得半死，求了他很久，最終答應多給他兩千萬，才穩住顧北林。

楊珍得知此事簡直不知道還能怎麼生氣，卻也無可奈何，只得想辦法籌錢，不等把錢籌齊，那邊顧北林又出新要求，他想做生意，要宋初見怕陪他見客戶。

其中的意思很明顯，想拿宋初見換生意。

宋初見有把柄抓在他手裏，沒有反抗的餘地，眼看著兒一天天憔悴消瘦，楊珍心切下了殺心。

於是有了那場車禍。

顧北林當場死亡。

「我媽太張了，撞了人卻忘了拿走顧北林手機，那些照片現在落到了警方手裏。」

宋初見說到這裏，緩緩流出一生無可的氣息，「延卿也知道了這件事，中午他打電話告訴我，我們的婚事作罷，因為他接不了一個不幹凈的老婆，即便他一點也不那個老婆。」

用不幹凈來抨擊一個人，比這世上任何一把利刃都來得鋒利有效。

「我現在，真的一無所有了。」頓了一頓，宋初見再次看向宋羨魚，眼睛裏著一迫切，「我和我媽是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小末卻一直把你當親姐姐，以後，請你好好照顧他。」

宋羨魚著宋初見，「如果你還在意他，就不該做這樣讓他擔心害怕的事，他還是個孩子，經不住一而再的打擊。」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王諾的聲音：「小末？站這裏做什麼？這是你姐姐的病房吧？太太在裏面嗎？」

宋羨魚一怔，忙走到門口拉開門，只見王諾站在那兒，狐疑地著走廊一頭，宋羨魚視線跟過去，沒看見任何人。

心底約有不好的預，「小末剛才在這？」

王諾點點頭，「是啊，臉很難看，了打擊似的。」說著他指了指走廊一頭：「往那兒跑了。」

宋羨魚心裏明白剛才宋初見那些話被他聽了去，一時不知道如何說。

王諾又說：「季總說你五點要回去，如果五點到了還沒下樓，我就上來問問幾點走。」

宋羨魚默了一會才抬腕，低頭瞧了瞧，已經五點十分。

想到什麼，張正要說話，洪姨滿面紅從茶水間那邊走過來，手裏兜著一撮瓜子，邊往這邊走還邊回頭跟一位陌生老阿姨話別。

到跟前，笑說：「你們說巧不巧，遇到個年輕時候的同學，都幾十年沒見了，難得還能認出彼此……」

洪姨說著，注意到氣氛有些不對，收住滔滔不絕的話頭，問了聲：「怎麼了？這麼嚴肅。」

宋羨魚視線過門看向宋初見，宋初見已經躺下了，宋羨魚看不清的表。

收回目，宋羨魚把視線落在洪姨臉上，笑了一笑：「正準備尋您回去，您就過來了，護工呢？」

「去廁所了吧。」洪姨道：「我過去找找。」

看著洪姨朝公用衛生間那邊去了，宋羨魚對王諾道：「你幫我去找下小末，問他晚上跟不跟我回去。」

……

宋羨魚等王諾也走開，在門外站了小片刻，推開門進病房，反手又關上。

「小末聽見了。」瞅住病床上的人，「你沒有想說的？」

話落，病房安靜下來，落針可聞，良久，宋初見幽幽出聲：「他也不小了，該學著面對。」

「你故意的，你知道他會來聽。」宋羨魚語氣肯定，之前想著有洪姨在，宋末沒機會過來聽們談話。

現在再想想，就算洪姨沒遇到老同學，宋末也會想辦法來聽。

發生這麼大的事，又是殺人又是自殺，宋末想知道真相，也在理中。

……

護工回來后，宋羨魚和洪姨一道坐電梯下樓，到住院樓外，恰好王諾從旁邊的小公園過來，「小末說晚上不回貢院。」

宋羨魚視線朝王諾來時的方向看去，夕高掛，七月中旬的傍晚依舊悶熱，宋末坐在長椅上，小小年紀，背影流出孤寂和蕭索，旁邊有人在斜影里匆匆走著，也不知都忙些什麼。

宋羨魚原地佇立許久，朝他走過去。

宋末聽見腳步聲，估計聽出是誰來了，低著頭，聲音悶悶的：「我要在這照顧大姐，不跟你回去了。」

宋羨魚緩緩停下腳步。

男孩話里的疏離，怎會聽不出？

默了默，問：「你在怪我沒拿錢麼？」

宋末不吱聲。

但他心裏確實這樣想，如果宋羨魚拿了錢，母親不至於走投無路殺人。

可另一方面，當初因為郁離那段視頻，二姐被全網攻擊，他還在網上為了二姐跟那些噴子打過口水仗，宋末才十四歲，思想終究不，辨別是非的能力還很薄弱，乍然聽到那些話，他腦子裏了一團。

宋羨魚沒有勉強，只說了句：「有事給我打電話。」

沒解釋或者替自己辯解，如果當初拿那兩千萬，楊珍也許不是這個局面，站在宋末角度，對有怨言也應該的。

……

季臨淵在回家前已經聽王諾彙報了整件事，王諾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宋末和宋羨魚鬧了矛盾，這點他還能看得出來。

男人回到家裏，已經六點半，這時候太還沒完全落下去，垂在地平線個腦尖兒。

他一眼看見宋羨魚坐在草地上，周廓被夕映得明，屁下不知道鋪了什麼東西，遠遠一瞧白白的一團，停好車，季臨淵手裏拿著車鑰匙朝宋羨魚走過來，宋羨魚正想什麼想神，待男人到了跟前，看見那雙鋥亮的棕手工皮鞋，才發現季臨淵回來了。

西斜的線把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垂在側的車鑰匙上掛著宋羨魚親手做的掛件，白玉玲瓏骰子在空氣里輕輕晃著，挖空的里藏著一顆赤紅的相思豆。

男人左手的無名指上，一直圈著素戒。

宋羨魚緩緩上移視線，落在季臨淵穩重深邃的臉上，爾後彎起，聲音輕：「回來了？」

季臨淵眼神掃過宋羨魚下的泡沫塊，邊角十分整齊，「怎麼坐這？」

「這兒空氣好。」宋羨魚笑著拉住季臨淵的手，把泡沫讓出一半，「你要不要坐？」

季臨淵沒跟搶那塊不大的坐墊，直接在草地上坐下來，夕將他深刻的五照得半明半暗，越發深沉莫測，穩重迷人。

宋羨魚往他邊靠了靠，把臉擱在男人膝上。

整齊紮起的馬尾散開在肩背上，的發量濃，把後背襯得單薄又纖瘦，季臨淵抬手細緻地慢慢順，聲音低沉磁：「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

宋羨魚覺男人堅的指甲在背上一下一下劃，心裏安心又踏實，他這麼問，已經說明他知道了什麼，畢竟王諾那會兒也在，季臨淵想知道什麼，一個電話的事，就算季臨淵不主問，王諾也會把事彙報給他。

宋羨魚了，找個了舒服的姿勢趴在季臨淵膝上，把宋初見說的那些挑了些能說的告訴他，略去宋初見被顧北林下藥的事，也略去了懷孕流產的事，雖不喜歡宋初見，但那是一個孩的私，宋羨魚不想把這些說給自己丈夫聽，只說宋初見被顧北林抓住了把柄。

至於什麼把柄，季臨淵並沒追問。

「你說這麼做是不是太絕了？爸骨未寒，那邊就出了這樣的事，他在底下有知，一定很難過。」

回來后宋羨魚想了許多，心底也生出愧疚，不是對楊珍和宋初見，而是對宋子明和宋末。

－－－－－－題外話－－－－－－

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表個白吧，你們，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