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愣了一愣:“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姑姑在給你講述過去的事時,和你爹爹有關的事都講得很詳細,可所有關于俊帝的事都去未提,也許是姑姑已原諒了他,也許是姑姑為了保護你,不想讓你知道。”
“什麼過去的事?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可知道大伯為什麼會被你爹誤殺?”
“娘說大舅舅本打算讓外爺退位,所以娘為他配制了一種藥水,可以讓人在一兩個月無法凝聚靈力,沒料到大舅舅自己誤喝了配制的藥水,所以抵擋不住爹爹。”
“不是大伯想讓爺爺退位,而是師父游說大伯,同時親手把姑姑配制的藥水給了大伯。姑姑配制藥水時,本不知道大伯要用。那是姑姑為師父配制的藥水,讓師父功地上一世俊帝退位。之后,前俊帝被幽,直到神地死去。為什麼會有五王之?師父又為什麼那麼腥冷酷地鎮五王?現在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質疑師父如何獲得帝位。小夭,那時你就在五神山,如果仔細回憶,肯定能想起來。前俊帝,那個你曾爺爺的人,是被師父毒殺的!五王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造反。”
小夭很想否認,可心頭浮現出的零碎記憶讓明白,顓頊說的一切應該都是真的,想起了那個曾過爺爺的俊帝。其實,親眼目睹了他的死亡,娘還大哭著打了父王一耳。
顓頊悲傷地說:“如果不是師父,大伯會死嗎?如果大伯沒死,你娘和你爹不至于無可挽回!”
小夭著門板,無力地說:“不能全怪父王。”
“那我爹呢?姑姑發現祝融的謀后,第一時間向師父求救,師父拒絕了姑姑!”
小夭搖頭,喃喃說:“不會!不可能!”那是悉心教導顓頊、疼寵溺的父王啊!他怎麼可能拒絕娘去救舅舅?可那也是親手斬殺了五個弟弟,毒殺了自己父王的俊帝!
顓頊說:“你小時不是問過姑姑‘為什麼娘了一手指’嗎?姑姑回答你說‘不小心丟掉了’。師父左手的小手指上一直戴著一枚白骨指環,你肯定看到過。你知道那枚白骨指環是用什麼做的嗎?就是姑姑的一手指啊!是姑姑哭求他救我爹時,自斷一手指起毒誓求他,但他……拒絕了!”
顓頊聲音嘶啞,一字一頓地說:“小夭,他拒絕了!”
小夭用手地捂住自己的,子一寸寸地往下。還記得,有一日發現娘的一只手只剩下了四指頭,問娘“為什麼娘了一手指”,娘笑嘻嘻地說“不小心丟掉了”,問娘,“疼嗎?”娘說,“不疼,現在最疼的是你四舅娘和顓頊哥哥,小夭要乖乖的,多陪著哥哥”。
如果四舅舅沒有死,四舅娘不會自盡,外婆不會病惡化,娘不用上戰場,也許,一切的一切都會不同……顓頊說:“還有你爹!直到現在,世間都在傳聞,蚩尤麾下有兩員猛將,一個是風伯,一個是雨師。你知道雨師的真實份是誰?他另有一個名字,羲和諾奈。現在無人知道,可在千年前,他卻是聞名高辛的翩翩公子,羲和部的大將軍,也是師父的至好友。事太久遠,人都已死,我查不出雨師究竟做了什麼,但你覺得師父會無緣無故地派他到你爹邊嗎?是!也許如你所說,這些事不能完全怪師父,但是……小夭,每當我想起,我爹可以不死,我娘不用自盡在我眼前,可以多活幾年,姑姑不用上戰場,你不會離開我,我真的……”顓頊的呼吸十分沉重,“我真的沒有辦法只把他當作我的師父!”
小夭無力地閉上了眼睛,覺得自己的嚨好似被扼住,息都困難。
顓頊說:“以前師父一直對我說,‘你無須激我,這是我欠青、阿珩和你爹的’。我從沒當過真,反而覺得師父風霽月。直到我登基后,查出這些舊事,我才真正明白了,師父一點沒說錯!”
小夭清楚地記得,赤水河上,叩謝父王的救護之恩時,父王也清楚地說:“這只是我欠青、昌意和你娘的。”
“小夭,我沒有忘記他是我師父,可我也沒有辦法忘記……小夭,還記得那把匕首嗎?”
“舅娘用來自盡的匕首嗎?”那把匕首,讓顓頊夜夜做噩夢,他卻非要日日佩戴。
“嗯。”顓頊譏嘲地笑著,“那把匕首是師父親手鑄造,送給我爹和我娘的新婚禮,娘卻選擇了用它自盡,娘死時,肯定恨著師父。”
“你是因為恨他才攻打高辛嗎?”
“不是!他于我而言,恩仇兩清,他是高辛俊帝,我是軒轅黑帝,我做的決定只是因為我是帝王。”
小夭說:“那里有和你一起長大的蓐收、句芒,有你看著出生長大的阿念……顓頊,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的?”
“蓐收、句芒他們是男人,即使和我對立,也會明白我的決定。阿念……大概會恨我。小夭,我沒想過他們的,也不在乎他們的,但我會承一切結果。”
“既然你不在乎我們的,那你走吧,我不想見你!以后小月頂也不歡迎你來!”小夭跑進室,撲到榻上,用被子捂住了頭。
“小夭,小夭……”顓頊拍著門,門再無聲音。明明一掌就可以劈開門,他卻沒有膽量強行闖。
顓頊的額頭無力地抵著門,輕聲說:“我在意你的!”所以,才將本該三年前發生的戰爭推遲到今日,才寧可讓俊帝猜到他的用意,也要先斬斷俊帝和小夭的父關系。在這個決定后,是一場更加艱難的戰爭,是無數的人力、力。
顓頊不敢進去,又舍不得離開,只能靠著門,坐在地上,迷茫地著夜深。
不管面對任何人與事,他總有智謀和對策,可現在腦一片空白,什麼都思考不出來。反倒想起很久遠前的事——他和小夭剛見面時,相得并不好,雖然他是個男孩,打架卻打不過刁蠻的小夭,他還玩了點小心眼,想趕走小夭。可漸漸地,兩人玩到了一起。爹娘離開后,小夭夜夜陪伴他;他做噩夢時,小夭會親吻他的額頭,發誓說“我永遠和你在一起”,他不相信地說‘你會嫁人,遲早會離開我’,小夭著急地說‘我不嫁給別人,我嫁給你,不會離開’。
從五神山到軒轅山,從軒轅山到神農山,小夭陪著他一步步走來,無論發生什麼,無論他是什麼樣子,都堅定地站在他邊。禺疆刺殺他時,是小夭用保護他;室戒除藥癮時,是小夭和他一起熬,寧可自己傷,都拒絕了金萱的提議,絕口不提用繩索捆縛他,明知道,只要提,他會答應……夜深了,小夭以為顓頊已離開,推開了窗戶,默默地凝著夜。
顓頊猜不到在想什麼,是想起了時在五神山的日子嗎?
兩個人,一個靠在門前,一個倚靠在窗前,隔著不過丈許的距離,凝著夜,風一通宵。
東邊了一線魚肚白,瀟瀟踏著落葉從霧氣中走來,面朝著屋子跪下。
小夭以為瀟瀟在跪自己,忙抬手要起來,卻聽瀟瀟說:“陛下,請回紫金頂,大臣們就要到了。”
小夭愣住,眼角的余看到顓頊走出來。
他竟然在門外枯坐了一夜?小夭低著頭,不去看他。
顓頊也未出聲,躍上坐騎,就想離去,瀟瀟勒住坐騎,道:“陛下,請先洗把臉。”
小夭抬頭,恰好顓頊回頭,四目接,兩人都是愣了一愣。
昨晚小夭潑了顓頊一臉酒,他只用手胡抹了幾下,并未干凈。此時臉上紅一道白一道,甚是彩,他自己卻忘記了,居然這個樣子就想回紫金頂,宮人看到了,非嚇死不可。
小夭拉開門,對瀟瀟說:“浴室里可以沖洗一下。”
瀟瀟還沒答應,顓頊已經快步走進了浴室,似乎生怕小夭反悔。
箱子里有顓頊穿過的舊,小夭翻出來,拿給瀟瀟:“隔間里的架子上都是干凈的帕子。”
顓頊快速地洗了個冷水澡,換好衫,束好頭發,又上了藥,才走出來。
小夭站在院,聽到他的足音,回頭看了一眼,顓頊額頭上有一塊紫紅的瘀傷,想來是被琉璃盞砸傷。剛才臉上有酒漬,沒看到,這會兒人收拾干凈了,反倒格外顯眼。
小夭昨夜那一砸,盛怒下用了全力,顓頊流了不,雖然上了藥,可靈藥只能讓傷口愈合,無法令瘀傷立即消散。
顓頊笑道:“沒有關系,過兩日就散了。”
小夭低下了頭,徑直從顓頊邊走過,進了門。
顓頊黯然地站了一會兒,轉上了坐騎,飛向紫金頂。
顓頊額上的傷,自然讓紫金宮的宮人妃嬪驚慌失措了一番,也讓朝臣心中直犯嘀咕。
顓頊沒有解釋,也沒有一個人敢去問他。眾人只能小心地從侍從那里打聽,瀟瀟的回答是“陛下打盹時不小心磕的”。
所有人都知道顓頊這段日子的勞累,倒也相信了,唯獨王后馨悅不相信,可如果不相信,覺得那個猜測太讓害怕,所以寧愿相信。
黃帝走出寢室,看到璟端坐在竹榻上。榻上的被褥和昨夜一模一樣,案上的棋盤卻已是半滿,顯然他一夜未睡,一直在和自己對弈。
黃帝低頭看了一會兒棋盤,溫和地說道:“顓頊是帝王,他能允許小夭用酒盞砸他,愿意苦苦求小夭原諒,卻不見得能允許外人看見他的狼狽。顓頊和小夭自小經歷坎坷,很多時候,在他們之間,我也是個外人。”
璟躬行禮:“我明白。謝謝陛下的回護。”
黃帝說:“你是個聰明孩子,一定要記得過剛易折、過強易損。”
璟說:“記住了。”
黃帝笑道:“去看看小夭吧!一起用早飯。”
小夭洗了個澡,坐在小軒窗下梳頭。挽好發髻,正對鏡簪,看到璟從山谷中走來,一只手背在后,踏著晨,行到的窗前。
小夭看他衫依舊是昨日的,顯然沒有離開過小月頂:“你昨夜……歇在哪里?”
“我在黃帝陛下的房借宿了一夜。”璟將一束藍的含笑花遞給小夭,的花瓣上猶含著珠。
小夭探頭聞了一下,驚喜地笑了:“好香!”
放下手中的簪子,指指自己的發髻,轉過子,微微低下頭。
含笑香氣悠長、浸人心脾,花形卻不大,盛開的花也不過拇指大小,并不適合戴。璟想了想,選了一枝長度適合的含笑,將枝條繞著發髻,了半圈。
“好了。”
小夭舉起鏡子照,只看發髻右側地了含笑花,呈半月形,就像是用藍寶石打造的半月形花簪,可縱然是世間最好的寶石,哪里有這沁人心脾的香氣?
小夭放下鏡子,說道:“謝謝你。不僅僅是花,還有……我帶給你的所有為難。”
璟輕彈了小夭的額頭一下:“是誰曾和我說,兩人要相攜走一輩子,自然該彼此看顧?”
小夭低下了頭,沮喪地說:“璟,我該怎麼辦?”
“你覺得你有能力讓黑帝陛下撤軍嗎?”
小夭搖頭,太了解顓頊了,他想得到的東西,沒有人能阻止。
“你想站到高辛一邊,幫高辛打軒轅嗎?”
小夭搖頭:“我不過是懂點醫和毒,哪里有那個本事?再說,我雖然討厭顓頊這麼做,但絕不會幫別人對付顓頊。”
“小夭,這是兩位帝王之間的事,你什麼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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