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是一彎靜默卻又不息的水流。
開始的時候橫沖直撞,以為支離破碎,一路向前被分離,被折彎。
慢慢的,水流開始習慣那些破碎,自我補,習慣彎道。
大家都以為那是溪流,清澈而甘甜。
可是溪底那些石雖被磨圓磨小,可依舊是水流里的疙瘩。
不能與父親相認,便是溫佳妮心中一直以來的疙瘩。
年紀越來越大,那些年似已經過去的事,在心中從未過去。
當莫錫山抱住,自稱“爸爸”的時候,心中的力量把那些疙瘩都沖平了。
心里頭的洪峰傾泄而出,泣不聲
景子謙一進手準備室便看到一屋子人,他換上老子的笑容,“怎麼都在”
莫錫山抹著眼淚站起來,“子謙啊,你去拿藥了”
“是啊”景子謙目落在哭得不能自己的妻子臉上,他走過去,著的額頭,“哭什麼呢小手而已。”
“我要是.....”
像知道要說什麼似的,他馬上接話道,“有什麼要是的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就趕給麥芽找個后媽,要打要罵,隨的便了”
一屋子人聽得咋舌,可就是這一句,一下子止住了溫佳妮的哭泣,“景二你要是敢敢”
景子謙似乎并不擔心妻子的緒,“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還想做鬼來找我啊我可不信那些的。”
“景二”
看到妻子又要哭了,景子謙在額上輕輕一吻,“乖啦,像媽媽說的一樣,一個好的心態很重要,我就在手室外等著你,不給麥芽找后媽......”
溫佳妮剛剛覺得上心頭,景子謙又道,“我不給麥芽找后媽,你要是不好好的,我就帶著麥芽去下面找你。”
溫佳妮的臉一頓漲紅,“景子謙我跟你拼了”
“等你好了,隨便怎麼拼,我奉陪的。”
直到溫佳妮被推進手室,這似嗔似責的笑罵對話才停下來。
莫錫山站在正中,“你們,誰來跟我說關于妮妮世這件事”
大家都開始你看我,我看你。
“都知道的”
沉默一片,亦是默認。
景子謙也是知道的。
苗秀雅一句話概括,“當年是我和云姐換了孩子......阿燁,是我的兒子。”
莫錫山看著云燁,出奇的平靜,點了點頭,“都知道,就我一個人不知道,妮妮也知道,在我面前晃了這麼多年,怕是就想喊 我一聲爸爸......”
話到此已是哽聲,蒼老的手搭在額前,“你們都這麼騙著我,是怕我不了。
可是我現在想著妮妮的,想著說憾,我才不了......
我自己的兒......
連喊聲爸爸都......
阿燁這麼大了,他都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是誰。
這些年,秀雅同我們莫家走得近,也是因為阿燁,你們都知道。
就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委屈的。
妮妮知道卻不能相認,最折磨,最委屈......
我真是,對不住.......”
云燁依舊擔心莫錫山的。
而此刻的莫錫山已經什麼也不想問。
誰是誰親生,誰是揀來的,誰是誰在外面的私生,誰該稱呼誰為什麼,誰的輩份又是什麼,他都不關心了。
擺了擺手,往外面走去,走過走廊,到了手室,坐著。
心里著疼,得疼。
他這麼大把年紀,卻不得這些稀奇古怪的病。
妮妮還年輕......
了那麼多年的委屈......
他想,他就等在這里。
靜靜的等。
等到妮妮出來的時候,跟說,“爸爸這就回家給你做酒釀去。”
.............................................................................
一個月后,溫佳妮一出院莫家就跟苗秀雅一起辦了個大宴,請了g城很多名人,莫錫山和云潔認溫佳妮做干兒。
溫佳妮和丈夫景子謙攜兒一起給莫錫山敬茶。
那日,莫錫山聽見溫佳妮喊他“爸爸”,激得老淚縱橫。
莫錫山主跟孟有良商量,要不然把初的姓改姓孟。
孟有良擺手拒絕,“阿燁姓云,其實也是隨了我的表字,不過就算他姓莫,我也不會讓初改姓,兒孫嘛,在一起就行,姓什麼都無所謂,改了姓,又會惹出一大堆的是非和麻煩,弄得幾家人都不得安寧。
難得安寧啊。”
兩個老人在一起聊著天,年輕人自然也是圍在一桌的。
高考之后,裴允錚卸下了給初晨補課的任務,便沒有再和初晨見過面,電話也不流。
這是高考結束后,裴允錚和初晨第一次見面。
這次請了g城很多名人。
初晨和允錚學校又正好是達貴人的孩子們。
大大小小的孩子不,坐了整整四桌。
初晨這個年齡段的,有一桌。
裴允錚那個年齡段的,也有一桌。
裴允錚已經大學,正好因為這個機會和全國各地上大學的高中同學聚在一起,機會難得,大家都很激,講話也大聲。
初晨這一桌,剛剛經歷高考,又拿了通知書,大家都在說哪個學校怎麼樣怎麼樣。
如果有幸考到同一所學校,一定要抱一下,顯示一下同學深。
沒有考到同一所學校的,也要抱一下,還是同學深。
這兩桌聲間都是很大的,時不時的放聲笑。
初晨坐在秦天旁邊,跟同學聊天。
秦天給初晨拿了杯甜品,芒果粒是初晨喜歡的味道。
同學都知道他們兩個在談,紛紛表示羨慕,“初晨,像你和秦天這樣的真好好哦。”
初晨笑了笑,“哪有多好。”
秦天卻道,“是的,我也覺得很好,我們中學認識,高中又一起,現在又讀同一所大學,真的很難得。”
秦天說完,手握住初晨的手,“你說,是不是”
初晨淺笑,“你說得也對。”
“喂,你們有沒有想過要訂婚啊”有同學問。
“我們兩家有在商量。”秦天回答的時候,滿眼的溢著幸福和喜悅。
“真的”整個桌子上的同學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
正因為過于整齊,所以當這一桌子的聲音炸開的時候,宴廳里所有的人都停止談,靜了下來,看向這邊。
初晨的臉,一下子紅到了底。
倒是秦天很坦然。
為了現這次宴會的特殊,本沒有請司儀,是云燁和辛甜在主持。
云燁手里還拿著話筒。
他也聽到這邊同學們的聲音,像發現了什麼重大寶藏似的。
 “喂喂喂那邊的小同學,有什麼好玩的事要和大同學們分一下嗎”
大同學自然指得是叔叔阿姨們了。
宴廳里揚起笑聲。
g城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
翻來翻去那些豪門里的人都有照面。
所以幾乎是相互都認識的。
初晨的同學有時候也去莫家找初晨玩,跟云燁和辛甜更是得很。
所以他們的膽子也格外大。
一個同學站起來,朝著臺子上的云燁喊,“云叔叔,初晨和秦天什麼時候訂婚啊要提前說哦,我們要趕回來喝喜酒”
這話題不說還好,一說全場都炸開了。
要說初晨和秦天還真是登對,如果在一起,在好不過了。
“是啊是啊什麼時候訂婚啊”
初晨略顯張,平時就不參加什麼秀自己的節目,就是因為人多需要展現自己的時候,有些怯場。
這個時候,就像所有的人把推上了舞臺,拼命想跑,卻跑不了。
怯場了。
云燁站在臺上,笑道,“這件事,我們其實已經商量過了,兩個孩子也同意了。
不如這樣好了。”云燁臉上帶著喜悅的笑意,“我們在這里提前通知了,他們大一暑假的時候,我們就給他們辦訂婚宴。
到時候我們選好日子,再跟大家分”
下面一片掌聲,“雙喜臨門啊”
秦天拉著初晨的手,包在自己手里,秦世林也上了臺,拿過云燁手中的話筒對臺下的兒子喊話,“秦天,你和晨晨兩個以茶代酒去敬一下你同學,還有叔伯姨嬸,爺爺們。”
秦天應聲站了起來,拉著初晨去敬酒。
大家都知道他們才考上大學,用果和茶代替酒不會說什麼。
這一圈圈的走下來,初晨喝水都快喝飽了。
這對金玉給裴錦程和申璇倒酒的時候面帶微笑。
申璇看著初晨,真不是滋味,就喜歡這小丫頭,偏偏兒子和這丫頭都不來電,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相中的兒媳婦了別人的未婚妻。
這覺能好嗎
裴錦程倒比申璇想得開,他們自己也就四十多歲,孩子也小,未來變數很多,有些事還是順其自然好。
不過一想著裴允錚那囂張的樣子只有初晨治得了,他就看著秦天不順眼。
長得再怎麼俊,他也覺得不順眼。
學習績再好,品德再優秀,他也覺得不順眼。
初晨多好啊,裴允錚那個闖禍胚只有被初晨揍了才會馬上收斂。
連他這個當老子的揍了那家伙都不會長記。
從搶瓶的時候他就看得出來,初晨這兔子格就是不能惹了,一惹了,兇得很。
這說明初晨是個有底線的人。
只要不在底線在踩,可以容忍,一旦及底線,一定會反擊。
從小到大,裴允錚被初晨打過很多次吧
可只有被初晨打了他不會耍詭計報復,也不會用小心眼去告狀。
裴允錚說他有大家風范,不屑報復像初晨那種若不經風的排骨。
孩子一天天長大,排骨都長狐貍了。
“晨晨啊,你很久沒去我們家玩了,有空到裴家來玩啊。”
“好呀,錦程叔叔,就怕您不歡迎我。”
“怎麼可能”裴錦程拿著杯子,驚訝的否認。
“我開玩笑的啦。”初晨笑著端著一小杯飲料上裴錦程的杯子,又上申璇的,“璇阿姨,祝您永遠都麗,祝您和錦程叔叔恩恩一輩子。”
“小真甜。”申璇喜歡得很,仰頭就喝了酒。
看著初晨和秦天離開,又去了另外一桌,申璇呶起抱怨,“多好啊,怎麼允錚就不喜歡呢”
“隨他們吧,我們不管,反正以后找不到合適的,不讓進裴家家門就行了。”
“你要我做惡婆婆啊”
“該惡的時候還得惡,都是為了孩子好”
“什麼歪理”
“當然不是歪理,裴家又不是普通人家。”
“......”申璇無比鄙視,又必須認同。
這就是所謂的媳婦熬婆,其實很多也是沒辦法吧
桌子一圈圈的敬下來,最后幾桌都是同輩的,從小輩的開始敬。
最后一桌,就是裴允錚所在的那桌。
他們都是大學生了,已經到了鄙視初中生高中生稚的階段。他們的桌子上放著的都是酒。
連生都是喝的紅酒或者果酒。
初晨從一直跟著和秦天的侍應生托盤里拿過飲料瓶的時候才覺得有些尷尬。
裴允錚懶懶的靠在椅子上坐著,偏頭看著秦天,眼里說不清是些什麼,只是他的表看起來很是譏誚。
除了譏誚,還有挑釁。
裴允錚修長的指節,扣在桌面上,敲了又敲。
秦天對上裴允錚的眼神的時候,雙眸亦是一瞇,之后便不再理,從初晨手中拿著飲料瓶,準備給學長倒酒。
“欸欸欸”裴允錚手指在桌面上連著扣了好幾下,“什麼意思啊”
這句話已經全是挑釁了
秦天道,“允錚,我和初晨來給學長們敬一杯,希你們在明年暑假的時候,來參加我們的訂婚禮。”
“呵。”裴允錚笑了一下,依舊坐姿散漫,“真搞笑,你看著我們這桌子,誰喝你那種玩意 ”
秦天尷尬的扯了一下角,初晨不能喝酒,這是云叔叔待過的。
“秦天,連酒都不會喝,算什麼男人男人都算不上,訂婚”裴允錚癟聳肩,扣在桌面上的手也翻過來一攤。
這話說得真是不留面。
初晨的面子也被傷到了
邊的同學拉了拉裴允錚,總覺得低頭不見抬頭見,這要拂人家面子,不太好,“允錚,人家大喜事,別這樣。”同學說著便站起來,“秦天,你別跟允錚計較。你們年紀還小,以茶代酒就好了。”
“不是吧小一歲而已也小呵”裴允錚展了展肩骨,手掌放在上,漫不經心的拍了拍,眸冷冷的看著秦天,“要麼拎著你們那壺水走,要麼一人一杯酒敬過來,連酒都不會喝的男人居然想辦喜事
喜酒喜酒,不知道為什麼要帶個酒字嗎連這也懂,就一臉稚的要訂婚
真是笑話”
初晨是很久沒見過裴允錚了。
本以為今天見著面,大家能寒暄幾句,哪怕是客套那種也行。
可萬萬沒想到竟是這樣的濃重的火藥味。
他居然討厭到這種地步
初晨把瓶子從秦天手里拿過來,重新放回到侍應生的托盤里,再回頭看向桌上的人,端莊大方的背頜首,高傲得像個真正的公主,“那麼這個酒,我們就不喝了,等讀一年大學之后,我們也會喝酒了,到時候就有資格辦喜事了,是不是各位學長學姐,不好意思,我們告辭了”
初晨轉時不留一點眼角的余,拉上秦天便離開
裴允錚看著那雙背影,牙咬,搭在上的手掌,的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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