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家莊和窯場之間,有一個才興起來的小村落,住的全是從北方逃來的難民,窯場里很多工匠也住在這里。
村子很小,房屋低矮狹窄,因為地勢偏低,地面好多地方積了水,不得不用石塊墊著。
石塊搖搖晃晃,走在上面如同踩高蹺,一不小心一腳,便是污水四濺。
田薇跟在族姐芬和族兄大友后,靈巧地往前走,避開了所有的污水。
芬握的手,笑道:“沒想到你這麼靈活,那天他們說你狠揍田柱子,我還不信呢,看來是真的。”
田大友道:“是真的,我親眼看到的,阿薇不愧是吃蛋和長大的,力氣可大了!”
“胡說八道什麼?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芬臉紅地拍了弟弟一掌,朝田薇抱歉地笑:“阿薇你別在意,他就是個憨貨!”
田薇搖頭:“不在意,他又沒惡意。”
這姐弟倆是在村子里唯二的兩個朋友了,前世他們并沒有太多往,但知道這一家子都是可以長久來往的厚道人。
這一次,想多幾個朋友,做一些不一樣的事。
所以每天午后從家里翻墻出來,多數時候都和這姐弟倆在一起。
靠著分吃小零食和給芬畫花樣的誼,他們很快了好朋友。
“阿薇,你看,那個是不是你說的小蟲。”芬指著前方。
前方是一幢低矮的竹木房,外頭用泥抹了做墻,墻浸了大半,屋頂蓋著些稻草,看起來搖搖墜,一點都不牢固。
小蟲抱著頭蹲在墻下,壯實的肩膀一一的。
“是他。”田薇不太確定:“他好像是在哭?”
“估計是又被他爹打了吧,村子里這些孩子也經常欺負他。”田大友指指自己的腦袋:“他這里好像有問題。”
正說著,就見幾個半大孩子跑過去,次著在小蟲的頭上“啪”地一掌,再哈哈大笑著跑遠:“蠢蟲子!”
小蟲咆哮著跳起來,握拳頭大聲道:“我弄死你們!”
孩子們就往他上扔石塊和泥,做著鬼臉:“小眼睛,你爹揍死你,你爹不疼你,你爹不要你!你娘跟人跑了,也不要你!”
“哇啊啊啊……”小蟲大著沖過去,卻被人一絆,狼狽地摔在污泥里。
他掙扎著爬起來,繼續朝那些孩子沖過去,又再次摔倒,再次爬起。
田薇看呆了。
那麼蠻橫不講理討人厭的小蟲,竟然被人欺負得這麼可憐。
那天聽田大友說起,都不敢相信,今天親眼看到,真的是大吃一驚。
小蟲終于抓住一個孩子,他薅住那孩子的頭皮,從地上撿起一塊碗大的石頭,猙獰著對準那孩子的臉使勁往下砸。
“不好!”田薇喊了一聲,不假思索地沖過去,一把抓住小蟲的手腕,大聲道:“會死人的!”
石頭堪堪停在那孩子的眼前,那孩子翻著白眼,嚇得差不多暈了。
“放開!”小蟲嘶吼著,想要甩開田薇的手。
他的力氣極大,田薇幾乎被他甩飛起來。
但就是不松手,大聲招呼芬和田大友:“快來幫忙,不然要出人命!”
芬和田大友一擁而上,幫著把那孩子從小蟲手里拉扯出來。
那孩子這個時候才醒過神來,“哇”的一聲大哭著往外跑,其余孩子也被嚇住了,一窩蜂的四散了拋開。
過了一會兒,一個孩子折回來,遠遠地道:“我認得你,你是田老爺家的姑娘,你別和這個人玩,他娘跟人跑了,他爹不要他,他是個瘋子。”
這些人,就做這種殺人不見的事。
田薇心中騰地生起一怒火,厲聲道:“關你什麼事?”
那孩子唬了一跳,白了一眼,呸一聲,自己走了。
“我娘沒跟人跑,是死了,找不到了。”小蟲很大聲地吼著,小眼睛里滿是淚水,一會兒功夫,淚流了滿面。
認出面前的人是田薇,他恥得很,就將滿是污泥的手捂著臉,抑地泣。
田薇沉默地看著小蟲,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話,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
之前還很討厭他,現在又覺得他真是太可憐了。
想了想,掏出一顆糖:“給你。”
小蟲不理。
也不多話,就將手一直著。
糖塊在雪白的掌心里閃著金,看起來就很甜,田大友饞得直吸溜口水:“他不要就給我吧,阿薇妹妹。”
一只臟兮兮的手飛快地過來拿走了糖塊,小蟲本就不大的眼睛此時腫了一條,他從眼里看著田薇,小聲道:“我不是瘋子。”
田薇點頭:“嗯,你不是瘋子。”你只是有點軸。
小蟲拿起糖塊,慢慢地著,手指上滿是污泥,滿臉的淚和著泥。
田薇簡直不敢直視,輕咳一聲,把目轉開。
小蟲安靜地半顆糖,小聲道:“上次……我只是想吃你的糖。”
“???”田薇沒太懂,這意思是說,上次他對窮追不舍,咄咄人,大聲罵不要臉,只是為了想吃兜里的糖?
“我看到你給你弟弟糖了,曉得你有糖。”小蟲看著田薇,出些許:“糖好吃,沒錢……”
這孩子果然是有些傻吧?
“如果我上次給你糖吃,你就不罵我了?”田薇試探著問。
小蟲猛點頭:“嗯,你隨便看師父做啥,我給你把風。”
“……”田薇忍不住對白師傅生出幾分同,師父不如一顆糖。
“有娘養無娘教的瘋傻,打壞我兒要你填命!”
一個婦人罵罵咧咧的拖著剛才被揍的孩子走過來,對著小蟲呸了一口濃痰,走到那座低矮的房前,使勁拍打著門,高聲罵:“趙老歪!別裝死,你兒子打壞了我兒子,你給我個待!”
小蟲手一抖,糖落到了地上。
門“吱呀”一聲響,一個瘸著的男人走出來,沉沉地看過來,小蟲恐懼地大一聲,抱著頭蹲到地上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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