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拿下燕國後，並沒有立刻班師回朝，而是選擇鎮守燕地，選賢舉能，除舊佈新，懲除惡，安定人心，發展生產，恢復民力。

在王猛的一系列舉措之下，燕國舊地六州之民如同旱苗逢雨，歡欣雀躍。

一般來說，臣子這樣的行爲，很容易被君主所顧忌，但王猛卻毫沒有這個擔心，放心大膽的推行自己的各種政令。

這一次東出，輕鬆攻佔燕國全境，唯一讓王猛擔心的，便是自家那位心眼有些太大的君主了。

他該不會放心大膽的任用燕國之人吧？

先把別人擊敗，然後和別人坦誠相待，希別人能爲自己所用，共創大業——這樣的事，是苻堅最喜歡做的。

只要投降之人，或者被擊敗之人願意爲苻堅效力，往往都能得到信任，從而被重用。

這樣的事此前就發生過幾次，王猛並不希再發生一次。

不過……

近些日子，眼可見的是，苻堅的變化非常大。

他和以前的風格可謂截然不同，對朝臣的態度甚至都不再以禮相待，而是直接辱罵，甚至毆打都來了，他還給自己配了一把‘德’劍，若誰敢不服，那就以此德服人。

對王猛而言，這樣的變化毫無疑問是非常好的，苻堅不再那麼迂腐，雖說行事百無忌，但他仍舊堅持自己的底線，並未變得一味暴戾，依舊一心向民，期待著實現傳說中的大同世界，讓天下徹底歸於和平。

這是苻堅一開始的願。

若非如此，王猛甚至懷疑自家君主是不是換了個人呢。

……

秦國都城，太學。

蘇澈來到這裡，親自給所有學生講課。

他講課的主題很簡單——階級鬥爭！

爲什麼從古至今，王朝不斷覆滅，就像是有著一個循環，周而復始，不斷迴？

蘇澈給出了一個回答。

因爲這一切的本質是窮者越窮，富者越富，人自然而然的分爲貴人和窮人，被劃分了兩個階級，而這兩個階級天然對立，矛盾會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直到不可避免的地步。

窮人終其一生，也無法擺自己貧困的本，因爲他們沒辦法直接爲自己努力。

淪爲僱農之後，不管再怎麼努力，哪怕拼死拼活的種田，也只能讓地主老爺更富有一些，本不可能讓自己積攢財富，從而改變命運。

可爲了活著，吃一口飯，所有底層人不得不拼命努力的種田，他們並沒有將任何選擇。

當這個矛盾發展到了極致後，窮人越來越多，一旦發生天災，那這些沒有任何抗風險能力的窮人，只有背井離鄉，甚至起義造反。

這階級的對立，就是王朝覆滅的本。

君主的本質是天下之主，因爲大私，所以大公。

可如果一個君主遠離了底層的百姓，不知道民間疾苦，那這個君主不管做出任何政策，都是毫無意義的。

在蘇澈的講道之下，那些太學生，此刻一個個都驚呆了……他們做夢也沒想到，蘇澈竟然會告訴他們這些！

王朝覆滅的本質！

權貴員和地主鄉紳，以及世家大族，這是讓王朝中興的原因，也是王朝覆滅的本！！

只要有了人，那就不可避免的會造權利的腐敗。

只要有利益可圖，同樣不可避免的會讓地主鄉紳，世家大族，大肆兼併土地，發展本族生意，商勾結，竊取國家利益，榨底層的百姓。

蘇澈清楚。

爲了避免這一切的本，歷朝歷代很多君主都會採取各種措施。

比如劉邦的陵邑制度，不斷遷徙豪強，避免他們禍害百姓。

再比如朱元璋的諸多舉措，他制訂了嚴厲典章制度來管控員，整頓吏治。

又用近乎苛刻的刑罰用以規範員行爲。

同時，直屬於皇權的機構：東廠和錦衛應運而生。

這使得君主對員的控制不僅有書面條文的約束，而且還上升到有實切的監控機構。

除此之外，朱元璋還效仿周公《大誥》之制，刊佈明之《大誥》，頒行天下，告誡臣民。

《大誥》所列罪案，可分爲吏、豪強、百姓及武臣幾部分。

吏玩忽職守、濫設吏卒、貪贓賄、科斂害民、侵吞錢糧、逃避糧差等，皆重罪。

其中懲貪污的罪案就佔全部罪案的一半左右。

《大誥》中寫：

起解、放富差貧者，族誅；貪贓納賄、說事過錢者，凌遲死；盜賣倉糧者，墨面文，挑筋去膝蓋，仍留本倉守支；驛丞科斂驛夫，戴重枷於驛前。

《大誥》所列凌遲、梟首、族誅者百上千，棄市以下萬數。刑律極嚴酷，超出《大明律》的量刑標準，許多遭族誅、凌遲、梟首者多屬尋常過犯。

明朝百姓一旦遭到吏欺刁難，甚至能將這抓起來，然後手持《大誥》赴京告狀。

而敢阻攔百姓的吏，一律嚴懲。

朱元璋說：“其正、首領及一切人等，敢有阻擋者，其家族誅。”

意思已經很直白，當地員敢阻擋百姓揭發、捉拿害民吏，一律誅家滅族！

自此之後，明朝初年出現了許多百姓捉拿貪的事件。

可問題是……

即便如此。

等到朱元璋一死，曾經輝煌一時的《大誥》，也和廢紙沒有多區別了，吏、地主和普通底層民衆的階級再次開始對立。

在蘇澈看來，造這一系列的本質，就是權利的腐蝕，利益的驅使。

權貴階層，地主階層，宗族階層，已經徹底離了底層的百姓。

所以。

階級的鬥爭永遠也不能停止！

這樣的鬥爭，自然是不利於維穩統治，很容易讓一個王朝覆滅，作爲統治者，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況出現。

大多數統治者，都會選擇“與士大夫共天下”！

當年宋神宗在資政殿召見大臣王安石和文彥博議事，討論變法。

三朝元老，樞使文彥博說：“祖宗定下的法制都在，沒有必要改，免得失去人心。”

神宗說：“變法的話，對士大夫們來說確實會不太高興，但對百姓卻沒有不方便啊。”

文彥博答：“陛下您是和士大夫們一起共治天下，不是百姓一起治天下！”

神宗聽到這樣半是威脅的話，也沒有反駁，而是委婉的說：“也不是所有士大夫都認爲變法不利，還是有認爲應當變法的人在。”

顯然，在神宗看來，他是認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這一理論的。

畢竟。

從利益來說，皇帝自然會和佔統治地位的地主階層一起管理國家。

從才能來說，經過專業選拔的員也更適合和皇帝一起管理國家。

這就是時代的侷限。

底層的百姓的確很重要，可能將那些輕若浮的百姓，放在士大夫階層之上，這樣的君主，可謂是古今罕見。

在講課的最後，蘇澈甚至不在意的說：“若我死後，天地變，那就推倒重來！”

“如果想要實現天下大同，靠的從不是什麼聖人的教化，而是鬥爭，永無休止的鬥爭！使地主、世家、宗族、勳貴、員，不能爲所爲，一次又一次的重來，終有一日，能抵達最終的目標！”

“彼時，這天下能徹底大同！”

“盛世之治，不過一時，大同之治，貴在千秋！”

蘇澈這一番洋洋灑灑的講課，所有太學生無不熱沸騰，即便是那些宗族勳貴出的學生，此刻都一副要背叛自己原有階級的姿態。

而那些太學的老師員們，則一副見鬼的表，若是講課的不是大秦君王，那他們絕對會報將這人給抓起來，送進天牢裡去！

因爲這一番言語，當真是大逆不道到了極點！

這不是在鼓吹造反嗎？

當真瘋狂！

更瘋狂的是說著一番話的，是大秦的君王！！

不太學老師忍不住苦笑一聲，無奈的想著：“陛下……何故謀反耶？”

如此，

這大逆不道的思想。

這日後變革的火種。

被蘇澈種了下去。

至於那些前燕貴族，則全被蘇澈貶爲庶民，蘇澈本沒有禮遇的意思。

哪怕他們有再多的才能，只要不夠忠誠，那一切都是空談。

蘇澈自然不可能重蹈覆轍。

隨著前燕被滅後。

接下來的目標就是前涼和代國。

這兩國一滅，大秦便算是完全實現了北方的統一。

接下來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南邊的晉國。

雖然晉國僻江南，但作爲名義上的華夏正統，而且上下安和，還算是難纏的。

所以蘇澈並沒有著急再對外征戰，而是開始了治理國。

蘇澈先整治了那些鮮卑、西羌的降伏貴族。

他們終究是狼子野心。

在另外一個世界，苻堅相信以自己的個人魅力，能讓他們臣服，只要對他們掏心掏肺，就能讓他們對自己掏心掏肺。

可蘇澈卻是明白，這些人不能繼續留著，便盡數殺了。

反正作爲侵略者，他們的手上或多或沾染了漢民的鮮，殺了也是名正言順，並沒有任何問題。

隨後蘇澈開始頒佈對胡推恩令，同時開始進行民族融合，各民族之間，允許通婚，平等的對待每一個民族。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當然是大興教育，與民休養生息，重視吏治，開墾荒地，減免稅負，至於必要的徭役，蘇澈並沒有停止，而是選擇了以工代賑的方式。

對於大多數的普通農民來說，農閒時刻並沒有多事可以做，與其讓這些勞力休在家中，還不如給與他們工錢或者糧食，讓他們參與徭役。

這樣的徭役，不僅不會加重百姓上的負擔，甚至還減輕了他們上的負擔，到很多農民的歡迎。

當然，也有例外況，那就是員會剋扣糧食，私吞工錢，將這徭役當了義務，強行攤派在了農民的頭上。

瞞上欺下，這樣的行爲簡直不要太普遍。

有利益的地方，就會有人斗膽去做。

這是不可避免的況。

蘇澈知道這點，便派遣探子，去探尋各個地方徭役攤派的況，只要抓到貪污者，便直接抄家滅族，並且大肆宣傳這種行爲是員自己的行爲，一旦發現，民衆可直接抓上告，只要屬實，重重有賞！

而員若敢阻攔，所有阻攔的員，全部抄家滅族！

這樣的“暴政”，自然被無數員腹誹。

可卻沒什麼人敢抗議。

因爲蘇澈真的抄了很多家，滅了很多族。

雖然蘇澈也明白，這樣的行爲，只能治一時，本不可能治。

等到若干年後，徭役還是會強制攤派，民衆依舊會被迫。

可問題是……

那又如何？

知道無法治，難道就不去做了？

蘇澈本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他只需要現在的結果是好的，那就足夠了！

隨著吏治清明，百姓逐漸安居樂業，加上對胡推恩的實行，使得胡人的威脅然無存，而蘇澈也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便加強了中原與草原的貿易，同時還大規模開荒了土地，重視糧食的耕種，防止飢荒的出現。

中原會有荒，草原也會有荒。

遊牧民族對於自然和氣候的依賴，要遠高於農耕文明。

如果發生天災，胡人們的選擇要麼是南下擄掠中原，要麼是逐水草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