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折騰,李玄自然沒必要繼續在書房住了,當晚便搬回了北屋。
吃過藥再歇下,都已經是半夜了,夫妻二人同榻而眠。
翌日起來,阿梨還在屋里梳頭發,李玄正坐在外室看書的時候,嬤嬤抱著歲歲過來了。
小家伙一見爹爹居然在,趕忙從嬤嬤懷里下來了,高高興興跑過來,趴在爹爹的上,仰著臉,圓圓眼睛亮亮的,甜甜喊,“爹爹!爹爹今日不忙嗎?不去大理寺嗎?”
大理寺是什麼,歲歲不知道,但每回問嬤嬤,爹爹去哪里,嬤嬤都這麼回答,久而久之,小家伙便覺得,爹爹若是不在家里,那必然是去大理寺了。而這段時間,李玄又常不在家中。
李玄一把抱起兒,讓坐在自己膝上,溫聲道,“爹爹今日在家里陪你們。”
歲歲立馬就笑開了,父倆正高高興興著的時候,阿梨從室出來了,瞧見兒坐在李玄膝上,便示意嬤嬤過去抱,道,“爹爹膝上有傷,歲歲自己坐。”
嬤嬤聞言趕忙上前,抱起歲歲,另個丫鬟搬來有靠背的凳子,二人將歲歲安置好,便退到一旁了。
歲歲乖巧,這般也沒哭鬧,只小心看著爹爹的膝蓋,“爹爹怎麼了呀?是不是摔跤了?膝蓋摔破了嗎?”
李玄自然不能告訴兒,這是在宮里跪的,便頷首,一本正經扯謊,“嗯,爹爹下馬車時摔的。”
歲歲聽罷,也不要嬤嬤扶,自己從凳子上跳下來,噠噠噠跑到爹爹邊,蹲下、,撅著小屁,臉朝前靠著,然后鼓起腮幫子,呼呼吹著爹爹的膝蓋,還很嚴謹,一邊吹十下,吹完就換另一邊。吹罷,仰起臉,“爹爹還疼不疼?嬤嬤說,呼呼就不疼了。歲歲給你呼。”
小家伙鼓著腮幫子,愣是吹得臉都漲紅了,黑黑的碎發黏在額上,圓圓小臉、亮晶晶的眸子,看上去可極了。
李玄一顆心都被兒吹得水了,溫聲道,“爹爹不疼了。”
歲歲這才站起來,手叉著腰,自己又爬回了凳子上,邊還不忘囑咐道,“爹爹下次要小心呀……”
阿梨看著歲歲這心小棉襖似的樣子,不由得抿出個笑來。
也不知歲歲這子隨了誰,子純善溫,日后選夫婿的時候,他們做爹爹娘親的,可真得把好關才行。
不知不覺便想遠了些,阿梨收回思緒,坐下來,陪著父倆慢吞吞用了頓早膳,說是慢吞吞,其實反倒是父倆在等。
自打懷孕后,阿梨是沒孕吐的反應,可胃口卻不如何,原本也沒在意,只是后來大夫來瞧過后,說按照月份來看,這肚子有些小了,阿梨才有意識著自己多吃些。
吃過最后一塊蒸糕,阿梨便覺得自己飽了,剛擱下筷子,便見嬤嬤推門進來了,急急忙忙道,“宮里來人了。”
這話一出,阿梨一驚,哪里還坐得住,一下子便站了起來,倒是李玄,猜到了些玄機,扶著阿梨,怕摔了,安道,“別慌。一起過去看看。”
阿梨趕忙點了頭,吩咐嬤嬤照顧好歲歲,自己隨著李玄出了北屋的門,世安院的正廳,便見到屋里坐著個頭發花白的太監,正端起茶盞啜了口茶,仿佛是聽見有人進門,趕忙放了手里的茶盞,起來拱手。
太監道,“奴才見過世子,世子妃。”
打過招呼后,便微微抬起臉,去打量對面的夫妻二人。他生得微胖,白白胖胖的,連眉都花白了,又笑瞇瞇的,看上去便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仿佛脾氣很好似的。
阿梨原本還有些不安,可見這公公這般慈眉善目,倒是一愣,進宮了幾回,回回都不大順利,最后一回更是差點遭了算計,頗有些把宮里人當狼豺虎豹的覺,恨不得離得遠遠的。就像打起神準備打場仗,結果上門的卻是個笑瞇瞇送禮來的。
一愣,一旁的李玄倒客氣回道,“德公公不必多禮。”
德忠便笑得一派和氣,然后道,“奴才是遵陛下的命令,來給世子賜藥的。”說罷,從袖中取出兩瓶藥來,一手托著,一手遞過去,邊道,“這白瓶的是祛疤的,紅瓶的是化瘀的,俱是太醫院胡院試親手調制的,藥效極好。”
李玄接過去,道,“多謝陛下賞賜。”
德忠含笑著道,“世子乃是棟梁之才,陛下一貫是看重您的,昨日一時氣急,罰了您后,他上雖沒說,可奴才們看得出,陛下心里也覺得罰重了,故而今日一早便賜了藥。”
李玄自然知道這話是說給誰聽的,卻也沒穿,只裝作不知,頷首應下。
德忠倒是沒急著走,又坐了會兒,與李玄寒暄了幾句,甚至十分和善問起了阿梨,問道,“奴才聽聞貴府有喜事,世子妃子可還穩妥?”
阿梨沒料到德忠忽然問起自己,回過神后,道,“謝公公關心,我子十分康健。”
德忠聽罷,含笑頷首,“那便好。這懷孕的婦人,最是辛苦,天底下最難的,便是為人母了。眼下天又熱,悶得厲害,實在難熬得很。世子妃平素心里有什麼煩心事,也不要放在心上,您家里那事兒啊,奴才給您個底兒,您實在不用煩心,只等著便是。也就過不了幾日的功夫。”
德忠沒把話說全乎,但阿梨又不蠢,看得出這德忠怕是陛下跟前得用的太監,份與一般的太監不一樣,此時他這番話,只怕有七八分是真的。爹爹的案子應當是真的要有結果了!
心里不由得激,面上也出幾分激,道,“那先謝過您的吉言了。”
德忠忙道,“不敢當,奴才不敢當。蘇大人往日對奴才也多有照拂,都是應當的。”
上這般說,心里卻在想,這可是公主,且陛下還這般看重,前腳罰了駙馬,后腳就眼派他來送藥,安公主的心,這待遇,宮中那幾位公主可誰都沒有。他哪里敢犯上!
正這時,得到消息的武安侯匆匆趕過來,一進門,氣吁吁的,再一看屋里這氛圍,與他想象中的全然不一樣,倒是實打實一怔。
德忠倒是起,含笑道,“奴才見過侯爺。”
武安侯自然曉得這位德忠公公,那可是從陛下時起便在東宮伺候著的,很得陛下信重,如今雖因為年長的緣故,卸了總管的職,可在宮里,就是連宮妃,都得敬著這位爺爺的。原本以為陛下是來降罪于兒子的武安侯忙道,“德公公,可是便有什麼吩咐?”
德忠仍舊笑瞇瞇的,擺手道,“侯爺莫急,陛下命奴才來給世子賜藥。另外陛下還說,讓世子在家中休養些時日,養好傷再辦差。”
原話當然不是這麼說的。但那番“讓李玄在侯府好好待著,放著懷孕的妻子不管,三天兩頭在外頭跑什麼”的話,自然不能說出來。
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差點沒嚇破膽的武安侯,聽了這話,只余滿心的疑,來送藥?就這?
德忠笑瞇瞇,慈眉善目的臉上仿佛寫著,沒錯,就這。
武安侯喏喏幾聲,委實猜不皇帝的心思,只好坐下來,著頭皮與德忠寒暄。
德忠一見武安侯坐下,倒打消了繼續聊的心思,他這回來可不是來陪武安侯聊天的,便道,“差事辦完了,奴才還要回去給陛下回話。便不打擾侯爺與世子了。”
說罷,朝幾人告辭,便帶著小太監出去了。
他一走,武安侯也沒什麼理由繼續留著了,他和兒子兒媳一貫不親,想說點什麼都開不了口,索便起,道,“既然沒事,那我也走了。”
李玄從容起來,淡聲道,“侯爺慢走。”
武安侯匆匆點了頭,便出去了。
人都走完了,阿梨才覺,忽然有種撥開云霧見天日,守得云開見月明的覺,這些日子在心頭的那些事,一下子便消了七七八八了。
李玄瞧這神,哪里猜不出,心里道,陛下這回倒是真的用了心,陛下做事一貫肆意妄為,何時這般小心翼翼過。
但對李玄而言,多一個人疼阿梨,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他只怕自己給的太,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對阿梨好,無一人對有壞心思。
他牽了阿梨的手,溫聲道,“現在放心了?過幾日,等陛下下了旨,我們便去接岳父出獄。這些日子你要多吃些,下都尖了,岳父看見你這幅模樣,不知多擔心。”
阿梨自然高高興興點頭,嗯了聲,連眼睛都歡喜得亮晶晶的,道,“我一定好好用膳。”
李玄見和小孩似的,忍不住心里一,將人摟進懷里,擁著的肩,溫道,“等岳父回家了,我陪你回娘家住幾晚。娘那邊我來與說。”
出嫁的婦人一般不好回家住,可李玄去與侯夫人說,自然便沒什麼了,侯夫人如今事事都聽兒子的,全然一副兒子說什麼我便聽什麼的模樣。
阿梨聞言一喜,抬起臉,摟著李玄的脖子,高高興興在他上了下,李玄還沒如何,自己卻是紅了臉,卻依舊小聲又堅定地道,“謝謝你。”
李玄失笑,忍不住搖頭道,“謝什麼……我們是夫妻,都是應當的,你與我說什麼謝謝。”
阿梨卻在心里想,怎麼會是應該的。
旁人若是遇上了這樣的事,只怕早就對對犯了事的岳家避之不及,再狠心些的,一封和離書便遞出去了,哪里還會這般費盡心力。
似李玄待這般的,真的可以算得上是深義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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