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很能睡,白日里大半以上的時間都在睡覺。
醒了也不鬧,一哭鬧,不是了,就是尿了拉了,倒也好伺候。
“這孩子,真是讓人省心,跟紹兒小時候,一點兒都不一樣。紹兒小時候羸弱,不是這兒不舒服,就是那兒有病,整日的哭,哭的人心煩意。還是這孩子招人疼!”這是宣夫人最近老說的話。
連靈兒都聽到了好幾遍。
見了宣紹,還忍不住在宣紹面前道:“夫人說了,小公子比公子招人疼!”
惹得宣紹一陣陣的無語。
煙雨總算在床上熬滿了整整一個月。
這一個月的時間,宣紹都是在榻上湊合過的。
原因是煙雨嫌棄自己這麼久來不洗澡,不洗頭,已經臭的能熏死牛。盡管宣紹再三表示自己不介意,煙雨仍舊不肯讓他太靠近自己。
出了月子這天,煙雨整整在澡盆子里泡了一個時辰,換了三盆子的水,簡直下一層皮來才算安心。
嗅著自己上約約的花香,煙雨朝靈兒夸贊道,新配的這花瓣浴效果還是很不錯的。
因著宣家是被圣上貶謫的,所以這段時間宣家一直都很低調。
連宣紹兒子的洗三,都沒有大辦,只有相的友送來了賀禮。
煙雨出月子,他們的兒子也滿月了。
滿月宴,宣夫人本意是要好好的辦的。
可煙雨表示自己不在意這些,倒是不喜歡太過嘈雜。
宣紹也說沒有必要。
宣大人便仍舊是沒有通知任何人。
只有宣文秉和宣紹親近之人前來道賀。能在這個時候,也不避嫌,湊上來送禮之人,宣紹和宣文秉也將人記了下來。都說患難見真,這話一點不假,患難之中才更容易看清人心。
煙雨終于能出自己的房間了。
這是和宣紹的孩子出生以后,一家人第一次坐在一起用膳。
送走了前來道賀的賓客,宣文秉和宣紹也都略帶笑意的于自家桌宴上落了座。
“洗三還是滿月,都沒有大辦,也是委屈煙雨了。”宣文秉未筷子之前,先開口說道。
煙雨立即起,“父親哪里話,孩兒不委屈,如今非常時期,為人低調自然是應該的。且孩兒也喜歡清靜。”
宣文秉見說的誠懇,點了點頭,“你不計較這些,自然是最好的。”
煙雨頷首,“是,孩兒倒是有個旁的請求。”
“哦?”宣文秉抬眼看。
卻見煙雨和宣紹換了視線。
宣紹也起立在煙雨邊。
“還請父親為孩子取名。”煙雨溫聲說道。
宣文秉聞言,看向宣紹,“讓為父取名?”
宣紹靜了一刻,緩緩的點了點頭,“是,這本就是應該的。”
因著宣紹十歲那年之事,宣紹從心底里排斥宣文秉,對他這樣的父親簡直深惡痛絕,只覺他是世上雖無無義的父親。
縱使兩人后來相互諒解,但也不能說當年心口的傷痕就已經完全愈合,沒有一點痕跡。
做祖父的給孫兒取名,本事尋常事,但宣文秉卻不敢率先提出來。也是怕宣紹心有芥。
今日兒子和兒媳主說出,直宣文秉心中甚覺安。
“好,好!”宣文秉連連點頭,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我已經想了好幾個名字,你們瞧瞧喜歡哪個?”
宣文秉從上掏出一張折得十分平整的紙來。
宣紹接過,展開來和煙雨一起看著。
“我倒是最喜歡‘璟’字,璟者,玉也,公子人如玉,宣璟。可好?”宣文秉笑著說道。
煙雨沖宣紹點了點頭。
宣紹反復在心中默念了幾遍,也點了頭,“好,就宣璟吧!”
敲定了小公子的名字,一家人一道用了飯。
宣夫人便要往宣紹院中去看看宣璟。
宣文秉吹著碗中茶葉梗,清了清嗓子,緩聲開口道:“煙雨產后還需調養,你們母親也記掛璟兒,總要往你們院中去,也是不便……”
煙雨聞言,立時猜到宣文秉接下來要說什麼。
手心倏爾攥,脊背一陣僵。
“不如就將璟兒抱過來,先由你母親照看一段時間吧?”宣文秉還是緩緩將話說了出來。
其實一個小孩兒,周遭有三四的大人伺候,娘王柳氏又是個手腳非常麻利勤快之人。
本用不著宣夫人整日里的兩頭跑。
去照顧宣璟,乃是出于一個祖母對孫子的喜歡而已。
煙雨原想著自己出了月子,總算能時常和自己的兒子呆在一起了,卻不料這時候宣文秉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等煙雨和宣紹開口,宣夫人倒是先說話了。
“離著又不遠,有什麼不方便的,又不是從前宅子大?我多走走,全當遛彎了,有何不好?”宣夫人瞪了宣文秉一眼。
卻見宣文秉言又止,背過臉去,像是有些氣悶。
“我把孩子抱過來,煙雨想要見自己的孩子,不是還得往這兒跑麼?哪有讓人家母子分離,我這做祖母的霸著孩子的道理?”宣夫人卻仍舊看著宣文秉說道。
宣文秉瞪一眼,氣悶的甩了袖子,忽而站起了。
“那……那便算了,當我沒說!”
煙雨聽著別扭的語氣,突然福至心靈,知道宣文秉,這傲氣的公爹在別扭什麼了。
見忙起道:“爹爹如今還沒見過璟兒幾次的吧?如今天氣也好,不如上午將璟兒抱過來,煩請母親照看,下午再抱回我們院中?”
“這又是折騰什麼……”宣夫人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宣文秉打斷。
“好,就這麼著把!”宣文秉轉出了門。
臨走還瞪了眼宣夫人。
宣夫人被他瞪得有些莫名,瞧著他覆手而去的背影,才恍惚明白過來,他這做祖父的,是惦念孫子了呀?
宣夫人可以明正大的往宣紹的院子里去,畢竟院子里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兒媳婦,便是日日去,也沒什麼。
宣文秉一個大男人,自是不好往兒媳婦院中去的。
宣夫人想到了這些,臉上才出恍然的笑來,看來心急抱孫子的,不是一個人嘛!
“父親是很喜歡你的。”
夜深沉,一明月掛在天幕之上。
微熱的夏風拂過臉頰。
煙雨挽著宣紹的手臂,低聲說道。
宣紹聞言,沒有作聲。父親對璟兒的喜歡,他也看出來了。他還沒說要請父親為璟兒取名之時,父親便備下了這麼多名字。為多見璟兒,還主說出把璟兒抱過去養著的話,足以看出。
璟兒是他的孩子,父親喜歡璟兒,自然是因為喜歡他。
想到多年來自己在心中對父親的誤解,想到這麼多年來,父子兩人的橫眉冷對,仇視不和,宣紹也一陣的愧疚自責。
“我定會好好對璟兒,不他經歷我經歷過的這些。”宣紹淡聲說道。
煙雨看了他一眼,月下的他,朗的五,竟也顯得和。
銀的月仿佛一層輕紗,將他平日里的冷盡數掩蓋。
煙雨一手挽著他的手臂,一手勾住他的脖子,點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輕啄了一口。
宣紹被的作弄得一愣。
但他反應迅速,飛快的攔住煙雨的腰,一手托著的頭,俯下來,含住的,肆掠奪著口中的空氣。
“今晚,可以麼?”
宣紹的聲音帶著忍的抖。
煙雨隔著單薄的衫,著他手心的熱度,他的手似乎灼燙了的皮,更灼燙了的心,“好……”
雙手勾住他的脖子,用更加熱切的吻來回應他。
跟在他們后的丫鬟立時退遠了好幾步,腦袋的低低的,努力稀釋著自己的存在。
宣紹忽而橫抱起煙雨,大步向兩人的臥房走去。
煙雨是聽到清晨的鳥鳴,才漸漸睡去的。
上的酸痛,和心里上的滿足,讓深刻會道什麼痛并快樂著。也更深刻的會到,宣紹這段時間忍的有多辛苦。
看到他寧可忍著,也要為自己“守如玉”,沒有旁的心思,煙雨心中溢滿滿足。
好在這是夏天,娘抱著剛滿月的璟兒出門,也不怕會涼著。
只消擋了璟兒的眼睛,不讓太過耀眼的傷了璟兒的眼睛便好。
宣文秉更是改變了自己的出行習慣。
平日里一向天一亮就出去的他,現在變了用過午膳才會出去。
煙雨在自己院中,聽聞宣文秉竟親自手,從庫房里翻出他珍藏了多年的稀罕木材,要給他的寶貝孫子雕些木雕小玩意兒。
還聽說那些稀罕木材,當年他的好幾個喜好木雕的老朋友問他要,他都沒舍得給。
如今倒是要給什麼都不懂的璟兒雕小玩意兒了!
還有比這還大材小用的麼?
這日上午,宣紹院中卻可以瞧見煙雨在跟著靈兒呼呼哈哈的練著拳。
夏日里炎熱,便是坐著不,也能出一的汗,這麼又是蹦又是跳,又是出拳的,那汗就像水一樣往下淌。
浮萍勸休息,也不肯。
“靈兒年紀小,路大人說,如今學起來,倒是剛剛好。夫人您都……您說您費個什麼勁兒,還能練一代俠不?”浮萍捧著冰鎮出來的青門瓜,站在葡萄藤底下說道。
“什麼俠?我就是練練,全當活手腳了,有什麼不好?”煙雨一面跟著靈兒練拳,一面說道。
“這天兒這麼熱,您瞧這一,出了多的汗?”浮萍忍不住繼續勸說。
煙雨朝笑了笑,不再說話,練拳的神頭兒倒是越發足了。
“好了!休息一會兒!”靈兒收勢,說道。
煙雨也跟著息了一聲,收勢,走到葡萄藤底下的涼里,從浮萍手中拿過一塊青門瓜來,小口小口吃著。
“青門瓜太甜,不可多吃哦!”靈兒倒是抓了兩塊在手上,還不忘扭過頭來,對煙雨提醒道。
浮萍瞪眼瞧,“夫人才吃了一塊,你這是做什麼?”
靈兒沖眼,“我自然是為夫人好!”
說完,果然見煙雨吃完了手中那塊,便沒有在去那清爽甘甜的青門瓜,而是捧著石桌上的清茶,咕咚鼓的喝著。
浮萍將手里的盤子放下,猶疑的看了看靈兒,又看向煙雨,“夫人,你們究竟在做什麼?我怎麼瞧著,有點兒怪呢?”
“哪里怪?”煙雨撇一眼,“把青門瓜拿遠一點,別放在我面前。”
“您以前不是最喜歡吃這些酸酸甜甜的東西了麼?您不是最喜歡青門瓜的麼?”浮萍詫異道。
靈兒嘻嘻一笑,低了聲音在耳邊道:“夫人在減!”
“啊?”浮萍聞言一愣,“減減減……減?”
“噓——”靈兒將食指比在邊,“你小聲點兒!”
浮萍上下看了看煙雨,忍不住蹙眉道:“夫人這樣就好看的,為何要減?”
煙雨無奈的放下了茶盞,嘆了口氣,手住自己腰間的,“你瞧瞧,生了孩子這都吃什麼樣了?昨日我瞧見一件去年做好的服,去年一次沒穿過,原打算穿上試試,可誰知……”
話沒說完,靈兒就捂著,撲哧笑了出來。
浮萍瞪了靈兒一眼。
煙雨哼道:“你也不用瞪,一開始穿不上,我還不信,最后……是給撐裂了……”
靈兒已經忍不住噴笑出聲來。
浮萍手輕拍了下靈兒的背,“主子面前,休得無禮!”
靈兒捂著,又抓起一片青門瓜,蹲在一旁去吃了。
“所以您打算如何減?”浮萍皺眉,問道。
“我讓靈兒去問了路南飛,路南飛說,荷葉配決明子山楂熬水,每日當茶飲,可是人消瘦。傳說漢宮飛燕,便是用的荷葉保持纖瘦的型的!再有就是每日食多,吃甜食,膩之食,則三五月,多則半年以上,就能恢復懷孕之前的材了!”煙雨低聲同浮萍說道。
“可這麼熱的天,您跟著靈兒練拳,也……也委實太罪了吧?”浮萍還是皺著眉頭道。誰家的主子這大熱天的不是往擺了冰盆的屋里一坐,周遭站上一兩個丫鬟一面打著扇,一面削著各種冰鎮的瓜果供主子飲用?
哪有人上趕著遭這些罪的?
煙雨忽而從繡凳上站起,宇軒昂道:“不吃苦中苦,何為人上人?”
浮萍眼中,家夫人的形象瞬間更加偉岸起來。如果這話指的不是減這件小事兒的話,效果可能會更好。
歇息了不多時,煙雨便又跟著靈兒練起來。
倒也真沒打算練出個什麼果,只要能瘦下來,把上這些贅去掉就行,不然也不會就請了靈兒這個半吊子的師父。
靈兒的功夫,有時是路南飛在教,有時是宣紹指點。
倒也練得有模有樣,給煙雨當起師父來,還真像那麼回事兒。
煙雨減到第二周,這事兒終于讓宣紹知道了。
他瞇著眼睛,上下打量煙雨一眼,嘖了兩聲。
煙雨正張之時。
卻聽聞他道:“如今不是正好麼?曾經纖弱有余,不足,一馬平川。如今波瀾壯闊,更有韻味。不消減什麼!”
煙雨聞言一愣,倏爾臉紅道:“說誰一馬平川呢?我什麼時候一馬平川了?”
宣紹抬手將拽進懷中,“如今這樣才好,你瞧,都難以‘掌控’了!”
煙雨臉上更添紅暈,“登徒子!”
宣紹搖頭,抱起大步往床榻邊走去,“我可是正人君子。以往咯得慌,如今倒是剛剛好,夫人莫那些罪了,溫香玉才是最得宜……”
煙雨紅著臉還要辯駁,只是辯駁的話全都被他吞口中。
宣紹勸一番,煙雨減的勁頭卻是沒有減。
其實人減很多時候,并不是為了男人而減的,也許只是為了拔掉曾經穿不上某件心儀的服,或者某個因為胖而讓自己過屈辱的場景,在自己心中扎下那一刺,而不懈努力的。
不管是為什麼吧,煙雨的堅持,從盛夏到初秋,又到中秋。一直沒有懈怠。
一個能將報仇記了八年的人,相信其定然是不缺毅力和恒心的。
璟兒滿百天之日,煙雨已經能勉強能套上懷孕之前的服了。
璟兒的百日宴,宣家還是小小的辦了一下,請了一些好的朋友前來家中小聚。
也有一些眷前來,能和煙雨說得上話的眷紛紛圍在煙雨邊,見如今量仍舊纖瘦,不生了孩子就發福的主母都悄悄向討經驗。
宣夫人從不出席宮中宴請,和家眷往來也。如今圍在邊的都是昔日的手帕之。
更多的年輕夫人都圍著煙雨,低聲說笑。
“男人說不在意,哪會兒真的不在意?魏夫人你們知道吧?出嫁之前,那也是臨安有名的人了!李家公子為了求娶,也是費盡了心力,當初那彩禮,可是羨煞了眾人的!如今怎麼樣?”一位婦人眉飛舞的說道。
旁邊人立即問道:“怎麼樣?”
“哼,昨日還抬了個小妾進門,聽說那妖魅,那水蛇一般的腰!”
“不會吧,李公子對魏夫人可是深的很……”
“那是以前,前幾日我見了魏夫人了,生了兩個孩子,已經有以前的兩個那麼胖了!許久不見,我險些沒認出來!胖的眼睛都要找不到了……別說李公子看見沒興致,是誰也沒興致啊……”
一群年輕的婦人七八舌的說了起來。
聽了魏夫人的遭遇,便有更多的夫人來向煙雨請教經驗。
煙雨一時被人圍住,眾人熱切之,倒是比宣紹還是皇城司僉事之時還要熱烈。
煙雨將靈兒配給的瘦湯分給了眾人,也說了自己天天吃多。可眾人明顯對瘦湯更有興趣,至于吃多,那多委屈自個兒!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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